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陈乐沉了

吴川境内水域纵横，在鉴江、袂花江和小东江的三江交汇之处，有一个积沙而成的小岛，名为江心岛。

江心岛有十几个足球场般大小，曾经草木葱茏，鸟雀成群。后来小岛屡经开发，却终不见经济效益，于是被逐渐荒废。然而百废终有一利，开发之后的荒岛被伐木无数，留下大块空地若干，成为吴川人民进行体育健身的好去处。

江心岛开发时期，就建设了一个标准体育场。场内设施完善，中央的足球场已铺上草皮，你只要花上百来块钱，就可以组队进去撕杀。不想交钱的人也有场地可以踢足球，因为在体育场外还额外开辟了一块免费开放的泥地足球场。

且不说高墙所隔的体育场内情况如何，单看那泥地足球场，就已经是整日里人流不断。每到傍晚学生放学时，那更是人满为患，足球漫天飞。这时若有人奋力踢上一脚低平球，说不定会看到足球就像变成弹子球般，在数个人身上来回反弹。

由此可见，吴川的足球风气极盛。

若论足球水平，吴川人倒也有一点点实力，历史上曾有球员入选过国家集训队，难得的是还留下了一个比赛进球数。至于入选省队之人，更是多不胜举。

分析起吴川足球人才频出的原因，首要一点便是吴川属于湛江管辖，而湛江却是广东省足球发展重点地区之一。

广东足球队历来就有梅县、广州和湛江三分天下之说，其中梅县出前锋，广州出中场，湛江出后卫。当然这只是戏说，只是反映了一部分情况，可也从侧面说明了三地的足球人中，湛江人的身体素质是最好的。

其实湛江足球的历史不仅于此，还要追索到清末从国外带回的第一个足球，此后1899年法帝国主义强迫清朝政府“租借”广州湾（今湛江，下同）99年，广州湾沦为法帝殖民地。从此，足球这项运动渐渐便在广州湾被法国人流传开来。而后至抗日战争期间，湛江暂时偏安一隅，大批难民逃亡到湛江，连著名的亚洲球王李惠堂也逃难到湛江小住并且进行足球表演。这使湛江原来已有的足球运动更加活跃。

历史文化的沉淀让湛江人爱上了足球运动，一代接一代的人们享受着足球带来的快乐。

在湛江这片足球发展重点地区中，吴川市又是其中的重点，连业余足球都发展得如火如荼。江心岛内的那块简陋的泥地足球场，便是吴川市人民渲泄足球热情的场地之一。

江心岛大桥是每日里足球健儿们的必经之地，从此上岛，又从此回家。有的人在桥上离岛时，觉得刚才踢的那球赛意犹未尽，便在桥上又玩起了花式足球；有的人刚要上岛踢球，干脆在桥上带球奔跑，以作热身。可以说在江心岛大桥上便有了很多玩球的人。

这一天，陈乐也成为在桥上玩球之人的其中一个。

陈乐是一名高一学生，已经有了两年球龄。他本来是只玩篮球的，后来有一天被好友拉了壮丁，参加了一场足球友谊比赛。不懂足球的他，毫无疑问地被对方球员着实羞辱了一番。不服输的他为了找回面子，决定把爱好从篮球转移到足球上面去。

幸亏与他同混踢球的人水平都不错。在他们的帮助带动下，陈乐的足球水平经过两年的操练，变得有模有样起来。

有进步就有动力，陈乐决定趁热打铁，多掌握一些足球技术。都说现今足球运动中最潇洒好看最流行最受人吹捧的动作，一是踩单车，二是马塞转身，三是倒挂金钩。因此陈乐便把练习目标放在这三个动作上。

首先是踩单车假动作。它以其动作眩目和节奏明快而倍受人青睐，而且它的对抗实用性较强，还易于球员掌握学习，因此成为职业比赛里常见的动作之一。虽然这个动作几乎是球迷们人人都耳熟能详的，可我还是要交代一下。踩单车假动作是双脚不断在球的上方，轮番向外迈来迈去做假动作，以迷惑对手后突破过人，因其过程像是在踩单车而得名。

对于那些可以流畅做出踩单车动作的人，陈乐曾经极其羡慕！可当他尝试做踩单车动作时，却甚为狼狈。他要不然迈脚过球时不小心被球卡住，结果摔上一个大跤；要不然脚步过大，结果回头一看，球都不知道滚哪里去了；要不然迈脚的步伐时大时小，动作猥琐得像个瘸子。

看来对踩单车动作的掌握不能一步登天，要先把动作分解开来，一步一步学习。陈乐先是把球按放在地下保持不动，双脚成八字在离球15厘米外的距离处站着，身体的中心正对着球。动作开始后，他先是右脚沿球的左面，前面和右面的路线划了一个圈后，回到原地。站稳后，左脚又沿球的右面，前面和左面的路线划了一个圈后，回到原地。

陈乐把这两脚动作轮番做起了练习，自以为学会了踩单车动作。可他做着做着，却发现因为脚在球上足足划了360度，做为假动作显得动作过大，耗时过长，怎么迷惑对手？而且这动作哪里像踩单车，分明是老汉推车！

