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1章死亡风暴
安特勒推了推眼镜，自来熟介绍道：“哦，那是大高加索山脉，我们乘坐的飞机正在跨过那条山脉的外围群峰，你看见的，全是山脉深处的古冰川层和积雪。”
“大高加索山脉？那不是欧洲第一高峰吗？”我之前随意看过几张旅游海报。
高加索山脉，最高处有五千多米，不仅是欧洲第一高峰，还是亚欧大陆的分界线之一。犹如白色巨龙横亘于亚欧大陆板块，从黑海延伸到里海，仿若断狱天堑。
“飞机翻越那种高海拔地区，是不是有些太冒险了？”我皱眉道。
这种飞机，就是普通的民航小客机，根本不能和大型航空公司的设备媲美。
相当于开着辆破三轮上藏地高原，完全是作死无极限，我开始明白为什么国外人口一直不多。
安特勒笑着解释：“小航空公司会为了节省燃油，尽可能缩短航线。如果绕开大高加索山脉，时间会多五个小时。放心，航线是固定的，只在山脉外围盘旋，不过海拔也有三千多米，那些冰川层都存在几千万年了，景色不错，你要不要拍照？”
好吧，艾薇那外国老娘们，真丫抠门。
这家民营航空公司，就像没有牌照的黑车，为了节约燃油，居然敢直接跨越那片冰弧悬峰之地。
我还有些担心，毕竟这是在天上，出了事可真操x了：“早知道不节约那点钱，选个大点的航空公司。”
安特勒道：“其实大部分到约旦的飞机，都会直接穿过我们下方的那片山脉，因为确实极大缩短了航线距离。很多飞机都会这样做，放心啦，不会出事。你看，山脉外围，还有广袤的高山草甸和针叶林，几百年前还有原始居民放牧，并不是荒无人烟。”
“你还真是个百事通。”我看了安特勒一眼，这人也不是
一无是处。
见我语气松和了几分，安特勒很会顺杆爬：“我每年要到全世界各地采风，对于这些风土人情和地理，自然是懂些的，两位需不需要向导？我们可以结伴旅游，相信是一场难忘的美妙经历。”
我咳嗽两声，心道给你点阳光就灿烂：“算了吧，咱不是一路人。”
指了指青八子，安特勒道：“这不会是哪个明星吧，可以给我张签名吗？你是他经纪人？”
我道：“如果你说我是他的监护人，我觉得还比较恰当。我和他，算技术工作。”
朝他比划了几下挖土的动作，安特勒似懂非懂：“你们是建筑工人？”
“有些接近了，我们主要是在地下挖洞，简称倒斗。”
“隧道工人？”安特勒颇有些明珠暗投的遗憾，他总觉得青八子不会是这种职业。
国外倒斗方式，无非炸药铺路，机关枪扫射，艾薇那外国老娘们那么彪，不是没有原因的。要搁在国内，带两二踢脚都算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倒斗全凭技术和经验。
我懒得和安特勒解释，敷衍点头：“算是吧，反正就是东挖西挖，跟你在街头卖画差不多，居无定所，走哪算哪。”
安特勒从衣兜掏出张名片，想递给青八子。
青八子将目光淡然投向窗外那片白皑皑的冰川，不理他。安特勒只好把名片塞到我手中：“认识一下总是不错的，有需要可以联系我。”
我撇了撇嘴。
心道有需要联系你有啥用，让你给粽子画张端午节赛龙舟图？
算了，反正待会下了飞机，大家天涯海角各奔东西，犯不着把关系搞僵，我便道：“好，名片我收下了，你哪来的回哪去吧。”
安特勒没想到我刚吃完斋就打和尚，典型的过河拆桥，朝我幽怨看了两眼：“咱们都是朋友了，你还
赶我走？”
我道：“朋友分很多种，有亲朋好友，狐朋狗友，密友、直友、谏友、爱友论交情，有管鲍之交、伯牙子期之交、羊左之交等等，你觉得你属于哪类？”
“你们东方文化，真是，真是”安特勒很想用一个表示牛逼的词语描述，奈何汉语水平不过关，比划半天，对我竖起大拇指。
“我觉得，我们应该是伯牙子期吧？我欣赏过你们的古琴曲高山流水。”
“伯牙子期？”我看了看安特勒，心道你这外国佬，还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你瞅瞅你哪有伯牙子期的风度？
“是啊，伯牙子期一见投缘，被传为千古美谈。可惜啊，没过几年，钟子期就死了。”我道。
安特勒又说：“那羊左之交呢？”
“那更直接，两个人一起死的，死后二鬼战荆轲，你不知道？”
