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白鹭空间站(1)(捉虫)
出现在凤凰号前方的是一个巨大的银灰色空间站, 它比一般意义上空间站更宽更长, 由衍架结构和积木式的混合结构组成,像是一个精巧且漂亮的模型。
在空间站的表层涂层上刻着一只展开翅膀的白色大鸟, 那是白鹭空间站的标志。
在它的下方, 被稀薄大气覆盖的行星apple在恒星光芒的照耀下发出了微弱的银白色光辉, 那是因为它的大气中充满了银元素,这是个被银包裹的奇妙星球。
而越过白鹭, 他们能看到的, 是一大片极为宽广的星域,无数星团与星系在遥远的黑色深空中绽放光亮, 恒星每一刻都在不断燃烧。
那里就是马赛已知的最高级文明存在的地方, 亚尔兰斯星域。
凤凰号与白鹭空间站的对接花了一些时间。
由于双方对接系统的不兼容, 白鹭空间站不得不启用了当初叶卡捷琳娜号和飞景舰留下的数据,重新调整对接系统的数据。
凤凰号上的所有人都很紧张,只有飞廉露出了惆怅的神情。
“我没办法到空间站去。”他说,“我只能在凤凰号内部活动。”
众人:“……!!!”
他们每天与他正常相处, 完全忘记了这回事。
数小时之后, 对接口终于打开。
凤凰号全员先是通过了清洁舱, 之后才走到舱门。
在缓慢开启的舱门之外站着两个人,一位是身着空间站制服的年轻女性,另一位虽然也是年轻的女性,但她却只穿了一套极为简单的连衣裙。
“琥珀,你不能进入凤凰号……不,应该说, 你无法进入凤凰号。你只能在白鹭空间站的范围内活动。”年轻的工作人员正在劝说名为琥珀的少女。少女拥有一双明亮的绿色眼睛,从凤凰号舱门打开的那一刻开始,一直盯着站在林尼等人身后的飞廉。
“他也是ai。”她毫不客气地抬手指着飞廉,“他也无法进入白鹭。”
飞廉点点头:“你好,我是凤凰号的ai,飞廉。”
“你好,我是白鹭的ai,我叫琥珀。”女孩抓抓下巴,问他,“那么我们只能站在舱门聊天?”
“我想是的。”工作人员扶额说,“好了琥珀,你在这里聊天吧。我得把其余人带到观测室去。请你注意保密原则,不要胡乱说话。还有,改掉你的坏习惯,不要试图窃取凤凰号的数据。”
琥珀耸耸肩,让开了路。她好奇而认真地观察着从自己面前走过的六个人,江彻注视着她的眼睛,忽然发现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飞廉说过,所有拥有人类形态的人工智能,它们同样都会有一双暗红色的眼眸,这是ai的标志。
可面前的少女没有。她的眼珠子是非常明亮通透的绿色。
意识到江彻注视自己的眼睛,琥珀指着自己的眼珠子说:“我不是普通的人工智能。”
“在白鹭空间站重启之前,她是使用于军事方面的侦查和战斗型人工智能。”负责引领他们的工作人员补充道,“她不愿意改变眼睛的颜色,我们也没有办法。”
众人纷纷跟琥珀与飞廉挥手再见。两个ai各自站在自己值守空间的边缘处,开始聊起了天。
而在看不到琥珀的地方,工作人员半掩着嘴巴低声说:“除了站长,谁都无法说服琥珀。她是一个十分强大的军事用人工智能,杀伤力强劲,并且和人类很相似,拥有自己的情感和道德系统,非常复杂。她不肯改就不肯改吧,反正这也没关系,我们只希望不要随意惹恼她。”
从她的话里林尼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的信息:“情感和道德系统?这跟我们船上的飞廉很相似。”
“当然相似。”女人笑了,“我们是根据凤凰号ai的制作团队留下来的资料,才创造出琥珀这样类人的ai。严格来说,她和飞廉拥有同一个母亲,人工智能专家任意。”
江彻心中一动,忍不住回头望去。
走廊曲折,他已经看不到舱门,也听不到任何交谈的声音了。
他不知道飞廉是否晓得这件事,或者琥珀会主动告诉他——他在这个世界上,拥有同源的伙伴,甚至可能不止一个。
这和人类生命的延续何其相似。
白鹭空间站的内部大致分成了两个区域:工作区和生活区。
生活区在另一头,他们被带领进入的是空间站的工作区。
然而由于他们并非空间站的人,即便进入了工作区,也无法参观关键的部分。
