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0章孤独
看着大白牙的身体几乎都被包扎上药，宋青麒心里很难受，那些白色的图案像针一样刺目：“还疼吗？”
大白牙咧着嘴，露出白白的小牙齿：“开玩笑，我可是大勇士，大勇士不会怕疼的。”
见到宋青麒来，大白牙想从病床坐起。但他手脚都被手术刀割开并缝合，稍微牵扯，便传出锥心疼痛，他眼中迅速浮出泪光：“我，我是高兴，看见你来了。”
“嗯。”宋青麒坐在他身边，两个人沉默了片刻。
“把嘴张开。”
宋青麒塞了颗酸甜的陈皮糖在大白牙嘴里。
大白牙美美弯着眉毛，笑道：“有糖吃就不疼了，真的。嘴里是甜滋滋的，哪怕身体再疼，我也，也觉得生活有盼头。”
“后悔吗？这样的选择。”宋青麒垂着眼眸，他的善良，让他觉得自己在造孽。
“不。”大白牙前所未有用坚定的目光注视宋青麒，“我自己选的路，我要走下去。能和你并肩作战，我说过，刀山火海也一起闯了！”
等伤口痊愈之后，大白牙要经过几年特殊训练，在山里。
宋青麒知道那代表着什么：“这些糖，风衣大叔准你带在路上。你要省着点吃，山里面没有地方买，我会陆续再寄给你，但你不能一次吃完了，对牙和身体不好，知道了吗？”
“知道啦，你可真啰嗦。”大白牙用不耐烦的语气，眼中却充满了笑意，“等我几年，我回来帮你，差不多你也会正式接手西月斜街了。”
“我回来的时候，肯定脚踩七彩祥云，身披金盔金甲，天下无敌，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怕。等我有了钱，我要用糖做个屋子，让苦从我的世界统统滚蛋。”
大白牙美好的憧憬着，从完全苦涩中发掘甜蜜，这是他能走过坎坷的秘诀。
宋青麒静静听大白牙啰嗦着，没有
丝毫不耐烦。
两人好久不见，大白牙说得嗓子都哑了，忍着痛手舞足蹈的比划，去畅想未来的美好。最后被几个冷冰冰的人推进地下室，声音才逐渐听不见。
宋青麒呆坐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该回去了。
自从看望了大白牙后，宋青麒的心情一直不太好。偶尔也会去那片池塘发呆，打几个漂亮的水花驱散苦闷。
他有些理解古人说的“上善若水”的含义了。
水能包容世间万物，也会被世间万物所包容。宋青麒的性格便是水，他可以接受任何伤害和讽刺，也可以化为惊涛骇浪，摧城拔寨。
大部分时，他是柔和的，不为人知，平淡无奇。
一杯水品不出任何味道。然而就是没有任何味道，它才是人毕生都离不开的必需品。
上善若水任方圆。
当真正试图走入他内心，就像人企图融入水中，便会被无情排挤出来。能融入水中的人很少，能了解他的人更是不多。
这样的宋青麒让人觉得触手可及，又远在天边。
晚秋时分，硕果累累，落叶似金。
北方大部分掌柜和有名望的老江湖，开始齐聚西月斜街。在冬季之前，他们要完成去年的账目和地下档口的利益分配，春节才能过个肥年。
风衣大叔负责主持这次会议。
今天，宋青麒起了个大早，平时并不在意穿着的他，今天不仅换了新衣，连头发都梳得整整齐齐。
额前几缕青丝刘海挡住眉宇稚嫩，抿着嘴，小脸肃色，有几分小大人模样。
今年西月斜街的会议，风衣大叔让宋青麒跟着去长长见识。
面对那些老江湖，宋青麒不敢怠慢，一大早他就开始默记待会见了那些“长辈”，应该怎么问好，怎么行礼。
见宋青麒那副严阵以待的模样，风衣大叔哭笑不得：“只是几个
台面上的人物，不必紧张。他们以后都是你的手下，你要学会恩威并施，举重若轻。”
“嗯嗯。”宋青麒把每个字都记下来，像警犬竖着耳朵认真听。
“好啦，出门吧。”风衣大叔很满意宋青麒的态度，不过现在他还太小，不懂得手腕和计谋，可以慢慢教。
今天，天空阴沉沉下起刺骨冰寒的细雨，润湿了空气，湿漉漉沾在人皮肤上，森然得让人发抖。
外头的西月斜街，各路妖魔鬼怪都来了，连天色都压抑几分。
“呼，好像降温了。”风衣大叔走进屋，找了条围巾搭在宋青麒身上，“注意保暖，过几天还有任务，别感冒了，要让自己时刻处于巅峰状态。”
“嗯。”
是条粉红色的围巾。