“咳咳，你们古老的东方，谈论交情都要用‘死’来表达吗？”安特勒被我的话堵得喘不过气，他属于狐朋狗友那一块，甚至连狐朋狗友都不算。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东方男人的浪漫，你不懂，这年头，不加点生生死死无理取闹，怎么能拍八十集肥皂剧？”我胡咧咧道。
“与子同袍，是两个人穿一件衣服吗？”安特勒带着做学问的考究语气。
我呼吸一窒，心道你个老玻璃，好好的风雅颂愣是被你搞成金瓶梅了！
“反正就是那个意思，哪来的回哪去。”我指了指闭目养神的青八子，“他现在正睡觉呢，你别打扰他。我告诉你，他起床气很厉害，你吵醒他，保证让你做空中飞人。”
“好，好吧。”安特勒悻悻哼了声。
他正要走，忽然，平稳飞行的飞机猛然一阵剧烈颠簸。有个正在吃方便面的男人，哗啦声，开水和面条直接扣在脸
上，烫得他叽里呱啦惨叫。
那种体验和过山车差不多。
不对，飞机正在穿过大高加索山脉，空中至少有五千多米的高度。试想那种情况，别说颠簸了，稍微抖抖都可能把人吓尿！
“怎么回事？”我没站稳，脑袋磕在玻璃窗上，也疼得厉害。
青八子闪电般睁开眼睛，锐利的目光仿佛能洞穿一切阴霾：“系好安全带，别四处乱走。”
安特勒摔了个结结实实，坐在过道上骂骂咧咧：“怎么回事，这架飞机拉肚子了吗，你们怎么驾驶的，简直是谋财害命！”
“请大家坐回座位上，系好安全带，保持配合。”立刻有空乘人员出面维持机舱乱糟糟的秩序。
话音刚落，又是剧烈抖动，飞机在高空中宛若大海孤叶，被扯出去老远，又被无形的大手挤回去，仿佛要支离破碎般报废。
连我这个没有航空经验的人都看出来，遇见大事了，我们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航线！
头顶的广播电子设备，传来嘈杂不清的机械电子音。
虽然九年义务教育有学英文，但中式英语可能外国人和中国人都听不太懂，我只能勉强辨别几个单词。
飞机好像遇见特大暴风雪了！
“快看外面！”我见有人指着机窗外黑压压的空间，刚才阳光明媚的环境早已湮灭，连下面那块巨大的白色冰川带也消失。
浓密的黑色如潮水包裹了这架飞机。
无数凝固成冰的雨珠在高空激荡，像子弹般扫射在玻璃窗上，咔咔作响。
隔着透明玻璃，我也能感受外面那股毁天灭地的自然灾害。
光是那撕碎钢铁的超级飙风，这架飞机犹如孤海小船被掀得颠三倒四，我真怀疑下一秒，我们就会变成高空亡魂。
安特勒在胸口画了几个十字架，在前头喊道：“上帝保佑，上帝保
佑，肯定会没事的，空难概率很小，我们不会那么倒霉。”
我苦笑声，空难概率确实小，比买彩票中奖还不容易。
可一旦遇见，基本是百分百死亡率！
地上出了车祸还有地方躲，在五六千米的高海拔上空，人能躲哪去？
飞机穿过那团浓密如烟的暴风雪漩涡，在飙风裹挟下激烈打转。坐在机舱内的人就像摇散了的鸡蛋，五脏六腑都快颠出来。
怒吼，尖叫，哭嚎，混乱，一时打破整个死气沉沉的机舱空间。
我用力抓着座椅两边的扶手，心里要说不怕是假的，那种高度，那种环境，死了连骨头渣都未必能找到！
眼睛下意识看向青八子。
这人还是那么淡然，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见我看向他，青八子对我解释道：“高原地带的上空，经常会出现这种暴风雪高压气流，不用担心。”
“可我总感觉很不妙。”我心里莫名有了股恐惧，像晕车那样开始恶心反胃。
大片密集如幽灵的黑气包裹了飞机。
从玻璃窗往外看，只能看见阴恐如地狱的暗无，云层中时不时划过几道骇人惨白的雷光，犹如天地毁灭般恐怖。
“只要不偏离预定航线，问题不会大。”
似乎青八子还有乌鸦嘴的体质。他刚安慰了我两句，嘈杂的机械音从头顶传来。
这架飞机的预定航线，在刚才遇见暴风雪高压气流时，已经偏离了数百里！
就好像沿着公路开车，马上就要到家了。结果汽车突然开进一条谁也不认识的路，方向、坐标、距离，这些全部搞乱了！
我抽了抽嘴角：“这种飞机会有降落伞吗？”
五千多米的高空跳下去，只怕有降落伞，瞬间的高低气压也能让人毛细血管破碎，血灌入颅腔窒息。
青八子摇摇头：“尽人事，听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