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0章行到水穷处
飞行员对着太阳跪下，失声痛哭，心中祈求上帝的宽恕。并发誓，如果他能活着离开，再也不惦记沙漠中的财富，这辈子老老实实做个普通人，给人打工也比玩命强。
奇迹发生。
当他快要渴死时，身体进入极度亢奋状态，滚烫的血液流遍身体每条血管，让他拥有无穷活力。
这是回光返照，他眼前灰蒙蒙出现幻觉。恍惚间，看见了光明的天国朝他招手。
等他扑过去，一脚踩到一个废弃的坎儿井中，摔得半死。
坎儿井是西北荒漠中，较为常见的水利工程。
通常开凿在古冰川的地下层，或山脉岩缝中。地上留下几十个深达十丈的竖井，连通地底的地下暗河，有些大的坎儿井，甚至有几百平米的蓄水池存在。
飞行员掉下的坎儿井，至少在明代便废除了。
地下一片阴凉，暂时唤醒了他麻木的神经。
他将身上被太阳烧伤的死皮撕下来，吮吸毛孔里热乎乎的血，顺干涸的暗河河道往里爬。
最下面，奇迹般有条不大的地下河还存在！
看见水的瞬间，他捂着脸失声痛哭，跪在河道上拼命捶打身下石板。
取水的时候，他失足掉进乱流的暗河中，被水卷着冲走，差点淹死。等他再次苏醒，被地下暗河带出地面，进入了浊河的古河道。
逃出来的时候，便抵达了定西，他在地下暗河至少移动了两百里！
将此事汇报上去，长官根本不信，认为他驾驶失误，导致飞机坠毁。
再加上他活着逃出那片人间炼狱后，精神有些不正常，送去医院检查后，便被勒令提前退役，过几天，随着探险队从沙漠盗出的一批古文物回国。
今日遇见刘半仙三人。
飞行员觉得颇为投缘，见他们没有质疑自己的经历，打开话匣子，用
英语和汉语配合着，把他的遭遇全说了。
三人各有一番想法，又劝了几杯酒，打发飞行员回部队。
郑金舌会说话。扶着飞行员出门，不知花了什么代价，从飞行员那，卖到几个军用水壶，还有军需的压缩饼干。
之前郑金舌跟随民国考察队到过西北。
他心思活泛，有这些军用物质，可以冒充公家的考察人员，不必引起外人注意。
有道是腰里揣个死耗子，冒充打猎的，正是这个意思。
酒足饭饱，三人上了客栈的木板房间，里面像窝棚那样，简直是难民营的住宿条件。三人捂着鼻子，险些将吃进去的羊肉呕吐出来。
将被猫啃剩的死耗子丢出去，房间的臭味才好受些。
三人坐在嘎吱嘎吱的木板床上，商量从飞行员那听来的话。
刘半仙道：“咱们此行目的，正是飞行员说的那个无尽地窟，大夏国中，称为傩神窟，象征世界之虚无永恒的终点，埋葬玄女的黑沙棺，在傩神窟底部。”
郑金舌花了不少钱，但印证了傩神窟真实存在，心情大好：“踏破铁鞋，不费功夫，合该我们三人发财，明日便找向导出发。”
铁王爷颇有些愤愤难平：“幸好他们长官觉得他精神有问题，没再派人进入流沙之地，否则那批财宝，又便宜这帮外国佬了！”
郑金舌叹了口气：“乱世之中，保全性命已是不易，若非力不从心，我堂堂读书人，岂会让老祖宗的宝贝落入蛮夷之手？让他们糟蹋了！”
刘半仙道：“我三人替天行道，先将最珍贵的文物抢救出来。根据飞行员所说，他把傩神窟上的沙板砸开了一条口子，难保那些探险队不会发现。万一迟了，你我追悔莫及。”
“正是。”铁王爷点点头，提起钱，人有了无穷动力，
也不觉得累，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郑金舌刘半仙的状态也是差不多。
想起傩神窟中的宝藏，还有传说中的大夏龙雀，三人心头均是火热，哪里还顾得上休息。
按飞行员形容，傩神窟正对祁连山主脉南麓的荒漠，有坐北朝南的格局。
当时大风暴席卷六合，将傩神窟上方覆盖千年的沙土卷到虚空，才意外露出了沙板，揭开一角千年的神秘之地。
巧合不能复制。
三人若想找到傩神窟，还需进入流沙之地，先寻万鸟解羽的奇观，再用寻龙点穴之法，在万里平旷的荒漠找到龙脉。
一夜，三人辗转难眠，熬到天亮，东方鱼肚发白，草草吃了饭，走出客栈。
不少外国佬跑到国内趁火打劫，当地向导非常吃香。
