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如今风雨云棠夜
这些日子以来,因为安琴的出走,卓翎一下子老了十多岁,他不再意气风发,那卓绝傲然也折损殆尽。华城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他有些迷惑了。这么多年来,他暗中辅佐安琴,就是希望有朝一日安琴可以为齐妃除掉卓翎,这是华城心中唯一的愿望。华城虽然不知齐妃和卓翎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可是他看到的,竟是卓翎对安琴的尽心尽力。这让他,一度迷惑了。
卓翎的伤感是那么真实,让这个寒冬也跟着萧瑟了起来。
从石洲走了回来,卓翎高坐软榻,下首是欠着身子的华城。卓翎目色沉沉,开口说道,“即日起,你不必再在宫内伺候了。”
华城一惊,抬头瞥向卓翎。
且看卓翎端庄肃然,殿内昏暗,只有一抹残阳斜斜撒入,光影浮动,他的眸光跟着闪耀。
收到精卫传来消息的那天夜里,卓翎便调走了全部黑衣精卫,他自己也换下沉重朝服,依旧是玄色儒衫,翩翩风姿。精卫簇拥着一辆简朴的马车,在夜色沉沉之时,悄然出城。
在卓翎的身后,是巍峨的皇城,是他亲手夺下来的江山,倾巢而出,不留一丝后路。因为卓翎现下所有的期盼都握在安琴的掌心处,在她手上,有他遗失了很久的温暖。尽管,她一再逃离。
在这一天,宫内也再没有大太监总管华城,他因为顶撞了摄政王而被罚到西郊皇陵处守陵。
风云骤变之前,总是异常的宁静。正如此刻的帝都,人人噤若寒蝉。
丞相府内亦在今夜得到了消息。
赵谦的手按在了桌子上,他有些不敢相信手下人的回报。追问道,“你把你刚才说的,再说一遍?什么叫摄政王不在宫里了,什么叫摄政王府的精卫已经全都不在帝都了!”
手下人半跪在地上,压低了声音回说道,“是,听宫里的探子说,摄政王收到了精卫加急信函,之后就调走了全部精卫,他们轻车简行,已经在夜里离开帝都了。大总管华城也被贬到了皇陵去擦石狮子。到现在,咱们的人只知道这么多。”
赵谦一下子有些发懵,这个消息给他的震撼不是一点点,是很多很多。
他需要时间去理清脑子里的事情。赵谦连连挥手,让手下人都退了下去。迎着半点残红,他瘦弱的身影显得有些苍凉。卓翎会离开皇城,一定是因为他得到了安琴的行踪,可是为什么他会把所有人带走?难道钟离安琴有危险了?可即便是这样,卓翎此举也太过冒险了,这个皇宫里已经空了!这个江山,他卓翎不想要了么?还是,卓翎藏了一手,就要看看到底谁动歪心思,他好瓮中捉鳖?不能大意,绝对不能大意!
赵谦决定派个人,跟在卓翎他们身后,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说办即办,如今赵谦的手下也不是吃素的,他这个右丞虽然是卓翎亲手提拔上来的,但过了这么久,早已培植起了自己的势力。赵谦是个努力的人,他太明白在这个权势之巅,谁都不能靠,只有靠自己,!他起身走至窗边,推开雕花木窗,看着月色凄凉,不禁扯出一个危险的笑容。
赵谦一直觉得自己比之卓翎并无不及,卓翎甚至成为了他的梦想,他也想坐拥天下,看锦绣江山,满园风光,拥最艳的女子,享最丽的风景。
夜色凄迷,多少的人生,在啦啦文学更新最快llwx.悄然改变。命运的车辙,印在心上,滴血成痕。
薛玉楼一行人这两日一路南下,长亭每日坐于车内,只是合眼调息,薛玉楼明白,长亭此举只为加紧养伤,他要回去找安琴。
三日已过,安琴仍没有踪影,薛玉楼的心竟也凉了大半。
长亭闭着眼睛,心内所想不用人问也很明白的写在脸上,沉郁脸色全是对安琴的不放心。这样无止尽的等下去,他已经快崩溃了。不知怎的,一阵彻骨的寒意涌遍全身,长亭抱合双臂靠在马车的一角瑟瑟发抖,额头上也布满了豆大的汗珠,唇角竟也有些发白。薛玉楼暗叫了一声不好,连忙从木盒子里拿出一小包药粉,又倒了杯水,将药粉洒进水里递给长亭“第五文学”更新最快,全文字手打,长亭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他现在口干舌燥,浑身似坠入冰窟,又像是被几千几万条虫子在咬噬着,痛苦难熬。仰脖饮下,慢慢的,身体上不再那么难受,可是全身乏力,(”更新最快,全.文.字手打)长亭靠在车上喘着粗气。
薛玉楼退到一边,神情阴暗不明,暗暗想着,本想给长亭慢慢的断掉药,却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强烈。离上次用药的时间又短了半天,如此下来,他怕是要赖上这个东西了。
长亭缩在车内一角,不过片刻功夫,浑身已经湿透了,布袍子前襟紧紧的贴在胸口,随着呼吸起伏不定。刚刚用了药,长亭觉得身上没有那么疼了,反而有些轻轻飘飘的感觉,好像自己在空中飞。碧蓝碧蓝的天空下,他追在安琴身后,却怎么也追不上,她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消失不见了。“安琴……”迷迷糊糊之间,长亭沉睡了过去,口中低语叫着安琴的名字。
薛玉楼这一次是听清了的,他叫的名字,是安琴。这天下只有一个人叫安琴,便是千古一帝,钟离安琴。他捏住拧皱的眉心,有些不敢相信,但细想之下又十分的合理,她有着绝世的姿颜,步履之间可以看出是练过功夫的,冷清神态不是寻常女子可以有的魄力。难道,她真的是那个站在紫金之巅,俯瞰万里江山的女帝安琴?
如果是……薛玉楼满心的复杂情绪,他止住自己脑中的一切,不让自己再想了。
薛玉楼这一生,只动过这一次心,他常常回忆起那个清晨,她坐在自己面前,他为她细心处理脚上的伤口,她姿容若霜雪妆砌,纯透唯美,双眸冷寒,轻颦浅笑若有还无。她吓唬他说,“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们身后确有追兵,他们也确如齐辉所言,是一等一的硬手。而且,没有任何一项律法可以制裁他们,他们手起刀落,从不会留情。”冷曼声音犹然在耳。纵然安琴清冷非常,却把身体里所有的温度都献给了眼前的这个人,薛玉楼确实羡慕,为何自己不能拥有这样一份生死相随的感情。
缓缓低下头,看着手心中那枚金扣子,做工精细,雕着凤凰于飞的图案,祥云环绕,栩栩如生。更加确定了他心中所想,这一回,他真的像那年的疯道士所言的一样,“误入歧途,至死不归。”安琴,会不会就是他的一道劫?
想了许久,薛玉楼有些累了,靠在车的一边,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等他再睁开眼,已经到了武陵城了。
荒郊,一人,一马,停在一间破茅屋前。
他翻身下马,动作利落而干净,稳步走近,伸手推开茅屋的门。看着被绑在石锁上的老和尚已经奄奄一息,闻人玉突然放声大笑,“怎么了?不等你的老友了,就要一个人这么孤孤单单的死了么?多可惜?”
董士熙痛苦的睁开双眼,看着那个栗色的人影走了进来,他太老了,已经没有力气做丝毫的挣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