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婚事告吹二
须臾，关雎院的正厅里便坐满了人。林志道阴沉着一张脸，正襟而坐。吴夫人闭着眼，揉着太阳穴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老太太手中拨动着佛珠，一脸淡然。
六姨娘跪坐在下首，捶着大腿，嚎啕大哭道：“我可怜的瑰儿啊！命苦啊！”
吴夫人倏地睁开了眼，呵责道：“还嫌不够闹？嚎什么？老爷，老祖宗还在呢！”
六姨娘这才悻悻的止了哭，抽抽噎噎的缩在一旁。
“五哥儿也是可怜，放心，老爷会给你再寻一个好人家。”老太太无奈的叹了口气。
一直畏缩跪坐在一旁的林玉瑰忽然挺直了背脊，跪行至老太太膝下抱着她的小腿哭喊道：“老祖宗您就再去和李夫人说说吧，求您了。”
再寻好人家？她也不是傻子，依自己如今的模样还能找到好人家？不可能了，绝对不可能了。想至此，她愈加的绝望，几乎要背过气去，颓然卧倒在地。
老太太见她这样，也甚是不忍，又劝道：“我会给你请太医看的，说不定还能回到原来的模样。”
“五哥儿，你怎么好端端的把脸弄成这副鬼样子？”吴夫人忽然开口问道，眼神却飘忽的看着侧边的阿芬。
林玉瑰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眼似无数把利剑尽数扎向阿芬，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阿芬毫不避让的冲她一笑。那一笑便让她觉得如受奇耻大辱，全身血液逆冲而上，便如疯妇一般不了上前，面色扭曲的拉扯着阿芬的头发，“是你，绝对是你给我的面膏！是你的面膏让我变成了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贱人……”
阿芬怯怯诺诺的连连后退挣扎，蓄满泪珠的盈盈双眼无助的看向了林志道。
林志道当下冷了脸，唤了小厮上前拉开林玉瑰，冷冷道：“休得放肆！还有没有规矩！”
林玉瑰却瞄到阿芬嘴角那若有若无的讥笑，哪里还有理智，跳脚挣扎开，她几乎是嘶吼着再次扑向了阿芬，“你这个贱人！”
这个贱人，上次害得她母亲被圈禁，又让她落水得了风寒，如今还要毁了她最为看重的姻亲和容貌，简直丧心病狂。自己便是要落十八层地狱也要将她一起拖下！
老太太见她一副疯妇模样，配上那红肿狰狞的面庞，犹如阿鼻地狱爬出的恶鬼一样，心中那丝仅有的怜悯也转瞬而逝，只剩下厌恶。
她皱着眉头，声音不大却能让人听清，“五丫头这个样子，怕是脑子也不好了。和她母亲一起呆在龙翠院里养病吧。带她下去吧，看着糟心。”
却见吴夫人丝毫没有动作，显然没有要带林玉瑰下去的意思。柔声道：“五哥儿，不要急，你说清楚怎么回事？若你受了委屈，我自会为你做主。”
“就是，妹妹有话好好说，莫失了体面。”林玉瑶上前，温和的拉开了林玉瑰，玉手拍打着林玉瑰的后背安慰道。
优雅得体，林志道不由得暗暗点头。
林玉瑰在林玉瑶的安抚下，渐渐平静了下来。
“六丫头，怎么每次麻烦事都和你有关系？”吴夫人阴阳怪气道。她看似抱怨，实际上却是暗示阿芬绝对和林玉瑰毁容有关。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用怀疑而闪烁的目光看向阿芬，林玉琼甚至惊得叫了一声，去摸自己的脸，仿佛阿芬必然在那面膏里做了什么一样。
“夫人这话可真是诛心。”阿芬款款上前，淡然一笑，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林玉瑰的眼神宛如两只森冷淬毒的飞刀在阿芬身上狠狠的剜着，冷冷道：“我用了你送给我的特制面膏后，停用两三日，脸就变成这样。难道不是你弄的鬼？”
吴夫人听言脸上一副震惊的模样“六哥儿，你这孩子平日里虽然性情乖张，但我还是认为你是个善良的孩子，因此没多加干预，没想到你竟做出这般恶毒之事。”说着她看向了林志道，拿着帕子拭泪道，“老爷，都怪我平日里太宠六哥儿，让她放下这弥天大祸。”
果然如此做作！当婊子还要立牌坊！她太宠自己？果然人不要脸天下无敌。阿芬冷眼瞧着吴夫人的精湛演技，只觉得好笑。
阿芬冷冷的环视了一圈周围，“夫人，没有信的事情你还是不要胡乱攀咬比较好。”
说着坦然的看向了林志道，淡淡一笑，脸上丝毫没有惊慌，“老爷，那面膏是五姐亲自来我院里央我特别做的。她说要立马见效，因此我放了一点砒霜和汞粉……”