郑金舌把买到的军用水壶大摇大摆挂在腰间，弄了个草帽戴在头上，一副大学教授的派头，抱着半本书指指点点。
刘半仙和铁王爷像秘书那样跟着。
三人派头十足。
还是郑金舌想得周到，这种打扮，当地人不会戒备。
到了定西郊外的骆驼场。
骆驼是当地的宝，三人打听了，这个季节的骆驼不卖，租赁倒是可以。郑金舌自称大学教授，带着学生做研究，他还有几年前的工作证，忽悠普通人足够了。
当地人见是上面派来的，郑金舌又是个教授，对他们颇有尊敬。
郑金舌提出自己要找人进入流沙之地，当地人脸色变幻，闭口不言，态度冷淡之余，渐渐疏远三人。
找到养殖场的向导问明情况。
向导收了刘半仙一瓶汾酒，乐呵呵咧开黄板牙，脸上全是刀刻的皱纹，酱黄色皮肤层次分明，像著名的雅鲁藏布大峡谷。
“现在是八月份，最热最难熬，也是大风暴的季节，可不敢去流沙里面咧。
”向导对读书人还是尊敬，耐心解释道。
“我们赶时间，能不能破例。”郑金舌皱眉，暗道不妙。
他们带的钱不多，在当地住几个月明显不可能。再说沙场里，还有国外的“飞鹰”探险队，他们抢先发现了傩神窟怎么办。
“现在不行的。”向导语气十分坚定，他是方圆几十里有名的活地图，曾经单枪匹马在沙场几进几出，非常有名望。
“最热的七月八月九月十月，沙场几乎不存在水，露水还没出现，就会被地气蒸发，进去了凶多吉少。还有最冷的十一月十二月一月三月，大晚上能冻死骆驼，风沙最大的四月五月六月，更是连方位都无法辨别，还有二月，去不得。”
郑金舌是文化人，听了向导的话，忍住没骂娘。
合着就是不能去？
铁王爷想做成这笔生意，将脖子上的玉佛解下来，塞在向导手中：“你是当地有名的活地图，熟悉地势，帮帮忙。”
玉佛是铁王爷的宝贝，向导揣在手中，冰凉凉的玉质让他发喜：“三位是上头的文化人，进去是做科学研究，我们老百姓肯定支持，能破例带你们，进去得听我的。”
“好。”三人点头同意。
进入十万里流沙之地，饮用水是关键。
骆驼必须有。
在当地，骆驼被誉为流沙舟，买骆驼不是为了骑，是为了负载装在木桶里的淡水和食物。
郑金舌问了价钱，心疼得两条眉毛搅成一团线，脸颊肌肉直抽抽，比挖他心肝还疼。
“便，便宜点。”
“哎呦，我看三位是自己人，给的最低价，换成外国人，价钱是三倍，他们还不还价。”向导眼中露出市侩贪财的光。
其实他还真没骗人。
八月份的季节，除了不怕死的，还真没谁敢去流沙之地的深处。
凑巧
的是，几十天前，当地才爆发了特大死亡风暴。根据几十年来的气候判断，短期两三个月内，不会再有大风暴形成。
因此向导才同意带他们进沙场。
“好吧，来两头骆驼。”郑金舌心疼钱，在荷包摸了半天，嗫嚅道：“打个欠条行不行。”
刘半仙劝道：“老爷子，咱们找到傩神窟，多少钱都是个数字。走了九十九步半，最后半步，你不能掉链子啊。”
郑金舌脸色发白：“我是真没钱了。”
“要不这样。”向导说，两头骆驼肯定不够，何况你们还带了装备。
一头骆驼负载水，一头驮帐篷和棉衣。食物以及绳索矿灯这些，再聘请两位脚夫背着。
西北流沙，酷寒之地，暑热所在，白天黑夜号称冰火两重天，与地狱相仿。
当地人吃的，基本是烤馍馍和面筋，还有风干的牛肉块，顶饿，就是费牙齿。
唯独是淡水，大概要背八十斤以上。
进了沙场，还有三处坎儿井没干，能沿途取水。但进入内围，连露水都没有，不碰见天灾还好，遇见了凶多吉少。
向导收了钱，乐得合不拢嘴，问道：“你们要进沙场，方向怎么走？”
刘半仙道：“沿祁连山过河西走廊咽喉，南下，再往北，从浊河古河道进入沙场深处，直线距离大概在三百里以内。”
飞行员的经历很有价值，才三百里的话，确实不算很远。
“得嘞，你们三位老板歇着，我去村里头问问，给你们找两个年轻力壮的脚夫。至于工钱，你们给我，我再给他们。”向导精明的嘱咐道。
脚夫的钱，他要抽成，看样子价格还不低，吃回扣非常厉害。
马上要进沙场了，他们不想多纠结，先给了定钱，让向导积极准备。
此番西北之行，三人做足了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