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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秦淮河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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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和各个角门都有人看着。阿芬和玉书只得来到了左厢房的耳室。因为那边有棵大树,顺着树爬上去就能翻过墙,到外头的巷子里去。

这树干又粗又直,连根多余的枝桠都没有。阿芬无奈的望着大树,左转转又转转,就算无可奈何。

“表哥,看来我们得另寻……”

没等阿芬说完,她的右手就突然被玉书一拉,使劲往上提的同时,玉书的另一只手在她后腰轻轻一托,踩着树干接力,瞬间翻过了围墙,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墙外的巷子里,动作快得出奇。

阿芬诧异的看着玉书,可能是因为用力了,他喘着气,苍白的脸上难得有了一丝红晕。

“表哥!你会武功!”阿芬惊叫道。

玉书好笑道:“只是练了一点强身健体而已,只是你早该知道罢?毕竟那日我可是从三个歹徒手中救了你。”

“也是。”阿芬甩了甩手,大步走了出去。

这冬日里头的金陵,宛若一朵盛开的白莲嵌缀在水瘦山寒的南国,到处是白的。阿芬冷得缩着脑袋,不断的朝手哈气。一双温暖的大手却包裹住了她的手,玉书也朝着哈了一口气,随即灿烂一笑。阿芬胸口一闷,心也跳漏了一拍,觉得心里突然有一股奇怪的躁动。便红着脸躲开了。

二人先去了夫子庙,又去了鸡鸣寺。回到城内,雪落白了高高低低的建筑群,落在难得喘息安静的大街小巷。河岸两边的梧桐树上,挂满了无数个晶莹剔透的冰条。雪光玉树,使人的眼睛不由得眯拢起来。

阿芬新奇的左看右看,这街上的很多玩意儿都是她所没见过的。她凑到一个做糖人的摊子,满脸期待的仰头看着玉书。

玉书细心的拂去落在阿芬头上的白雪,“你随便挑一个吧。”

“我要这个!”阿芬指了指那个糖人,待玉书付了钱之后立刻伸手拿了下来,塞进了嘴里。

阿芬像只蝴蝶一样,飞到这摸摸这个,飞到那摸摸那个。跟在后面的玉书早已气喘吁吁,“表妹,我们去茶楼坐一会儿吧。”

阿芬撅着嘴,不乐意道:“茶楼有什么好玩的。要去就去秦淮河边,坐画舫。”

玉书无奈的扶额,林孝瑾说的没错,阿芬果然是个大麻烦,“你个女孩子去那地方做什么。”

“我去买个男装换上就是了。”阿芬拉着玉书的手来回甩,“去吧。”

“那种污秽的地方。不去。”

假正经,阿芬暗骂道,脸上却是一脸祈求,“我们就做做画舫,喝喝茶,听歌女唱歌就好。”

“不去。”

看来要使用些特殊手段了,阿芬双手掐腰,“你不带我去,我就告诉兄长你偷偷带我出来玩。你说,你去还是不去!”

玉书被阿芬的泼妇气势,震得连退三步,好不容易稳住了脚。阿芬却似连环夺命般不断的嚷着,“你去还是不去!你去还是不去!”

“去,去。”玉书哪经得起这般折腾,妥协了。

秦淮两岸,一派勾栏瓦肆,华灯灿烂,金粉楼台,鳞次栉比。各色青楼林立,各自的大门旁,皆立了数名衣着暴露的女子,挥着帕子,俨然一副老鸨的模样。她们见玉书和阿芬都穿着不素,又长得十成十的俊俏。特别是玉书,虽然年纪尚小,却有着一股特殊的魅力吸引着这些美女姐姐们。于是一路走来,玉书频频收到各位姐姐们的眉眼飞吻。连阿芬瞧得都如没了骨头般酥软,可当事人却连丝毫情绪的波动都没有,就像一处平静无波的湖水。

果然正人君子啊。阿芬好笑的看着玉书,作辑调笑道:“表哥乃真柳下惠是也!”

玉书没好气的看了一眼阿芬,快步向前走去。

阿芬亦步亦趋的追在玉书后天,这时,午间暂缓的大雪,却又是纷纷扬扬,毫无缓势。秦淮一带水天苍茫,河上的拱桥,真个是好似白素练,河岸翻作烂银。河面上碧波荡漾,微微冒着白气,颇有人间仙境之感。

阿芬出门并没有带上斗篷,当下被雪打得牙齿直打颤。玉书将自己的大红羽纱面白狐皮里的鹤氅脱下,罩在了阿芬身上,仔细替她带好帽子系好带子。阿芬见他自己只着了一件单衣外套一件银狐毛缀边的外褂,哪里挨得住这样的大雪,脸已经被冻得几近透明了,那双漂亮的大眼也氲上了雾气。他身子寒,最是受不起冻的。阿芬心疼的一跺脚,将他也拉进了大氅里,拉着他向最近的一艘画舫跑去,躲进去避雪。

那画舫上张灯结彩,顶上漆着黄漆,船柱雕梁画凤。就是这样,它在众画舫中,也可谓是“寒碜”。那画舫里,果真暖气十足,里面女子或凭或立,皆以轻纱掩面,身着罗衣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风流才子赋诗作画,船尾更有绝色歌姬弹琴助兴,好不热闹。

