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时间沧桑
那是秋冬交际的时间，枯黄的树叶飘落满地，点点白雪紧随其后，新生的种子在寒冷中即将逝去。
“哎呦，真是造孽啊，哪个家的娃娃，躺地里不动了，唉，这世道，人越来越不像人喽，咦？还有点气噻，这可真是……
风雪寒意折柳枝，半身衣裳半身秋，怜我一线生机留”
在盛大的白色原野的起始点，新与旧交织着，构成传承的脉络。
……
时间总是迅疾的，还未来的及欣赏春的盎然生机，夏就开始撩拨着汗腺。
夜晚，璀璨绚烂的灯光在城市的各个角落纷纷亮起，皎洁的明月掩于匆匆赶路的云层身后，好奇地张望着人间的烟火气息。
现在时间:21:30。
路边的斑马线上，一辆又一辆疾驰的车子碾过，轰鸣的发动机向着前方咆哮着，隔着草坛的人行道对面，一家又一家店铺忙着揽客、做菜。
而在一处小吃摊的座位上，宁秋正安坐在桌前，静静地等待着自己的麻辣小龙虾，齐整的刘海上，微风轻轻盘旋萦绕。
平躺在光滑木板上的手机，正在为主人忠实地服务，播放着一个直播间，为他等待的时间里，增添一点乐趣。
“欢迎 xxx 来到直播间，这里是做游戏搬砖的，一天稳定 50∽100 没问题啊。
想做的朋友可以点个粉丝灯牌加群，群里有游戏链接，打到装备我们有专门的人去收的，不用担心哈”
xxx:“不需要氪金吗？”
“不需要氪金哈，兄弟，可以零氪玩，零氪搬，只是起号需要点时间”
……
“啧啧，这台词和以前简直如出一辙，还真是省事啊”
“哥哥，这个可以赚钱吗？”
宁秋转头看了下旁边的小家伙，嘴角微微上扬，淡淡说道:“十之八九都是假的”
杨海“哦”了一声，又道:“那是不是有十分之二一是真的啊”
宁秋弹了下他的脑袋，笑道:“他们骗的就是你这种相信剩下的十之二一的人，不要轻易相信网上的东西”
杨海摸了摸被弹的脑袋，大眼睛骨碌碌地转了转，道:“那有没有可能是他们身边的人拉完了，想赚更多，所以想拉更多的人，就像……嗯……就像滚雪球一样”
宁秋捏了捏那张小胖脸，说着:“可能有这个原因，有的也是真的，但是要记住……”
杨海掰着自己的手指头，思考了一会儿道:“一:需求产生交易，二:摸石问路，路不对线，转头就走，三:不要涉足超出自己承受范围之外的事情”
“记得不错，你可以去尝试积累经验，但不能太过相信自己会有收获，别想着天上掉馅饼。
就算掉了，也要看旁边有没有人，像咱们这种人呢，赚点小钱糊口就行了”
宁秋打开桌子上的一罐可乐喝了一口，入喉的冰凉之感令人心神陶醉，看着男孩，点了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
这时，杨海好像想到了什么，疑惑道:“那哥哥你玩的那个是不是真的啊，我平常看到你一直在玩”
宁秋切回桌面手机，点进了一个软件，说道:“你说这个呀，这是我五年前在一个直播里下的。
但玩了几天，发现那个游戏需要 9 才能上架装备，而且他们说的专门收装备的人根本加不上。
后面我就是每天无聊进去刷个经验，想看下能最后升到多少级”
“为什么要看最后能升到多少级啊？”
“算是个人无聊人生下的一点小余念吧”
宁秋看了下街道上的人群，眼神闪烁，似在回忆着什么，沉思了片刻，摸着下巴，回答道。
“哐”
就在宁秋还沉浸在回忆中的时候，两大盘麻辣小龙虾落于桌子上，浓郁扑鼻的香味瞬间传来。
紧紧勾着某人的胃，令其眼神一下子变得神采奕奕。
端菜而来的，是一位高大的壮汉，此时他的面庞上，被汗水打湿。
原本想用手抹一下脸，但杨海小跑着过去拿起一个盆里的帕子，淋湿后拧干，递给了男人。
来人边擦边笑呵呵道:“今天怎么一下点那么多，十斤，你也不怕撑破肚皮”
壮汉是摊子的老板，名叫杨钊，也是男孩杨海的父亲。
宁秋每天的夜宵都会来他家吃，三年下来，他与杨老板一家也算老相识了，还时不时地与其研究新菜。