宋青麒的眼角轻轻抽了抽。这条粉红色还特么有个蝴蝶结的围巾肯定不是他的，是大白牙上次送他的礼物，很行为艺术。
因为是风衣大叔给自己戴上去的，宋青麒不好摘下来。
一边感受着围巾带来的柔和与温暖，一边，宋青麒的心情很糟糕
他的皮肤比较白皙。
常年在暗无天日的地下特训，皮肤少了几分太阳赋予的健康麦色，像白玉雕琢，富有弹性水光。他没有过于扎眼的爆炸性肌肉，整个人身材很匀称，肌肉线条紧贴着骨骼，瘦削的身材很有料。
宋青麒平日并不在意自己的打扮。
别人怎么看他与他无关。等头发长到肩膀，他随意用一根黑色丝带将头发扎在脑后，就像电视里那些潇洒不羁的侠客。
现在宋青麒很后悔自己出门没有照照镜子。
从背影看，自己分明变成了小女生！戴着粉红色围巾，长发被风吹得飘起，真是太糟糕了，风衣大叔的审美令人不敢恭维。
进入西月斜街。
许多掌柜都知道风衣大叔有了个优秀的
门徒作为接班人。
看见宋青麒，纷纷朝他笑着点点头，算是提前认识了。带着宋青麒来到长定楼前，今天的会议便在一楼大厅举行。
盖因国人的传统，许多大事都在饭桌上促成，比如鸿门宴。
到了长定楼前，宋青麒便觉得这些虚伪的大人脸上有些僵硬，气氛古古怪怪，好像酝酿着不怎么好的事。
宋青麒微微握起拳头，连他都觉得今天的气氛有些问题。
抬头看见风衣大叔自信温和的脸庞，仿佛挥斥方遒的领袖，一切尽在掌握，男人的魅力往往在于举重若轻的专注和风度。
“别怕。”风衣大叔轻轻说了声，“这几个小角色，还不值得严阵以待，他们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人。”
“那，我能做什么？”宋青麒很希望自己能帮忙。
因为他的存在，本就是一件无往不利的“工具”。
“暂时不需要，今天带你认识一下这些人，往后方便处事。至于他们今天要搞的小九九，哼哼。”风衣大叔的鼻息出现几声冷笑，周围气场似乎都凝结了。
“蝼蚁岂可撼大树，燕雀怎能飞九天？”
到了长定楼，风衣大叔指着那些北方有名的地头蛇和老江湖：“我先过去谈些事，你在这四处走走，先适应环境。”
“好。”宋青麒松了口气。
等风衣大叔走了，自己终于可以把粉红色围巾摘下来，谢天谢地。
风衣大叔才走没多久，一个白胡子老头笑眯眯站在宋青麒面前：“你是四爷的门徒？嗯，果然有些英武之气，是个好苗子。”
宋青麒不敢怠慢，绷着小脸，一板一眼按老礼拱手道：“见过前辈。”
“好说好说。”那老头手上拿着占卜的龟壳和铜钱，老脸干枯，皮肤蜡黄，眼睛贼兮兮冒着精光。
这种人宋青麒见多了，知人相面，这老头绝不
是个安分的主。
“前辈怎么称呼？”
“老夫刘八臂是也。”刘八臂对宋青麒笑了笑，几颗黄灿灿大板牙露出嘴唇，带着市侩的耗子精奸诈，“老夫与小兄弟颇为投缘，给你算一卦怎么样？”
“不，不用了吧。”
“相逢即是缘，你以后接手了西月斜街，说不定老夫还要指望你帮忙呢。”刘八臂无利不起早，自然是看上宋青麒以后的发展，有意结交。
不好拒绝像胶水粘过来的刘八臂，宋青麒不情愿点点头：“好吧。”
“你的生辰八字与老夫说说，老夫这手梅花易数、铁板神数、紫薇斗数那真是，真是抱着媳妇娶老婆，没话说。”
“生辰八字？我没有。”宋青麒摇摇头，太复杂了，早知道自己刚才应该借故离开。
刘八臂扯起老嘴，干硬道：“不会吧，生辰八字你都没有？生日你总有吧？”
“没。”宋青麒嗫嚅声。
自己，自己好像真的没有生日。那是小孩子才在意的把戏，自己明明是个大人了！
“没事，老夫会的本事很多，给你测测骨。”刘八臂铁定要算宋青麒的命格，江湖道上鬼见愁的林四爷居然有了接班人，他不能不慎重。
宋青麒只好呆呆站稳，让那个老头用尺子和秤砣随意摆弄自己。
才过了片刻，刘八臂脸色微微一变：“你这命咳咳，那啥，罪过罪过，本不该泄露天机的。”
“老先生，我有什么命？”即使对刘八臂不耐烦，宋青麒还是保持礼貌问道。
街上算命的，不都是这样大惊小怪？
刘八臂肃色道：“我还真不是骗你。就凭你是四爷的门徒，将来高官厚禄任你取夺，可谓享受不尽。不该你这命乃太虚冲煞，太白孤映，骨相稀疏，眉骨飞薄，很不好啊。”
“哦。”宋青麒无所谓的应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