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9章蛋疼
不过我心里暗暗决定，如果真的出现什么变故，我不会再眼睁睁看着他独自冒险。
我和他，不是施恩与被施恩的关系，是战友！
青八子察觉到我眼中的不甘，语气放缓几分，有些无奈和苦涩：“那种力量，源于文明起源最初被赋予的‘火种’，但副作用很恐怖。我没有亲眼见证过，但后果是你无法承受的。有我在，不会让你操心，跟紧我就行了。”
“我只是想帮助你，也是帮我自己。”我有些自厌，自己太废物了。
“还记得你欠我一个条件吗？”青八子淡淡道，谁也无法洞察他毫无波澜的眼瞳下，深藏的心思。
“当然记得。”我道。
启程去北海皇陵时，我曾求青八子跟我夹喇嘛。
他当时没要钱，说让我答应他一个要求，不过具体是什么他没说。
我亦步亦趋跟在他后头，风雪从他宽厚的肩背洞射过来，我揉了揉疲倦的脸，早已失去知觉和温度：“无论什么条件，我的命是你给的，你说。”
青八子平淡道：“如果我们两个无法活着出去，我会死在你前面。答应我，好好活下去。你一定，必须要好好活着，哪怕我不在了就当是替我活下去吧”
“什么？”
风雪呼啸，带着尖锐铁片划过玻璃的刺耳声。青八子平淡的声音还未脱口，便湮灭在冰封雪刀间，只剩淡淡的鼻音轻轻哼着，在雪山融入那毫无焦距的白。
等我再想问他，他走远了，我赶紧迈步去追，无暇追问他到底是何种意思。
不过我有自己的想法。
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我没那种勇气看着青八子在我面前倒下去。如果我们两个只能活一个，应该是他才对！
那是我亏欠他的，和圣人的悲天悯地不同，那
是我的私心。
祀石只能替我压制十年左右，现在过了六年多，我就像绝症患者，其实也没什么可怕。
有时候，我很羡慕青八子，他是个重仇明勇，智慧善良的人。
有时候，我又很替他心疼，命运对他并不公平，他身上的伤疤太多，我已记不清到底是什么时候，他像个支离破碎，被操控愚弄的布偶，只待被抛弃的那天。
这是一个很特别的男人。
他包容了世间万物的锋芒和痛苦，他能创造奇迹，他是人间的神灵！
人只会向神灵无休止的索求，却不会考虑神灵需要何物。
我觉得，雪山之中的青八子，更像个洒脱轻生的侠客。
通常在故事书里，这种侠客非常酷，是受人崇拜的，无所不能的。
用句比较时髦的话，他们骑最快的马，喝最烈的酒，拿最锋利的剑，杀最该杀的人！哪怕吃饭，那饭碗也比别人大几圈，坐公交车都买两张票，不然怎么显示与众不同？
我恶意揣摩青八子的饭碗会不会真的像个水缸。
毕竟我对他太好奇了。他对我的照顾，我对他的担忧，彼此间的情谊是这绝望冰川上的火，温暖，滚烫，在死亡线保存着，守望相助！
我不知道等待我们的命运会如何审判。
他要我活着，我想他活着，或许，都活着吧，只是那不是我能说了算
气氛有些低迷，我大步跨着三尺多厚的冰雪，有时候蓬松的雪层能没过胸口。我只能按部就班，跟着青八子踩出的脚印，永远在他后面被他护着。
这让我脸颊有些发烫。
似乎是为了照顾我，他走上几步总要停下来。
即使不回头看，听见我气喘吁吁，因高海拔而急促的呼吸声靠近，他才会继续往前，走出一条根本不存在的求生
之路！
我试图说些话，缓和刚才我们的矛盾分歧：“其实做人啊，最重要是开心，就像大师兄那样，没羞没臊，脸厚心黑。变成一块滚刀肉没什么不好，没必要让自己人见人爱，多学学大师兄的活法。”
“知道了，二师弟。”青八子淡淡应了声，并不打算跟我讨论人生。
我顿了顿，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在骂我。
这个腹黑的大冰块，居然会拐着弯损人：“喂喂，你才是猪！我说的那个大师兄，不是那个大师兄，是这个大师兄。”
安特勒阴魂不散的追上我们，这家伙做事有很强的功利心，我并不喜欢。
“你们是在玩绕口令吗？”
安特勒很羡慕我和青八子的亲近。
我翻了个白眼：“我们在讨论人生，你几岁，还玩绕口令？再说了，你觉得你的中文水平，玩得来？”