“咱这不是有三个人吗？一人三斤多点也差不多了”宁秋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配菜里的黄瓜，边吃边对杨钊说道。
杨钊神情一滞，不太确定道:“这么大方，你小子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宁秋此时已经套上手套，开始剥虾了，还招呼了杨海一起吃。
“没啥事，只是最近回老家一段时间，可能很久吃不到这的龙虾了，今天多吃点”
杨钊将手帕放回去后，提着两碟小菜往桌子上放去，又回身拿了一箱冰镇的“饮料”，豪迈着说道。
“哦，这样啊，那今天我们好好喝一杯，今天摊子提前休息下，我再去炒点下酒菜，今天放开了吃，菜管够”
宁秋嗦了口龙虾身上残余的汤汁，比了个大拇指，道:“杨叔大气！”
“爸爸，大气！”小海在一旁应和道，嘴边沾满了龙虾身上的调味料。
当胃里有美食填充时，人的烦恼总是会淡去许多，些许的冰镇酒精，也在抚平着夜晚的燥热。
在明月的双眸中，一朵又一朵变黑的云路过，这座城市的一些地方，也渐渐暗了下来。
现在时间:23:00。
吃完之后，宁秋帮忙杨叔收拾了摊子，便准备回到自己租的房子，美美的睡上一觉。
临走前，杨钊递了一根烟给宁秋，语气平淡道:“抽一根”
“杨叔，你知道的，我从不抽烟”
宁秋摊了摊手，拒绝了这根“精神食粮”。
“好吧，那你自己走好”
杨钊望着那道离去的背影，似乎想起了什么，喊道:“回去了，别忘了继续研究新菜”
宁秋摇了摇头，迷糊地想抬起左手，感觉一沉，想起还拿着一盒两斤的龙虾，右手抬起做了个“ok”，表示收到。
至此，他今晚还剩下的事，就只有“明天睡到自然醒！！！”
近十二的夜晚，本该是摊贩们还在忙碌的时刻，但不知怎么的，杨钊现在只想回去躺下。
“艹，我什么时候被那小子感染了”杨钊抬手扶额，对于自己这样的想法……嗯……有时候早点回去……好像也不错。
唉，人啊……总是矛盾的(所以，没钱，总是不得行的)
“爸爸，桌底下有个红包”
就在杨钊将桌子搬到平常的寄放处时，儿子拿着一个沾着灰尘的红包小跑过来。
拆开看了下，一张白的包着六张红的，那潦草的字迹，一看就知道是谁写的“一半饭钱，一半给小海的，别私吞了”
杨钊通红的脸上，哭笑不得，笑骂道:“混蛋小子，都说不用给了”
将钱整理好，塞回去后，放进了小海的兜里，拍了拍，语重心长地说着。
“拿着吧，你宁哥哥给你的红包，估计有段时间得不见这小子人了”
整理完摊子后，检查了下要带的东西，父子俩便骑着自家的小电驴回家去了。
而那条街上，此时仍旧一片亮光，有人走了，有人来了。
……
另一边，回到家的宁秋，洗了个热水澡，躺在床上眯了一会儿，好像想起什么，突然睁眼。
从包里翻出一个方形黑色硬纸盒，盒子的正面上，龙飞凤舞地刻着“仙侠奇缘”四个大字，整齐居中的排列，在灯光下银辉透亮。
拆开之后，里面是一封如同古朴卷宗的信纸，像是古老祭祀时代流传下来之物，在底下压着一张蓝色透明的水晶卡。
上面的墨水向眼前的人述说着，这是一封经人之手写出来的话语。
“亲爱的宁无玩家，感谢您一直以来对游戏的支持，最近的一年里，您是唯一一位保持每天在线的修士，感谢您的坚守，请收下我们为您准备的关服纪念礼，希望您能喜欢这份特别的礼物”
温热的手，摩挲着水晶卡的表面，光滑的触感传递至大脑皮层，关上灯，能够看到，其上散发着淡淡蓝色荧光。
当点进数年来熟悉的等级界面时，宁秋的内心里有种难以言明的感触:
玩家:宁无
称号:萌新一枚，笑傲江湖，镇海使者……
修为:准圣
等级:996 级
……
系统:各位玩家，仙侠奇缘将于今晚十二点关服，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相遇相离总是长伴人生，祝诸位道友，在往后的日子里，永远走在自己的大道上。
