第2章 祸事
正午，阿芬刚刚做完手里的活计，在衣角擦拭双手，就进了里屋。
“周生，吃饭了，待会再看。”
阿芬掀开帘子，看到眼前这个专注看着书的小正太，嘴角不知不觉勾起了宠溺的微笑。这半年下来，看着在自己照顾下慢慢长大的周生，阿芬早就把他当成自己的弟弟了，前世，自己的弟弟也是这么可爱，只是再也见不到了。想到这，不禁有点黯然神伤。
“阿芬~”周生看到阿芬进来，像根藤蔓一样，迅速缠绕上了，“阿芬，下午我带你去摘野果子吃好吧?”
阿芬暗暗翻了个白眼，心想，明明是你自己想出去耍，说得好像我想出去一样
“不要，午间日头大，我才不去，会晒黑的。”
周生一愣，粉嫩嫩的小脸瞬间拉了下来，眼睛瞬间红了，已经能看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了。圆溜溜黑黝黝的眼睛巴巴的望着阿芬，对阿芬这个正太控来说杀伤力很大。
“好，不过回来了你要帮我刷猪槽，还不准让周大娘知道。”
“好！“
吃过饭，阿芬就带着周生去了村后的小山摘果子，哪知在野果最多的山脚遇上了村里李家的赖皮蛋—李二宝带着一帮小屁孩在摘野果。
李二宝一眼就看到了周生和阿芬，笑嘻嘻喊道：“哎呦，王周生和他家的小媳妇出来了！王周生，小媳妇香不香啊！软不软啊？”
周生听到这话瞬间脸红到脖子，小小的拳头紧紧握着。
阿芬前世是天朝小镇长大的孩子，多少猥琐的话没听过，不以为然，拍了拍周生的肩膀，对着李二宝嘲笑道：“像你这样撒泼打滚的，村里谁不知道，这样的无赖，这香不香软不软，怕是你这辈子都不知道了。”
李二宝一听这话，只道是以为阿芬骂他无赖，咧嘴一笑：“爷就是赖皮。怎么样？”直到旁边的稍大一点男孩扯了扯他的衣服，说道：“她在诅你打光棍呢。”
李二宝听完气得直跳脚，大骂道：“婊子，你个注定给别人暖床的婊子，装什么！”
阿芬冷笑一声，本想拉着周生走的，但周生却毫不客气地对着李二宝挥出了拳头，两人顺势就滚到一起厮打起来。李二宝仗着自己体型大，年龄稍长，用拳头猛地往周生身上招呼。阿芬哪里舍得自己的宝贝周生被人这样欺负，顿时红了眼，操起树枝狠狠地往李二宝屁股一捅。
只听得李二宝凄惨地大叫一声，周生趁机钻出李二宝的身下，毫不犹豫地往他屁股上狠狠一咬，接着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阿芬甚至看到了李二宝满脸横肉的脸上流着两行泪
“你们这两个小人，竟然攻击我的腚！你们快帮我打他们！打他们啊！“
那群小屁孩听到李二宝的命令后，本想群起而攻之，却看到周生的嘴巴还死死咬住李二宝的屁股，裤子上甚至参出了丝丝血迹。又看到两眼喷火的阿芬手持的树棍，其中一头还深深埋在李二宝的屁股之中。顿时像霜打茄子—蔫儿了，每个人都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屁股腚，紧接着一哄而散。
“疼，疼！”
“那你以后还敢不敢满嘴胡说！”阿芬加强了手上的劲道，恶狠狠道。
“哎呦！疼。”李二宝被这么猛地一扎，他觉得自己想死的心都有了，“姑奶奶，我再也不敢了，快住手。”
阿芬满意的扔下了树枝，拍了拍手中的木屑，得意地看着李二宝，说道：“那你快走吧，别妨碍我们摘果子。”
“你也得先叫他住嘴！”
“哦。对哦，周生别咬了。”阿芬说完便觉得这话怎么怪怪的，像招呼家里的小黄狗似的。
周生刚一住嘴，李二宝像只泥鳅一般，瞬间滑到了远处，他捂着自己渗出血的屁股。恶狠狠地冲着阿芬道：“死婆娘！我告诉我娘去，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阿芬呸了一句，顺手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咻的就扔了过去。
“哎呦！”李二宝一手捂着头，一手捂着屁股一颠一颠地跑开了。
“阿芬。我们是不是闯祸了?”