“我可以试试的。比如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安特勒试图拉近他和青八子之间的关系。
青八子不理他，继续迎着割开皮肉的风刀屹立往前。
我和安德瑞耸着肩，哆嗦腿，咬着牙跟在他后面。脚印踩出来没多久，便被蓬松的白雪重新掩盖，看不出任何痕迹。
那场席卷大高加索山脉的超级暴风雪，在两天前才陆续停止，白天赶路，仍然有很危险的雪崩和风暴产生。
安特勒继续道：“我们谈谈人生也可以，我很希望大家做朋友。”
我道：“人啊，就像个蛋。”
我自然不可能和安特勒谈心，大家不熟，这话我是对青八子说的，因为我总觉得他会不告而别，然后人间蒸发。
所以我试图劝他放弃心中的执念：“生活就是这样操x，熬不下去就得滚蛋，得过且过是坏蛋，混吃等死是混蛋，不听劝容易变成荷包蛋，知错
能改就是茶叶蛋，咱们争取做个好蛋，一起变成土鸡蛋。”
青八子还是假装没听见。
他的固执，不是我说两句可以改变，不过我也下定决心，他去哪我都跟着。
安特勒听了我的话，犹如武大郎喝了潘金莲端来的药，大彻大悟叫道：“怎么你们东方人对蛋有很深的执念呢？这个‘蛋’，为什么有那么多词语。”
见青八子不理我，我不耐烦瞎掰道：“这你都不知道？先天之上，乃是混沌，天地犹如鸡卵，阴阳不开，物质不生。一日，有白光炸于天穹，号曰‘鸿蒙’，犹如鸡蛋破壳，才有日月星辰，山川百草。所以这个‘蛋’，在古老的东方，是一种哲学符号。”
我脸不红心不跳的忽悠安特勒。
神话本来就是这么说的，连开天的盘古都是从“蛋”里钻出来。
你要说是太空舱也行。
所以这个蛋，赋予的含义很丰富，没有那么肤浅。当然，最贵的还是茶叶蛋，那玩意堪称能活死人肉白骨。
安特勒打破砂锅问到底：“我之前听你说‘王八蛋’，这个‘王八蛋’，也是蛋的一种？”
“咳咳。”我咧了咧嘴，心道他还真是上厕所看报纸，勤奋好学。
“那啥，王八蛋，在遥远的东方，是褒义词。你要赞美一个人，就说他是王八蛋！这个‘王’，是古代封建社会最高统治者的称呼，表示至高无上。‘八’，代表恭喜发财，八方来朝，‘蛋’，表示见素抱朴，回归天地最初的物质状态，有很深的哲学、社会、语言、人文含义。”
“哦！”安特勒瞪大眼睛，惊呼声，“我没想到王八蛋居然有这么高深的意义，古老的东方真奇妙！”
指了指青八子，安特勒确实不是很懂的说：“那他也是王八蛋
了？”
走在前面的青八子一个踉跄，我赶紧捂住安特勒那张臭嘴：“你好好的骂人干啥。”
“你不是说王八蛋是褒义词吗？”
“咳咳咳，这个”我伸出结了霜的手指，在安特勒面前僵硬比划几下，“正常情况下，我不建议你用‘王八蛋’这个词赞美某个人，容易出事。”
“为什么呢？”
“因为，因为”能因为什么呢，我咬着牙瞎编，“因为这个词太他娘尊贵了！”
我严肃道：“圣人曰‘兵骄则败，国骄则亡’。咱们东方人是很含蓄的，你不要随便用这个词夸人，让人产生了骄傲的情绪，不利于修身养性。”
安特勒坚持道：“正是因为我太崇拜他了，我想除了王八蛋，我无法再用别的汉语去那么尊敬的称呼他。”
青八子阴沉着脸，嘴角居然诡异的翘起一抹弧度，转过身盯着作死的安特勒。
第一次可以当你无心，第二次就是实实在在的作死了。青八子没惯着安特勒，一脚把他踹飞了出去。
安特勒脸朝下，栽在了雪堆里，半晌爬不起来。
我大骇，结巴道：“这，这个跟我无关，他自己没事找事。是吧？”
“不要说话。”青八子叹了口气，“保持体力，后面的路还很长。天黑之前，我们至少要翻过这座雪山。”
风雪夹杂白色的雾气笼罩着犹如驼峰的山脊。
太阳出来了，能见度上升，我发现青八子是逆着风雪走的：“看山脉走向，大高加索山脉，位于黑海与里海之间。北向沿海平原，南倚亚美尼亚高原。其山东南高耸，西北低垂，犹如斜着突兀在亚欧大陆之间的一块龙脊。南高北低，东危西缓。现在太阳在西南，我们背对太阳，岂不是向着大雪山深处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