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我教完这一届再走
“我市第一家私立学校今日挂牌成立，标志着我市教育事业迈上了新的台阶……”家属院的广播站里，广播员喋喋不休的播报着本市新闻。
徐陌归听见广播里说着什么私立学校，忍不住摇摇头，“私立学校要是开了，以后你们这些学校就难办了。”
“任何服务性质的单位一旦涉及到了私有，就会对原有的公立机构产生威胁。毕竟私立的机构可以投入更多地资金用于招揽人才，实力势必要好。”
安庆军最近正好出差去其他省市考察，南方有不少地方已经逐渐冒出了私立医院的名头，“我遇见过几个外商投资的，资金、设备还有技术都是一流的。”
于凤飞也跟着补充了一句，“但是私立机构的弊端也很明显，他们是逐利的，高成本高投入就意味着高收费，否则很难将自己的成本收回来。”
一顿饭下来，几个人在饭桌上就私立和功力的优缺点进行了深入讨论，于村时不时也插个嘴，倒把旁边的于凤文、于凤雪给弄了个发蒙。
事后，于凤文还很好心的安慰于凤雪，“二姐，你习惯就好，他们几个吃饭经常给我和哥哥弄得一脸发懵，谈的都是些高深内容。”
“我现在也在努力学习，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赶上大姐他们这样的水平。我可不想等你外甥女长大了，有个没文化的妈。”
“林春眠不是挺有文化的嘛，可以让他教小艾的。”
自从林春眠打过怀着孕的于凤雪，于凤文就自动忘记了二姐夫这个称呼。除非直面林春眠，否则她都是直呼其名。不过再讨厌林春眠，对于林春眠的文化人身份她还是承认的。
没想到于凤雪眉头轻皱，“他倒是不反对教孩子，就是不知道我婆婆到时候又会说点什么。我现在多给孩子换两身衣服她都要念叨，到时候耽误春眠时间教孩子念书，她肯定也没什么好话。”
“反正只要林春眠向着你们娘俩，你婆婆说什么都不怕的！”于凤文说的很笃定，于凤雪被她这个表情给逗笑了，“你才几岁怎么懂得这么多？”
于凤飞有些不好意思，“看杂志看得！”，她说的理直气壮，空留于凤雪一脸无语。
新学期伊始，随着私立学校教学工作的开启，之前家里聊天的内容逐渐变成了现实。以至于期中考试之后的教师全体大会上，钱秀娟整个人都显得很焦躁。
“近期全市所有的大考排名，英才学校都位列前茅。市教育部门为了激励我们这些公立学校，打算从全市各所学校抽调精英组成新的学校，我们学校，是重中之重。”
钱秀娟嘴角还残存着前两天着急上火起来的燎泡，看着底下神色各异的老师，她敲了敲桌面，“选人的权力不在我手中，也请各位老师做好心理准备，你们都有可能会走。”
“虽然你们都是本校的教学骨干，我也舍不得让我熟悉的老师离开熟悉的环境。但是我们要服从组织安排，到了新学校也要继续努力工作。”
钱秀娟转头看了一眼秘书，秘书会意，立马拿着一摞报名表走下去，分发到每位老师的手中，“这是报名表，有主动想换个环境的可以填表上交，会有专人来进行考核。”
话虽如此说，但是众人都忌惮钱秀娟的想法，一时间倒也没有几个人敢写。钱秀娟见状叹了口气，朗声道，“你们不必太过在意我的想法，只要是被看中的，我阻拦也没有用。”
当下的确有七八个老师在填表，于凤飞瞅了一眼那张表格，转头和别人唠起了嗑。其实如果自己填表，以这两年的成绩还有参加比赛的结果来说，于凤飞笃定自己可以被调走。
但是她现在正在教初三毕业班，实在放心不下这一个班的学生。教师大会结束后，她拿着表格去了钱秀娟办公室，表格放在钱秀娟面前时，秘书都惊呆了。
“你要申请一年后进行考核？什么意思？”钱秀娟蹙起了眉。
“您刚才也说了，就算我们不填表也有可能被选中。我觉得以我自己的能力来说，很有可能被选中，但是我放不下现在的孩子，所以跟您申请一下，就算有人看中了我，也请为我拖过这一年。”
钱秀娟的表情晦涩难言，“你倒是还念着学生，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在大会上提出来，也省得那些老师拖泥带水心里犹豫。”
于凤飞轻笑一声，“我要是当着所有老师的面这么说，初三其他老师就算想走必然也不好意思了。到时候我就成了给人家碍事的，我没必要这么做，这也太蠢了。”