阿芬兴奋的左看右看,拉着玉书一直嚷嚷,“表哥,那个好看,最那边的那个姐姐身段好好。哎呀,前面那个穿粉红罗裙的姐姐朝我们抛媚眼了。”

玉书垂着眼睑,一言不发。

“表哥?你不会害羞了吧?”阿芬打趣道。

玉书闻言抬起头,却是神态自若的,如往常一般温和一笑,“不会害羞。”

“强装镇定。”阿芬看着玉书红透了的耳根,不屑道。

玉书轻咳一声,撇过头去,朝远处的乐工招了招手。

“两位,要姑娘吗?我们这的水灵姑娘那皮肤嫩的,那声音肉的能掐出水……”

阿芬看着玉书那张窘迫的脸,差点就笑得破了肚子。

“不必……不必……只要一位唱曲儿的就可。”玉书勉强维持着自己脸上的微笑。

那乐工奇怪的看了一眼玉书,“诶”的应了一句。

不一会儿那乐工便带着一个约莫着十五六岁的绿衣少女,身材窈窕,步履婀娜,袅袅如云般走了进来。

“小婢云烟,参见两位公子。”云烟对着二人弯腰盈盈施礼。

阿芬从玉书的荷包中随手掏了一锭银子出来,道:“好好唱,要感人的。”

云烟一瞥就知道那银子足有五两以上,而且成色十成十的好。当下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阿芬,只觉得这小少爷年岁虽小。眉眼中却透露出一股风流,便是她们这的花魁水灵也不如他那份自然的风流。

心生爱意,便想将他揽成自己的常客,自然要使出最好的状态。抱着琵琶随意席地而坐,“那我就唱一曲我们这真实的故事。说的,是我们这一个年轻的小歌女,与一个贵公子相恋的故事。有一天,贵公子不告而别,她便坐在他们初遇的码头边的柳树下,一直等了十年。”

说着,轻启朱唇,那悦耳轻灵的歌声便绕满了包厢。

春寒后唯有淡淡余温,相衬蹄后埋香的微尘。

剩一句未出口的问,谁得旧时恩。

春色如约轻叩故人门,如风轻触吻眉宇间伤痕。

最难舍这乱红浮生,从未有归程。

千丝万缕堤上的柳,挽不住江水奔流。

看春花开又落,秋风吹着那夏月走。

冬雪纷纷又是一年,等到人比黄花瘦。

仿若昨日檐下初逢,十年醉一梦!

若来年终于离人瘦损,风雪加身!

问岁年诶诶诶~~情如薄纱!

缘聚敌不过离分,却为何沉沦~

谁还在枯坐默默掌灯,点亮这夜静如水的路程。

唱彻的歌早已无声,多情累成恨!

谁还在勾勒墨色浅深

三千繁华今皆作路下尘

此生做得逸艀孤风,奈何失情真!

云烟唱到这,已是哽咽。阿芬更是泪湿了衣袖。

这时,那个乐工一拉京胡,用那京腔唱开了,“空待三月春,终辜负风过迹无痕,缘分交织寒彻骨的,冷!”

云烟和着他的腔调,洒泪唱道。

仿若昨日檐下初逢,十年醉一梦!

若来年终于往事封尘,大梦初醒!

问岁年诶诶诶~情如薄纱!

缘聚敌不过离分,却为何沉沦~

最后她几乎是哭喊着唱出,十年醉一梦

一曲罢,一片寂静,众人皆是难受的缓不过气来。云烟的一字一音,一腔一曲,唱得哀怨又深情。阿芬仿佛就看到了那苦苦守候的女子般,心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凄苦。

“好一个,情如薄纱。这世间之情哪有长久的。”便是玉书听了这曲,心里也是赌得慌,不由得感叹道。

阿芬红着眼,皱鼻争辩道:“她的情郎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才没来找她的。”声音里竟还带着哭腔。阿芬没什么别的毛病,就是泪点低,喜欢这些爱情故事。上一世,她从小就是学霸,一只没有机会恋爱。对爱情的认识还停留在各色要生要死,死了都要爱的言情小说上。

玉书好笑的看着阿芬,安慰道:“好,好。是有事了才不来的。”

云烟只觉得这小少爷更加可爱,竟然会为她们这些卑微歌女的爱情,哭成这般。继而叹道:“若是那贵族公子如小公子这般重感情就好了。这曲里的歌女,叫柳丝丝。十年前,她才十三四岁,还尚未出师,那声却是这秦淮一绝了。本是前途无量,却见到那位负心汉,从此便误了终身。便是到如今,还是不肯悔悟,一直坐在那码头苦苦的等。不卖身,不卖唱,在这秦淮河怎能活得下去,就靠众人剩饭接济着,有一顿没一顿的。就是这般,她说什么也不肯回头。真是痴,太痴了”云烟说到这里,一行清泪从双眸滑落,“我们这种人,命中注定就是爱不了,也爱不得。”

阿芬默默又从荷包里多掏出了一块银子递给了云烟,“好姐姐,你带我们去那个码头,见见她吧。”

云烟接过银子揣进了袖里,抓得死死的,心里掩不住的笑,“小少爷真是的,带你去便带你去,还给钱干吗?我云烟不是那种贪财的人。”手里却丝毫没有要还钱的意思。心下道,感动归感动,钱可是不能不赚。

也巧,这外面的雪竟停了。也不用等了,云烟便带着二人上了岸,沿岸朝南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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