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5章一晴方觉夏深
窗间梅熟落蒂,墙下笋成出林。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从九嶷山返回家族,转眼又是数月。
夏已深,连南方都热气腾腾,令人烦躁。
我穿着大背心,一手摇着蒲扇拼命晃动,一手举着冰镇西瓜送到嘴边,美滋滋嘬上一口。
外头炎炎烈日,感觉柏油马路都要融化了。
我穿着大背心沙滩裤,脚下挂着一双人字拖,躺在竹椅上生无可恋:“稀粥啊,空调怎么还没修好。”
稀粥拿着扳手在那捣鼓:“少东家,马上。”
论着急,稀粥比我还慌。
经过他多日找我抗议,本来商量好了,今天我给他放长假,让他先去岳父家增进感情。
盛夏时分,人体荷尔蒙增加,我知道,再不给稀粥放长假让他找老婆,这小子绝对敢造我的反。
为了避免他揭竿而起,我还是决定放他两个月带薪长假,反正最近十五家档口小日子挺太平。
结果好巧不巧,空调出了故障,我就让他把空调修好再走人。
经过半个多小时的奋战,稀粥满头大汗,而空调依旧趴窝不动,我怀疑他今天走不成。
稀粥要走,我选了两个伶俐的伙计来我这帮忙,其中一个戴着遮阳帽,挺潮流的走进来:“少东家,外头有人找你,说是你朋友。”
从九嶷山回来,我万念俱灰,对那些秘密再没有丝毫兴趣,因为所有的答案都在那间秘而不宣的墓室解决了。
现在,我确实应该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未来。
连稀粥都要娶媳妇了,我是不是该努把力?
“找我?”我想了想,最近我没约人啊,天气这么热,鬼才愿意出门:“谁找我。”
“是个外国人。”
“男的女的?”我问了个比较关键的问题。
“男的。”伙计答道,又补充说:“是个老外国人,可能
五六十岁了。”
“让他滚蛋!不见不见,当我这是动物园啊,他说见就见,找个人把他打发了。”
我立刻没了兴趣。
如果是个美女,我可能还会见见对方。一听是个老掉牙的外国佬,我没了好感,要不是需要注意仪态,我都想整天泡在浴缸里,最好没有任何事来麻烦我。
过了片刻,那伙计又进来:“少东家,对方非要见见你,说有大事。”
“屁,油价涨价算不算大事?各地猪瘟算不算大事?今年世界末日算不算大事?这么多大事,我着急了么?他说大事就大事,怎么,他名字就叫‘大事’?让他滚蛋!”
摇着大蒲扇,我继续朝屋里催促:“稀粥,空调你修好了没有,再修不好,今天你赶不上汽车了。”
“马上,很快的,少东家你再等等。”
没了空调,整个人无时无刻不在往外冒水,我心烦得很,想着再修不好,干脆找个按摩店舒服一把,总比在这干啃西瓜强。
“少东家,那个外国人说你再不见他,他就走了。”伙计又跑进来,我气得想踹他。
“他走就走呗,他走了地球就不转了?”
“不是,他说这件事和一个人有关。”
“谁?”
“宋青麒。”
“见!”我立刻从竹椅上蹦起来,强打起精神,将外套披在松垮垮的背心上,拿毛巾抹了把脸:“快,叫人截住他,我马上出去见他。”
如果对方说这件事和我有关,不管是什么事,我态度绝对说不上多热情,甚至会让伙计把他拖到巷子里毒打一顿。
但这件事和青八子有关我想我不得不保持关注了。
青八子的过去未来,我不是很了解,之前问过他多次,每次都被他搪塞过去。后来他承诺,会找合适的时间对我说明。
随着时间推移,本来我对
他的秘密不是很感兴趣了,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我没那么多好奇心刨根问底。给彼此留点猜想的空白,这么想着念着,反而挺有趣。
现在一个外国佬跑来找我,说有大事,还是和他有关,我必须见见。
不得不说,这帮外国猢狲很不会做人。
古人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送礼乎”?空着手跑来见我,我要有好脸色就奇怪了。对方送点礼品啥的,我倒是会好脾气请他进来奉茶。
从括苍山认识青八子那混球开始,算算时间,我和他有六七年了。
起先,我对他的感觉仅仅限于崇拜,并觉得他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他身手那么厉害,手段那么高明,每当遇见危险,犹如神祇降临,劫后余生之时,我脑海里只有“敬仰”“崇拜”的概念。
后来跟他关系比较亲密了,这种小孩对英雄的崇拜,渐渐变成怀疑,我对他的目的极有兴趣,不乏各种猜测。
等我们能生死相交,把彼此的后背毫无保留的交给对方,敞开心扉之后,怀疑变成了钦佩和尊重。
我不介意青八子目的是什么。
至少他从未做过对我不利的事。两个人的友谊,最重要是交心,心是通的,以前那些不痛快通通烟消云散。
共饮江湖水,同是行路人。他都没嫌弃我笨手笨脚,我又何必容不下沙子呢?