“刚刚经过的那个房间是我们的温度控制系统,白鹭室内的温度长期维持在适宜的24到27度之间。几年前由于过分思乡,站长调节了温控系统,有大概两周的时间白鹭空间站的室内温度降到了十度左右。他甚至想过调节到零下,但是被琥珀拒绝了。”身着制服的女性一边走一边利落地为众人作介绍,“站长表示他想让白鹭空间站在一年内依次轮换春夏秋冬四个季节,很遗憾,他的提议被所有船员一致拒绝,就连琥珀也没有答应。”
“你看起来很高兴。”林尼说。
女人笑得很狡黠:“当然。琥珀告诉我们,站长如果真的调节气温,那么就意味着在一年之中,我们将会有九十天处于35度的高温,另外还有九十天会处于十度到零下十度的低温。那太恐怖了。”
他们先后经过了推进系统和机械臂系统,拐过悬挂着西塞罗照片的告示板,进入了一条新的走道。
告示板上虽然贴着西塞罗的照片,但在照片之下,密密麻麻贴满了小张的纸条,仔细一看,全都是对他提出的意见,从“请不要在会议上突然唱歌”到“食堂的煮土豆太难吃了,不能因为厨子是你情人就无视我们的抗议”。
宋君行好奇极了,在告示板前看个不停。
“西塞罗的情人是厨子?”他看完这张又看那张,“但这儿又说医生才是他情人。他究竟有多少个情人?”
“只有一个,就是医生。”工作人员回答,“但厨子同时也是医生的情人,所以有人弄错了。”
宋君行:“……你们空间站的人际关系这么复杂?”
“站长认为这应该称作自由。自由恋爱,自由做爱。我们在宇宙里啊,这些事情根本不重要。说实在的,我们真正的情人应该是亚尔兰斯星域的星舰,以及你们看得到或看不到的无数星星。”她笑着说,“一旦星舰出现,无论在哪里,在做什么,我们都必须立刻赶到自己的岗位上去,尤其是站长。”
她指着众人正经过的一个巨大仓库:“这里是白鹭的环境控制与生命保障系统,也是除了琥珀和站长之外任何人都无权进入的关键场所。”
她一路说个不停,众人听得极其认真。空间站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复杂,它就像是apple上空一个独立运转的城市,无数机械与系统支撑起了白鹭本身。
走上一条狭长的旋梯,他们的目的就在前方。
“站长就在观测室里。”带他们到此处的工作人员使用密令打开了银白色的推拉门,“非常幸运,你们将有幸看到亚尔兰斯星域的星舰返航的场景。这一类星舰,在我们三十多年的观测中也是极为罕见的。”
这个位于空间站顶部的观测室非常宽阔,中央的地板上安放了一个巨大的底座,底座上是一个正在缓慢旋转运行的星域模型。
只看一眼,林尼立刻便认出,这个星域的三维模型与哥哥房间中的银河系模型极为相似。
“站长很擅长制作星系的三维模型。这个就是亚尔兰斯星域的模型,但是中央部位我们尚未观测成功,所以现在还不算完整。”
顺着她的指点看去,在模型的顶端是完全通透的屏幕,星辰如同悬挂在头顶,真正肆无忌惮地放射光芒。
观测室的推拉门缓慢关闭,唐墨突然一个趔趄,皮耶尔连忙拉住了她。
她被脚下的地面吓了一跳。
就在推拉门关上的瞬间,观测室的地面也同时变成了透明的。
仿佛观测室下方的白鹭空间站消失了一般,他们置身于一个四面都彻底通透的玻璃房间之中——不,甚至连玻璃也没有。他们就悬浮在宇宙之中,甚至于万千星辰中央。
恐惧与紧张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法言喻的狂喜和激动。
“欢迎来到白鹭的观测室。”
西塞罗的声音从星域模型的另一个方向传来。
“这是马赛迄今为止,最好的一个观测室。我们可以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全方位观测,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林尼不禁朝他的方向走了两步。
哥哥曾经珍而重之地放在房间中的模型,那个他喜爱的、他常常看个不停的银河系模型,应该就是出自这一个西塞罗之手。
“西塞罗……”他终于开口,“我是林尼。”
“我知道。”站在控制台前的男人只露出一个黑色的剪影,他甚至没有回头,“你们肯定都没见过亚尔兰斯星域的星舰。”
“在这里吗?”江彻转头周围张望。
“一点钟方向。”观测室的另一个角落里有人发出声音,“还有三十秒。”
西塞罗扭头问:“琥珀呢?”