……
现在时间:23:55。
“今晚关服了吗？时间过得真快啊”
时间轻轻转身，当初随手拨动的琴弦，此刻也到了戛然而止的时候。
感叹了下时间的飞逝，宁秋背靠在竖起的枕头上，点开背包，将之前存下的所有经验丹全用上。
玩家:宁无
……
等级:996∽998……1000 级
系统:恭喜玩家宁无，解锁新成就[踏入圣境的第一人]
十，九，八，七……二，一。
随着最后一秒过去，游戏的界面一阵模糊，当再次清晰时，画面来到了登入界面。
在逐渐清晰的一片云雾中，一个身穿蓑衣，头戴草帽的老者。
手握鱼竿盘坐在小船头，背对着画面，镜头拉远后，一望无际的海和蓝天白云呈现而出。
这是游戏一开始时的正常界面。
此时当玩家点击界面时，画面中的海面便会泛起波澜。
紧接着就会进入游戏里，不过宁秋点了几下，发现已经进不去了。
正当他想就此退出时，画面中，原本盘坐在船头的人，缓缓站了起来。
镜头视角慢慢地沿着船下的海面转到船头，聚焦在老者身上。
而此时，那根鱼竿和草帽已经被放置在一旁。
随风轻舞的白发须眉，黑白瞳孔中，历尽沧桑的眼神，很符合宁秋幻想中对修仙界历尽世间红尘后，独自游历世界的大能。
“这画面这么真实，看来官方挺良心的，最后还整了个谢幕 cg”
“轰”
一道白光覆盖界面，震天的惊雷响彻天空，白光散尽，平静的海面掀起层层波浪，如同发狂的野兽，不断撞向小船。
但在即将靠近时，如同被一只擎天大手死死压住，无法动弹。
紧接着波涛席卷过画面，视角来到了高空，血色的纹路如同藤蔓般从远方悄然蔓延。
而在高空更广阔的视角下，呈现在眼前的，不是海洋，而是滚烫赤红的岩浆。
“砰”一声清脆声于虚空中响起。
画面骤然下沉。
一片的赤红映于眼前。
紧随而后的是一片阴影遮盖而来，视角拉开，原来是老者抬脚离船，踏入了海面。
随着脚步落下，一阵轻涟而过，赤红之色迅速退去，碧蓝的沧海再次涌现。
伴随着雨滴落海而起，手机的音筒中，传来“滴答”的声响。
如同真实的雨滴划过屏幕，几缕鲜红痕迹涓涓流下，如同血液般。
画面中，老者抬头望天，眼中倒映着扭曲的天空，血雨在要接触他时，无声无息地消逝了。
在某一瞬间，天地凝滞，画面转暗，而后一颗血色的浩瀚星辰展现身姿。
在它的面前，那道苍老的身影，渺小如尘埃。
静默的画面中，两者似在交谈，又似在对峙。
在某一瞬间，无数的点点莹光于黑暗中闪烁凝聚，霎时间天旋地转，两者宛如被拉入空梦怪诞的扭曲长河中。
血色星辰似是受到惊吓的活物，化作飞逝的流光，在这片长河中极速移动着。
而在老者那苍老的手中，此时握着一把正在凝聚剑尖，通体透明漆黑的长剑。
当剑尖凝聚而成之时，一道道旋转的流光从其上流转蔓延至剑柄，如同晦暗银河中的星璇。
老者缓缓将剑举至头顶，所过之处留下了残影。
下一刻，手臂猛然下沉，剑彻底落下时，瞬间迸裂成光散开，而它划过的痕迹，则有一道道漆黑的纹路蔓延而生。
画面跟随着撕裂的漆黑裂缝飞逝而去，沿途的一切模糊不清，直至最后，越过无尽的时空，斩落那颗星辰。
在最后的画面中。
浩瀚不可丈量的恢宏之躯宛如被撕成两半，偌大的星辰于破碎中湮灭，被黑暗肆意吞没。
至此，画面结束，只留下一声叹息回荡。
看着只余两个血色的完结和退出的红叉的界面。
房间内，宁秋看完最后的 cg，在心里给了官方一个大拇指，最后结束还能整波大的。
拿起那张水晶卡端详了一会儿，而后一头躺下，喃喃自语“游戏完结了，以后倒是不用刷经验了，1000 级后还能不能升呢？”
闭上眼睛，心里五味杂陈，当时只道是寻常，回眸一望，已隔五载。
“咔”，黑暗落下，入梦的时刻到了。
无人看见的黑夜中，一道蓝色流光升起，消逝于苍穹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