她尚且还没有想再动一动的想法，但是不排除那边会有人来找自己，所以事先跟钱秀娟说好了才是正确的。
到了班里，学生似乎也听到些风声，连课代表过来的时候都试探性的在问于凤飞要不要走，于凤飞干脆就在班会上说明白了，“我就算是要走，也要带完你们这届。都好好安心复习吧，老师没那么容易走。”
学生很容易就安心，但是于凤飞的心却有些难以安定。她也说不清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会被人找谈话。
许是于凤飞料事如神，教师大会没几天，那个新组建学校的校长就来了，而且来的很直接，于凤飞是在校长办公室见到他的。
来人是一个五十出头的中年男人，是个姓马的男人。光亮的脑袋凸显出他的气质，让于凤飞见之难忘。而他也很干脆，当着于凤飞的面跟钱秀娟说市里面看中了于凤飞。
“我调阅了于凤飞老师的资料，虽然她教书的年龄短起步低，但无论是小学还是初中均是成绩优异，所以于老师虽然不曾报名，可我还是腆着老脸让钱校长割爱了。”
钱秀娟挺直身板，丝毫不比眼前的马校长逊色，“组织上看重于老师，我当然服从一切安排。但是于老师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早早跟我提出，要带完这一届毕业班再考虑调离的问题。”
马校长一愣，不由看向于凤飞，于凤飞也了然的轻轻点头。马校长心头划过一抹别样的情绪，朗声道，“于老师，学校新组建正是缺人的时候，如果你现在过去了，我立马安排你当重点班的班主任。如果你等到下一学年，还有没有位置就不一定了。”
新学校的待遇虽然不比私立学校，但是比七中还是高一大截，而且为了吸纳优秀教师，新组建的中学在职称评选以及福利上都有很好的待遇。
与马校长想象的反应不同，于凤飞只是轻轻一笑，温声道，“马校长，感谢您对我的看重。可是这一点我很坚决，我既然教了这个班，就要对得起我的良心。”
“我虽然刚开始到镇中心小学还有七中的时候都是直接教毕业班，但碰上的是老师退休。我现在好端端的就抛下学生离开，对他们也不是好事，我不想影响到孩子们。”
“可是等这届学生走了，万一那边没你的位置怎么办？”
于凤飞的声音依旧温柔，“那就只能说我和这所学校没有缘分了，我不能对不起我现在的学生。”
“我们那所学校的待遇还有条件都比七中要好得多，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心动？”
“那自然是心动的，可是我要对学生负责。”于凤飞依旧在坚持，无论马校长给了她怎么样的条件，她就坚持说不教完这届不会去那个学校。
最后马校长走了，就连钱秀娟也要劝她不要固执，“当初你在初三接手六班都能让他们考全市第一，现在的一班换了人也不一定不可以。”
于凤飞轻出了口气，看向钱秀娟，低声道，“校长，我不光是想对得起孩子们，我多少也有些私心。这所学校成立的目的大家心知肚明，去了之后工作压力自然不小，我还想多陪陪孩子。”
有些话只适合冠冕堂皇的说，她于凤飞自然是要陪孩子的。但更为重要的一点，于凤飞敏锐的感觉到，这个姓马的校长并不是好相与的。
比起刘引娣的严肃认真还有钱秀娟的高傲却惜才，这位马校长更多了几分市侩与世俗。于凤飞有种感觉，如果去了这所学校，这个校长不会是个好相与的。
所以如果能避过这次调动让她留在七中，未来再图谋向上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只不过，这种理由，就不好跟钱秀娟明说了。
“所以你就这么放弃了一次调动的机会？于凤飞，你是真够任性的。”黄胜男一边织着毛衣一边念叨，“你们家庆军没说你？”
于凤飞说的很笃定，“庆军从不会为这种事说我，他会让我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那个校长我看着不好相处，是真的不太想过去。”
“如果他是那种单纯为了成绩而不顾一切的人，那我一定会疯的。”于凤飞抬头不知道在看什么，“成绩非常重要，但不应该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