“砒霜？！六姐，你要毒死五姐吗？纵然你再不喜欢她，毕竟她是你的亲姐姐啊！”林玉琼一脸震惊，张着小嘴，惊呼道。
阿芬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道：“七妹，没文化你可以多看书，不想看的话就要少说话，免得暴露你是个脑子装满草包的花瓶小姐。我放的砒霜连只老鼠都毒不死，而少量的砒霜能让皮肤短时间内变得光润亮洁。况且我也与五姐说了不易过多使用，见好就收。”她转身看向了一旁的林玉瑰，幽幽的问道：“是吧？五姐。”
林玉瑰先是一愣，随后马上道：“砒霜这种毒物你也敢往面膏里掺？你不是成心要害我！”
转移话题？阿芬心头冷笑。
一旁的林玉瑶也一声轻叹，柔声道：“六妹，你平日怎么玩闹都没事，这次实在过了。”
阿芬看向她冷冷的道：“过了？错不在我何来的过了？导致五姐脸变成这样的绝不会是那点砒霜，而是寻常面膏中都含有的铅汞。我早就和五姐说过，不要多用，五姐不听我又能如何？毁她脸的根本不是面膏里那一点的砒霜，而是她的贪欲！过分的追求白嫩，却换来这样的接过。”阿芬的眼神又望向了吴夫人，缓缓吐出一句，“过犹不及。”
阿芬这句话，不知为何几乎是让吴夫人一瞬间一阵阴寒。
林玉瑶一愣，讪讪的道：“六妹你还是这样的伶牙俐齿。你这般强词夺理，我也不想再说什么，只是可怜了五妹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就这样……”
林玉瑰只是黯然的摸着眼泪，嘤嘤直哭。
林玉琼冷冷的笑道：“六姐，你还不认错？”
阿芬不屑一笑，又转回头望着一脸阴沉的的林志道：“老爷，既然大家都认为五姐是因为砒霜变成这般，就让太医来看看五姐是不是砒霜中毒。”
林志道淡然的点了点头，道：“那就去请个太医来看看……”
老太太却突然插嘴道：“请太医院的林医官。”
医官代表着太医院最有经验和能力的太医，而林医官更是出了名的医术高超，且最擅长验毒，他得出的结论必定能让众人心服口服。
去请林医官的期间，屋子里许多人都怀疑的看着阿芬。
“我相信六妹，我们其余姐妹五人都在用六妹的面膏，要是她真的那么歹毒，只怕我们的脸早烂了!”少女独有的脆脆甜甜的声音响起，吸引了屋内所有人的注意。
斜照进窗子阳光细细碎碎的洒在林玉环的脸上，映衬着她的笑容更加明亮。让阿芬心头一暖，却又纠在一起，她这般相信自己，自己却是从头至尾在耍阴谋。
煎熬的时刻终究过去了，林医官背着药箱慢吞吞的进来了。
老太医捋了一下胡子，望了一眼林玉瑰，又叫她吐出舌尖，仔细瞧了一瞧后，伸手搭在林玉瑰的手腕上。
“如何，五姑娘可是中毒了？”六姨娘紧张地看着正在把脉的林医官。
若是能验明林玉瑰确实是中毒了，不管是否是砒霜之毒，她都要借题发挥，让她背上毒害亲姐妹的罪名，让她彻底翻不了身，永远被踩在脚底下，任人作践！她绝对要陪葬林玉瑰毁了的生活！六姨娘目光带着悍然毒光。
林医官摇了摇头，疑惑道：“小姐身上并未发现任何中毒迹象，恕老夫才疏学浅，真不知道为何小姐脸上会溃烂至此。也许是热毒，吃些金银花，绿豆之类的调理调理，不过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
“你说什么！”六姨娘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她绝不相信这事与阿芬无关。颤巍巍的从胭脂怀里夺过刚取来的面膏递与了林医官，道：“那再请您查查这膏有没有问题。”
林医官接过面膏，十分谨慎，又是闻又是尝，直到过了小半盏茶的功夫，他才道：“这里面的所有脂粉膏儿里出了一小寸砒霜外没有发现任何毒物。而这点砒霜远远不够剂量致毒。”
“不可能，绝对有毒！大人再细细查查，必定是有毒的！”四姨娘绝不相信阿芬没有在这里面动手脚，不然为何林玉瑰的脸停了用这膏之后便成这般模样。这绝不可能是偶然，绝对是阴谋。
“我行医几十年，救过的人没有成千也有上百。若是连这小小面膏里有无毒物都分辨不出来，我还怎么在太医院混下去？这位夫人既然不相信老夫的医术，只管另请高明。”林医官铁青了脸正色道。
“既然是大人说的那必然没有问题。鹦哥儿，送林医官出门。”一道苍老严厉的声音响起，正是老太太。
鹦哥立刻上前，手里捧着一定金子送上，林医官推脱几下后收下了金子，道了一礼，负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