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1章含笑半步癫
笑了片刻,我肚子疼得厉害,几乎快断了气,像破风箱那样呼呼抽气,喉咙里艰难挤出几个字:“毒雾有问题,哈哈,让人笑个不停。”
“菜爷快受不了了,哈哈哈,快点让菜爷停下来,救命啊。”菜头笑得眼泪都出来,满脸模样已经狰狞。
笑这种情绪,理论上只有人才有。
连续笑了分钟,我和菜头终于觉出不对劲,但已经来不及了。
刚才那道机关太缺德,只有青八子躲开了,我们两个齐齐中招,现在趴在地上笑得肚酸腿软,人几乎虚脱。
“含,含含笑半步癫!”菜头一脸鼻涕眼泪,笑得声音沙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几个字抖清楚。
雾气确实有毒。
不是让人七窍流血的剧毒,而是这种让人狂笑不停的诡异成分,我只能说是玉祖仙的恶趣味。
青八子脸色变了:“再这样笑下去,你们会休克的。”
那种笑真的停不了,从神经上扩散全身,仿佛人的原始本能,大脑根本无法控制。
菜头躺在地上,笑声已把他整个人揉成一团从泡菜坛取出的破衣服:“没,没想到,哈哈,没想到菜爷居然是笑死的,哈哈哈,真是笑话。”
长时间大笑,让我牙齿两边疼痛不止,腮帮子酸胀,腹腔的隔膜仿佛被撕裂般绞痛,呼吸十分困难,整个人全靠本能不停鼓着鼻翼剧烈喷气。
喉咙阵阵喑哑,发不出声,一股甜意上头,快要吐血了。
古代有大笑而亡的死法,我没想到自己和菜头居然有如此殊荣:“哈哈,笑死我了,我现在宁愿毒发身亡,哈哈哈。”
含笑半步癫确实存在,至少我和菜头快被折磨疯了。
青八子摇摇头,伸手按住我肩膀,将我控制在墙角处:“有个办法,我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那,那你试试,哈哈,快点,我快死了。”
机关陷阱,我和青
八子都见过不少,这么恶趣味且杀人不见血的,还是生平罕见。
青八子一用力,将我翻了过去。他半蹲在地,左脚往前踏出弯曲,将我肚子顶在他膝盖上。
因为狂笑不止,我动个不停,根本无法配合他。
强行将我控制住,青八子用手肘猛烈撞击我背部,不断把我往下压。
我的肚子顶在他膝盖上,本来就很难受。他再用力往我背上挤压,我感到一阵阵反胃,便呕吐出来。
身体抽搐,一阵痉挛般抖动,胃里的秽物吐出不少,“哇”一声,吐完之后,却没那么难受,也不觉得好笑了。
我脸朝下趴在地面,唯独肚子那块抬起,像个弯曲的大虾米。
青八子再发力,又按了我几次,直到我连胃酸都吐出来,喉咙阵阵发苦,舌头都麻了,他才松开。
“呼呼!”我满脸虚汗,腮帮子还酸疼得很,人已经缓过来,劫后余生的大口呼吸墓中潮湿空气,久违的轻松。
菜头满地打滚,边笑边蹬腿,像蹦到岸上的鱼翻腾:“谁来帮帮菜爷,菜爷也是个脆弱的男人。哈哈哈,妈呀,菜爷如果还有口气,非把玉祖仙他骨灰给扬了,哈哈”
青八子面无表情走过去,来到菜头身边。
菜头正在那群魔乱舞般笑着:“哎呀,老青啊,快点,哈哈,帮帮菜爷。”
“嗯,你躺好。”
让菜头平躺在地上,青八子突然抬起脚,一脚狠狠踩在他肚子上!鞋底重重一碾,全身重量压上去。
“哇!”菜头整个人弹起来,肚子向下挤压,险些陷进了地里。
接着,青八子又踩了两脚,一脚比一脚用力。菜头眼睛充血,脸上红得像融铁,忽然一翻腾,青八子松开他,他一抠喉咙,吐得稀里哗啦。
吐出来以后,菜头停止刺耳的笑声:“别,别人笑我太疯癫,原来是他妈中毒了,好,好厉害的含笑半步癫啊
!”
我甩了甩头发上湿漉漉的汗珠:“你下次再敢乱碰墓里的东西,我跟你没完。”
菜头可怜巴巴捂着肚子,蜷在地上委屈道:“菜爷肠子都差点被他踩断了,想碰也没命碰了。”
“活该!”
青八子跺了跺脚,冷酷道:“这还算轻的。”
“算了,菜爷不跟你这个没人性的冰块扯犊子。狗日的玉祖仙,走,咱们找他棺材,菜爷不扬他骨灰,从此跟他姓!”
我没工夫管菜头怎么骂骂咧咧诅咒玉祖仙。
我现在都怀疑,玉祖仙到底死了没有。古人有“其智近妖”的说法,我觉得用来形容玉祖仙很恰当。
他甚至能预卜未来,知道进入这里的人中,有我这个传人。我和菜头趴在地上准备躲暗箭时,其实已经落在了玉祖仙设下的陷阱里。
和这种心思缜密,几乎是妖的人斗法,实在太可怕。
好像连未来他都算进去,我们在他眼里,只是一个个无法自主的固定程序,宛若棋子!