胡乱擦了把脸上热汗,我踩着人字拖跌跌撞撞跑出去。刚走出院门,便见几个伙计围着一金发碧眼的外国佬。
那外国佬模样颇为嘚瑟,戴着个大墨镜,一脸西方人的骄傲。
上半身穿着西装,下半身穿着七分裤,很有行为艺术的概念,手里还沐猴而冠拿着把苏杭折扇摇个不停。
对方用生硬的汉语说道:“你们老板再不出来,我便走了,他求爷爷告奶奶我也
不会回来。”
好耳熟的话,有点言情小说女主的意思,我现在是不是应该霸道总裁点,上去对他说:不要走不要走,没你的日子犹如黑暗里没了光,如同大海里没了鱼,让我可怎么活?
大夏天烈日炎炎,我愣是打了个寒颤,连忙走过去:“你谁啊,找我?”
他摘下墨镜,一张老脸雪白雪白,嘴巴一弯,额头的褶子能夹死苍蝇。
对方笑道:“嗨,好久不见,白先生架子真大。我听说你们中国人很热情好客,没想到你却把我这老朋友拒之门外,此非君子待客之道。”
好好的半文言从这洋鬼子嘴巴里冒出来,总感觉很奇怪,我盯着他那脸看了半天,不确定道:“你,你是红番茄?”
洪天康的管家红番茄,去北海皇陵的路上,我和他有过交集,他怎么跑来找我?
国外传来消息,洪天康病死有段日子了。因为没有亲生子女,遗产分配给了采薇和帕金森,不知他是代表哪个来寻我。
“对。”红番茄点点头,红光满面笑道:“老朋友相见,不该请我进去坐坐?”
我皱了皱眉,心说谁跟你是朋友啊,便道:“有话直接在门口说罢,我小门小户,容不下你这尊大神。”
“你们中国人不是应该热情好客吗?”红番茄似乎没吃饭,打算宰我一顿。
“你难道没听过一首歌?”
我轻声唱道:“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敌人来了,迎接他的有猎枪!”
红番茄的汉语水平仅限于普通对话,汉语博大精深,不是他张冠李戴看几本论语就能懂的。
“这歌什么意思?”
“没什么特别意思,祝福你多福多寿,手脚干净点,自然能长命百岁。”我不咸不淡答道。
几个伙计憋着笑,我毒舌的本事是跟南风和青八子学的,传自名师,
拐着弯骂人,洋鬼子绝听不懂。
“有事快说。”顶着毒辣的太阳,我不跟红番茄客气,同时盘算他给我带来了麻烦。
“我冒着四十度高温来找你,你却让伙计赶我走,我现在不打算说了。”红番茄双手抱肩,还真拿捏上我,一股傲娇的口吻。
哎呀,小爷这暴脾气,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你真当你拿了女主剧本?
“不说正好,我还不听了!”我没打算求红番茄,他来找我绝没好事,偏偏跟青八子有关,我还真不好赶人。
洋鬼子就这德行,你越软弱他越得寸进尺,态度强硬点,他反而学会尊重人。
“你真的不听?跟你那个相好的有关。”
“来人,给我揍他,把他打一顿再说!”我懒得和红番茄废话,当年八国联军烧杀抢掠,今儿我先找点利息回来:“动手!”
“喂喂,你们”
七八个伙计立刻将红番茄按在地上狂扁。
在咱们国家的地盘,这帮洋鬼子还是应该收敛点,像个母螃蟹似的在街上横着走,容易出事。
“少东家,空调给你修好了,你们这是”稀粥听到门外动静,拿着扳手出来对我说。
“没你事了。”我一听空调修好,真是个大大的好消息:“这洋鬼子,戴个蛤蟆镜居然跑小爷门前撒野,还想学螃蟹横着走,我今天让他明白王八是怎么爬的!”
“岂有此理,我好心来找你,你却让人打我。”被伙计围在当中,红番茄双手抱头蹲在那惨叫不绝。
“我今天还就不讲规矩了,谁让你刚才装腔作势。”我骂道。
对方找我肯定没好事。既然没好事,我先让人揍他一顿收点利息,也不怕红番茄翻脸。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我又何必客气。
稀粥颇有“君忧臣辱,君辱臣死”的集体荣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