“在跟凤凰号的ai聊天,不影响记录……”
——“来了!!!”
话音刚落,从一点钟方向的星群之中,突然爆发似的涌出无数银亮的碎片,齐齐朝着白鹭空间站袭来!
随着距离缩短,他们很快发现,那不是碎片,而是极纤薄的银色金属,如同最轻的羽毛或纸屑,在观测室前方一掠而过。
江彻吃惊得说不出话——那根本不可能是星舰!
这些薄薄的银色金属虽然数量庞大,但看大小,连一个人也装载不了。
但下一秒他就知道,自己可能想错了。
就在经过白鹭空间站前方的时候,无数的银色金属忽然全都降低了移动速度,它们以肉眼无法分辨的迅疾速度聚集在一起,最终形成了一个浑圆的球体,像是在刻意展示一般,缓慢地经过了白鹭空间站前方。
观测室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球体距离观测室极近,他们可以看到球体极其光滑、毫无接驳痕迹的表面,甚至看到了那如镜子一般的表层上映出的白鹭空间站的影子。
巨大的浑圆球体继续移动,终于离开了白鹭空间站的监测范围。而就在脱离监测范围的一瞬间,它再次以根本不可能观察的速度在霎时间分裂成了无数纤薄的银色金属片。
它们就像黑色深渊中突然出现的一大片轻雪,旋转着,舞动着,飞速钻入了亚尔兰斯星域的范围,并且消失在星群之中。
一切不过是片刻间发生的事情。
星舰出现,到星舰离开。
客人们却全都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星舰?”
“对,它们的星舰。”西塞罗强调道,“高级文明的星舰。”
“可是……人呢?上面没有人……不对,应该说,上面没有任何生物,或者操作系统呢?”林尼觉得自己有些混乱了,“那些碎片,跟冲浪板差不多大小,不可能……”
西塞罗离开了控制台,走到他们身边。模型的亮光映出了他的脸,那是一张已经略略上了岁数的中年人的脸,只有脸上的伤疤宛如昨日,仍旧清晰狰狞。
“这是我们在三十七年里第4次观测到这样的星舰。琥珀将它命名为‘雪片’。”西塞罗看着他们,“亚尔兰斯星域的高级文明远远超出了人类对‘文明’和‘科技’这两个词的理解。我们不知道‘雪片’的构造原理,也不知道是什么在操纵‘雪片’,我们甚至不知道,这种高级文明的生物形态到底是什么样的。它们还具有实体吗?它们只依靠意识来运作?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他回头指着方才“雪片”经过的轨迹。
“它们是故意的。故意挑选这个位置经过,故意在我们面前聚合再分裂。”西塞罗的声音很低沉,“第一次观测到‘雪片’的时候,我们并不觉得震惊,而是感到了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