我记得有个哲学家说过“人开始有了智慧,各种阴谋诡计,杀人害命的惨祸随之诞生”。人心如此,敬而远之犹有不及也!
休息了半个多小时,我和菜头勉强恢复元气。
鉴于此地古怪,菜头不敢再当急先锋,更不敢自称摸金小王子,老老实实走在最后头,低眉顺眼地揣着小手,走路都踮着脚尖,一副汉奸进村找花姑娘的模样。
青八子走在最前面开路,我夹在中间。
虽然不至于像菜头那样如履薄冰,吃了两次亏,我发现玉祖仙真是不能用常人的逻辑去揣摩。
与其说他是一代人杰,倒不如说,是一个符号。
其智近妖,心思缜密之徒,都可以说是“玉祖仙”的化身。
凡有人心阴霾,算计鬼神者,玉祖仙无处不在!
绕过云气照壁,我们鱼贯进入享殿位置。殷商享殿,宫阙粗犷肃穆,一股压抑人心
的阴暗随即涌过来。
殷商时的浮雕皆以玄鸟、饕餮为主,恶面獠牙,圆睁双目,有典型神巫时期风格。
那个时候,铁器尚未普及,这些每块超过千斤的花岗岩,多是用青铜在山里开凿,再用麻绳沾水切割,表面粗糙,不光滑也不平坦,和明清时的皇陵建筑没法比。
对于当时而言,这种级别大小的享殿非常尊贵,只怕至少是个诸侯王的宗亲才有资格享用。
自从中了含笑半步癫,菜头老实了很多,跟刚进城的小媳妇似的,羞羞答答,走路都带着股小家碧玉的秀气:“你们有没有听过一种说法,殷商皇族,是西王母国的苗裔?”
“你说说看。”我道。
其实上古的婚姻制度很乱,而且那时候没有计划生育,人很能生。
翻开宗谱,说不定祖宗十八代都是亲戚。比如匈奴,传说是夏后氏之苗裔,因汤武灭夏,夏朝贵族北迁,才有北方游牧民族世代相传。
又比如南蛮,相传是帝喾高辛氏之臣,娶高辛氏之嫡女为妻。古蜀开国君主,为人皇伏羲氏之子等等。
“你看殷商的人,在墓里面画那么多鸟,不是母系氏族又是啥?”菜头的想法很直白,但并不天真。
他属于见素抱朴的思维,透过各种线索直视本质:“菜爷别的不知道,但夏朝和西周都崇尚龙图腾,唯独殷商是玄鸟,《诗经》不是有‘天命玄鸟,降而生商’的记载?”
殷商始祖叫契,相传最早的契约就是他发明的,所以叫“契”。
“行啊小菜菜,最近开始读书了?”我对菜头刮目相看。
以前觉得他只读过歇后语大全,还有插图版金瓶梅,没想到最近他品味变高,连诗经都读,真是小母鸡掉面粉缸,出来大变样啊。
“嘿嘿,你小子门缝看人,把人看扁了,菜爷一直很优秀,从来都是读书人!”
二里头遗址曾出土夏
晚期绿松石龙图腾,作为陪葬祭器,其主人应该是夏代御龙氏之后,也许是帝龙甲时的大臣。
“也对,夏代和西周都崇尚龙祭拜,反而夹在中间的殷商,风格和审美都偏向阴柔。”
菜头指着这座古墓雕得满墙都是的小鸟鸟:“瞧瞧满墙花里胡哨的麻雀,菜爷觉得殷商皇族,保不齐就是西王母的苗裔呢。”
“那不是麻雀,是三尾青羽玄鸟。”青八子纠正道,对菜头的不学无术很头疼。
菜头不服:“那不也是麻雀?好吧好吧,这几只模样像野鸡的凤凰,就是典型母系氏族的图腾崇拜,之前咱们不是见过?”
我端着下巴,一副做研究的严肃表情:“目前还没有直接证据,说明殷商是母系社会,不过汤武灭夏,将夏桀流放南巢倒是真的。”
“不止呢。风水轮流转,周武王灭商,连商纣的脑袋都砍下来了,你说得多大的仇多大的恨?为啥呢?因为大家不是一路人啊,连文明体系都不一样!”
这段历史还真有。
武王攻破朝歌,纣王自焚而死。武王用斧钺砍下纣王首级,悬在旗杆上,又朝纣王尸体射箭。
历史上谋朝篡位的事数不胜数,把事做得这么绝的确实罕见。
“你这是阴谋论。”我道。
当时王朝的范围很小,没有后世动辄几百万平凡公里,当时一个村长说不定都是某某诸侯,史书里面吹得天花乱坠。
以上古的社会生产力,我觉得殷商能凑齐几千精锐攻灭夏朝,倒并非异想天开。
至于为何殷商的祭祀风格偏向阴柔,恐怕那个时候母系氏族并没有完全消失吧?
“你仔细想想,以那个时代的国力,能对中原王朝政权产生威胁的,有谁?”菜头来了劲,唾沫横飞地比划。
“来自西北?”我有几分不确定。
夏朝以前,北方没有古匈奴的概念,按理说北边不太可能有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