“别怕。她娘上门来的时候，你只管躲在里屋。”
夜色如水，月光，又清又冷，如流水一般，穿过窗户静静地泻在泥地上，将地上点缀得斑驳陆离，本该是赏月的好日子啊。阿芬暗暗叹息。
果不其然，李二宝的娘来到了王二家，她扯着她独有的尖细嗓子，假惺惺地哭嚎着：“我的儿，他被你家两个小崽子打得下不了床，还要日日趴着睡，这是造了什么孽！”
王二不停地端茶倒水。不停地赔礼道歉。但是李二宝他娘仍旧是不依不饶地嘶吼着，显然，李二宝的撒泼打滚能力是继承他娘的。
周婆娘轻声细语哄了许久，见没有反应，又听她嘴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自己的宝贝儿子也不由得恼了，啐道：“我呸，谁不知你家小猢狲那德行，方圆十里谁家孩子没挨过他的揍，这次活该被捅了腚！”
李二宝他娘怒了，从来都是她骂人的理，怎么轮到别人骂她，当下使出了自己毕生骂人的功夫：”你家那个死小鬼八脚踢不出个屁来，被人欺负成脓血也不敢出头的活鳖，今天敢揍老娘的儿子，欺负人的话到别处说，老娘不怕这个。我虽是不带头巾的男子汉，那也是叮叮当当响的婆娘。老娘拳头上立的人，胳膊上走的马，不是缩头缩脑的乌龟王八。你今天要是不给个交代，老娘就不走了！”
王二当下就傻了，周婆娘却冷笑一声，双手毫不犹豫地揪起李二宝他娘的头发，啪的一下给扔到门外了，迅速地插上着门闩，一脸愤怒地冲着门外怒骂道：“你个死婆娘，长个鸟嘴是干嘛的，敢在老娘面前骂我家儿子。也不打听打听我周婆的厉害。你再大声喊，我送你两巴掌。”
李二宝他娘仍是不怕死地在门口骂骂咧咧，直至亥时，才消失在夜色中。临走还不忘从王二家墙上拽走两大串干玉米。
“你个死丫头，叫你惹事。没事的儿，你去招惹李泼妇家的小猢狲作甚！”周婆娘顺手操起灶上的藤条，重重地抽在阿芬的胳膊上。
阿芬哆嗦成一团，却不敢反抗，她知道，要是自己嘴硬顶嘴，打得就更狠了。本来躲在门帘后的周生，冲了出来，死死抱住阿芬。藤条毫不客气地抽在他身上，他受不住疼，哇地哭了出来。周婆娘没有住手，反而打得更狠了。
平日里木讷的王二，看着两小孩哭着抱成一团，此时也红了眼，嘟囔着：“孩子他娘，孩子们还小，别打坏了。够了，够了。哎呦，可怜见的，别打了。”边说边像护崽的母鸡一样，张开双臂护住了两个孩子。
一直将周生视如珍宝的周婆娘，止了手，此时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娘供你读书，想你成才，你知不知道，村里不知多少人揭着娘的脊梁骨骂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多少人想看你的笑话，你就是他们眼里的针啊！你说你不好好读书，你怎么就能这么折腾啊？你怎么就这么欺负人啊？”
周婆娘知道，自己不让儿子下地干活帮忙，反而给他上私塾的做法，已经让村里许多人看不起她了，她不求别的，只想让儿子不要像自己这样劳累一辈子。可是儿子不好好念书，反而去和村里的小地痞打架，实在是……这个母亲，此刻披着发，落着法，如同失魂一般。
“娘，儿子以后不敢了，儿子会努力的。”周生小小的身子不断的颤抖着。
周婆娘没有回话，只是哭喊着自己的命苦。
阿芬默默地从墙角站起，对着周婆娘道：“大娘，别恼了，我以后会看好好看住周生的。我们现在去后院反省。”说完便拉起了周生往后院走去。
这日深夜，月亮依旧皎洁。阿芬和周生赤脚站在院子的墙边。周生低着头，裸露的脚趾在不停的翘来翘去。阿芬心疼地扯他入怀，看着他手臂上的痕印，流出的血液凝结成暗红色的痂，那是为护她被打的鞭痕。
“周生，还疼吗？“
周生摇了摇头。
阿芬看着周生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巴，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来，可怜兮兮的让人不由得心疼，“周生，来，阿芬给你呼呼。”
“阿芬，你明明和我一样大，为什么总像一个大人一样。你不疼吗？我也帮你呼呼。”
阿芬凄凉一笑，对哦，繁重的农活，让她忘记了这一世，自己也才不过是一个八岁的女孩儿，总是逞强。周生此时的关怀，让阿芬鼻子一酸，眼泪就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周生吓得用袖子猛擦阿芬的脸蛋，说：“阿芬，别哭了，都是周生不好，周生以后再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了。周生以后会好好保护你的。”
夜越来越深，王二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他拍了拍身边的婆娘，“夜深露重，快让他们进来吧，不然要着凉。”
周婆娘眼皮都没动一下，闷声道：“阿芬是不会让周生着凉的。”
再说后院里，早就没了人影，两个小人儿早已悄悄潜回里屋。
阿芬给周生捏好被角，挨着他躺了下来。两颗黑色的小脑袋凑在一起，周生似乎忘记了自己刚刚挨过鞭子，冲着阿芬傻傻的笑。阿芬捏了捏周生的脸，打了个呵欠，嗔道：“周生乖，睡吧。”
周生看着阿芬的脸浸在房顶天窗洒下的月光，脸蛋温润如玉，眉眼如画，就像仙女一样。悄悄地在她耳边嘀咕了一句，阿芬将来我娶你，必定对你好的。回应他的只有那细微的呼吸声，再没其他。可周生心里却像吃了蜜一般甜。
在这个月色冷然的夜里。阿芬不知，一颗奇怪的种子被悄悄种在了周生的心里，开始慢慢萌芽，成长，直至一棵苍天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