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长亭之死 2
华城看着这个抱膝坐在床上的小女孩儿,顿时无可奈何的叹了叹,心里反而踏实了一些,这次她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也许能变得更加坚强些。只是,她本该娇艳的人生不应如此悲伤。
“华叔……”安琴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轻声唤道。此时的她,再也没有力气与卓翎争持,她突然发现,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需要她守护和守护着她的人了。
华城侧坐在床榻上,“万岁,节哀顺变。”
“不是,是我害死他的。如果不是我与他亲近,他怎么会死的那么惨。我明知道卓翎不会放过他的,我为什么还要……都是我啊。我怎么能没有他啊……”
华城任由安琴哭喊着,除此之外,他再也没有办法安慰着这个女孩儿。“孩子,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日子还是一样要过,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我不做了!我什么都不做了,我要去找长亭!”安琴猛地推开华城,就要毫无目的往外乱冲,华城赶忙出声拦下了近乎崩溃的她,压低着声音,“那你去吧!你就去奈何桥边找他,看看能不能来生相会!”
安琴被他这么一喝,愣住了脚步,又听这个老人静静说道,“孩子,华叔明白你的心情,可是你这样冲出去,没有任何意义。已经忍了这么多年了,就要输在这一刻么?当年齐妃娘娘忍下的苦痛,不会比现在的你少半点。可是她活到了最后一刻,把最后的希望留给了你,其他书友正在看:。你呢,就这么死了,在那边儿见到了娘娘,你要怎么对她说?”
安琴红肿着泪眸,泣不成声,老天对她和她的母亲都太过苛刻。
华城叹了口气,扶住安琴的双肩让她躺回床上,为她盖好了被子,“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所以才能活下来,这么不容易的十年都过去了。你会知道以后该怎么选择的。华叔这条老命虽然不值钱,却也能为娘娘的在天之灵做些微不足道的事,你也不能让娘娘失望。”
言尽于此,华城不再多说,转身悄声离开了寝殿。独留安琴一人默默留着泪,她手里紧紧握着那袋糖果,想起长亭宽厚健硕的胸怀,想起他湿热缠绵的吻,合上了双眸,任泪水肆虐,不做救赎。
次日黎明,安琴如常换上朝服,华城看在眼里,便已经知道,昨天夜里,这个美丽的凤凰才真正的浴血重生。
安琴高坐龙椅,听着那些人在底下你一言我一句的争辩着,不痛不痒的互相恭维,一切都好虚妄。而今天卓翎竟然告假未来,这令她有些意外,不过也好,要不然安琴一定会忍不住冲下去杀了他。她微微侧眸,却见长亭的那个位置仍旧空着,心里硬生生的揪痛着。
下朝过后,安琴一人拖着长摆朝服缓慢的走在园子里。那一丛木芙蓉竟在一夕之间颓败残破,好像曾经有过的娇艳美丽都再也不会回来了。
一阵秋风吹过,梦兮站在安琴身后都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走上前轻声说,“万岁,天冷了,还是回去吧。”
“人死之后,会去哪里?”安琴漫不经心的看着园子里枯萎了的花,眸光空幽。
“生又曾生,死又曾死,生本是死,死本是生。生生死死,本就是个无尽的苦循环。何必探究来去。”
一个幽冷的声音从安琴身后飘来,空若流水,安琴背对着他,只觉得自己全身都被愤怒灼烧着。她稳住颤抖的心神,淡笑转身,恭恭敬敬的欠首问候,“王爷。”
直到安琴轻轻抬眸,才看到今日的卓翎未穿那一身儿黑金色耀眼朝服,就好像初见那一日,飘逸儒衫,面色有些苍白,掩不住的病弱伤痛荡在眉间。在安琴眼中,他第一次这般文弱,尽管一直以来安琴都知道卓翎不曾习武,一介书生而已。
安琴思绪凝滞之间,卓翎已经走到她身侧,眸色深深,略带玩味之意。安琴低眸不语,呼吸的凌乱却已经出卖了她的心思。卓翎低头看着身穿绛红色龙袍倾国无二的女孩儿,指尖在她下颚轻轻留恋,沉默良久,忽又轻笑,“我怎么今天才发现,你已经长大了。”
他低沉的声音在安琴头顶响起,安琴下意识的抬起眼睛看着他,今天的他,好多古怪。卓翎自嘲的笑了笑,兀自摇了摇头,拂袖而去。
这一日的卓翎在安琴眼中竟不再是那叱咤风云运筹帷幄的摄政王,他凄凉孤单的背影像是对命运的暗自叹悔。直到后来,安琴才知道,那一刻的卓翎也在困惑着迷惘着。
这几日朝堂上虽对长亭之死多有异议,但是在卓翎铁腕之下也不敢多言。卓翎手上事情又多,也懒怠管顾这些流言。
狼誉到卓翎府上回话时正巧碰上了出宫而来的华城,他们二人是卓翎信任之人,倒也没什么可回避的,于是门口守卫便直接让狼誉进去。华城坐在卓翎下首,卓翎皱着眉正饮下滚热的药汤,这几日他的风寒却一点起色也没有,还要天天喝着苦药汤,他也烦闷的很。
“万岁这两日沉闷得很,很少出去,多半在书阁消磨时间。倒也无甚大事。”华城恭敬回禀。
卓翎点了点头,还是没忍喝那苦汤子,随手放在一边。皱眉而道,“她身子好些没有?”
这时狼誉正好走了进来,卓翎挥手令他坐在一边,依旧和华城说着话,好看的小说:。
华城冲着狼誉点了一下头,又回道,“前儿万岁受了点风寒,近来天又渐冷,一直没得好生休养,还是有点虚弱的。”
“让御医馆那边儿盯紧点,好歹把药喝了,不想上朝就别上了,养好病再说。”卓翎指尖轻轻抚在瓷碗儿边沿,热气在他指腹处凝结成水,有心思低沉的说道。
华城赔笑,“老奴明白,若无别事的话,老奴先退下了。”说着,就欲起身。
忽然卓翎沉冷说道,“等等。”
华城身形一凝,不由得紧张起来。只见卓翎一仰头将滚热的苦药喝尽,皱着眉,抿着嘴角,接过丫头云兮递上来的绸帕擦了擦嘴角残留的琥珀色药汤。沉声说道,“以后承光殿就不用了,本王看南边儿那处钰凌殿不错,你来办吧,皇帝寝宫就迁到那里。旧的陈设都改掉,用最好的,不用拘省着。”
华城心中暗自腹诽,却不敢多言,只笑道,“老奴明白了,老奴告退。”
狼誉看了看华城,也点头回敬,直到华城离开之后,他才回头对卓翎欠身而道,“长亭已经厚葬在姜宁城,末将谢过王爷大恩。”
卓翎点了点头,侧眸令婢子云兮下去,直到整个大厅只剩下他与狼誉二人,他才开口问道。“怎么样了?”
狼誉警惕的看了看身后,大步走上前在卓翎身侧耳语道,“末将拿着那黑纱面罩去了一趟荔城,发现那里的雇佣兵全部都带着这种面具。荔城距明王失踪之处不过半日路程,若是快马而行也许时间更短。所以末将猜想,会不会是雇佣兵所为?”
“一群杀人的工具有胆子和我叫板么?刺客逃都逃了,为什么还独独留下这个面具让咱们找,这根本说不通。”卓翎打断狼誉的分析,暗暗思量了一番。
那夜里承光殿被烧,虽然卓翎一直没提,但暗中一直使狼誉查找,而且,他将宫中刺客和劫走明王之事联系到了一起。毕竟,敢这么挑衅于摄政王的人天下也没有几个!
狼誉颔首等卓翎接下来的吩咐,卓翎却许久都没有再说话。正待狼誉有些耐不住之时,卓翎方才张口问道,“这些佣兵实力如何?”
“要价很高,从不轻易出手。”狼誉欠身,恭敬答道。
“给他们钱,让他们来抢我!”卓翎漫不经心的笑道。
狼誉有些纳闷,“王爷,这是为什么。”
“不管刺客和那些佣兵到底什么关联,先探探虚实再说。让他们冲我来,我倒要看看是什么货色。”卓翎抚了抚眉心,这次的风寒确实把他折磨的够呛,头疼欲裂,简直一点精神都没有了。说罢,便连连挥了下手让狼誉退下。
狼誉只好应下照办,“请王爷保重身体,末将这就去办。”
夜凉如水,安琴坐在琉璃镜前,梦兮在她身后为她拆下那沉重金冠。安琴看住琉璃镜中自己苍白的面孔,又看看那个乖巧精明的梦兮,扬起嘴角灿然一笑,“摄政王是如何处置长亭的尸首的?”
梦兮正为安琴卸下一枚金扣,听闻此言,手上一顿,柔柔笑道,“奴婢怎么知道的,陛下为难奴婢了。”
安琴也不着恼,只是颇有深意的看了看梦兮,梦兮忽然有些紧张,因为在她眼中安琴这些天的变化太大了,已经不是那个听任千岁摄政王摆布的玩偶女帝了。所以,梦兮在面对安琴的时候,已经不敢掉以轻心了。
“长亭和卓翎是兄弟,一个送到了我这里,一个他留下自己使唤。你和云兮是姐妹,你到了我这里,她留在王府伺候。”安琴欲言又止,说到这里,抬眸透过影像直直盯住梦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