陈乐汗颜起来，只好向精于此道的高手请教。那高手听了陈乐对之前练习方法的分析陈述后，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陈乐呀陈乐，我该怎么说你呢！你还没有看出踩单车这动作的要点呀！你之前的练习都白搭了，弄不好还有反效果。”高手没有藏私，倾囊而授：“踩单车动作先是要让球向前滚动起来，这样的话你划圈的脚就不用回到原点，因为球已经自己滚到你前面去了！这样子动作变小了，隐蔽性更强了，也更好看了！它的要点呀，就在于对足球滚动速度的把握！怎么把握？就在于你控制好最开始趟球向前的那一下的力度！怎么练习？等你的正脚背带球熟练了，自然就会了……要学多久才可以学会？照我的方法练，如果你不能第一时间学会，那还是别练了，因为你可能眼睛有问题，或者脑子有问题！”

高手得了一条5毛钱的雪糕后，满意地走了。毕竟他还是个小学生，容易满足！而从高手那得到的价值5毛的踩单车练习方法，经陈乐练习后证实了确实有效！

其实方法很简单，就是找个稍陡且长的水泥坡路，让球自然地从坡顶向坡底滚下。因为此时的球是以一个几乎均速的，缓慢加速的方式运动着，所以它的轨迹自然容易把握。有了把握，事情就容易办了。陈乐把之前在原地踩单车的动作改良后，判断好球路，由慢至快地重新做了起来，不一会已经学会了踩单车动作。而且他踩得越多，感悟就越大，对以前动作失败的原因也有了认识：迈脚过球却被球拌倒，无疑是开始那脚趟球力度太大，球滚快了；脚步貌似过大，球没跟上，自然是开始那脚趟球力度小了，球滚慢了。但无论球快也好，慢也好，他都没把握好足球的滚动速度，进而对身体的动作进行调整！

另外，练习踩单车动作时，一般人在平地练，趟动的球一般滚几下就不动了，你往往只能踩上3、4下步子；而球在坡上滚下，没到坡下是不会停的，你几乎可以踩上无数步。两种情况，哪个方法的练习效率高？

至于如何控制好最开始趟球向前的那一下的力度?这个确实不用练习。因为在比赛里由于动作变形等种种原因，会造成种种意外，所以趟球力度这种微小调整怎好控制，只需随机应变即可。

陈乐学会了踩单车动作，于是在比赛时频频施展，倒是发挥出了奇效，还觉得在女生面前出尽了风头。

陈乐过足了瘾，更是食髓知味，每日踢完球都要额外练习一番踩单车动作，而练习的地点自然是身为拱形桥的江心岛大桥，从而有了他刚出场的那一幕。

时至今日，陈乐的踩单车动作经过改良再改良，调整再调整，已经有了大成之境。他现在一经施展，立刻就吸引到了周围人的注意力。

人们都觉得这后生技术确实不错，其中有个女生疑是花痴，尖叫后大声赞叹：“真厉害，好象肥罗！”

这把娇嗲的女声神奇地越过种种杂音后，被陈乐清晰地听到了。他不由得因此得意忘形，却不料失神之下马有失蹄，把足球磕了出去。

磕出的足球弹到了某人的身上，被高高弹起，继而飞了回来，越过了反应不及的陈乐，也越过了大桥的栏杆，眼看着就要掉下江里。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陈乐转身、折返、跨步，想也不想地跳了起来，扑向半空中颤巍巍抖动着的足球。可惜他跳得太高了，大半个身子都超出了栏杆之外，结果是自己也随着足球一起掉下了水里。他恍惚间忽然想起：这球又不是我的，我着什么急呀？

桥上的人们看见有人掉下江，纷纷鼓噪起来。

有位路过的老大爷捋着胡子，不紧不慢地说：“这青年可是渴了？怎就急着喝臭江水呢！”

还有人笑道：“陆地运动之后再来个水上运动快凑成铁人三项了！”

在场其余的人也对掉江的陈乐各有取笑，唯有一人楞了一会神后大声说：“掉水的那人是我朋友，他不会游泳的！快救他呀！”

这时的人们才着急起来，马上就有人脱了鞋，跳下桥救人。

但众人下水后，却找不到陈乐了。

实际上，桥下的鉴江江面虽阔，水却不深，今日的水流也较平缓。按道理来说，就算大家不管不顾，由得陈乐自救，也毫无险情。但是，陈乐却无缘无故地消失了。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算他晕迷后顺江水而下，也没理由这么快。

又经过许久之后，救人者纷纷无功而返，其余在场的人都啧啧称奇。那路过的老大爷一直没走，此时说道：“我欧家全活了90多岁了，见过法国人拜土地，见过越南人做大官，见过日本崽做善事，但种种奇事都没今天的这桩怪！”

大家无奈之下，报警也就成了唯一的选择。而熟悉陈乐的人都知道他家境平凡，这一报警，就等于此事已了，最多不过是多了条失踪人口报道。

然而，无论众人议论如何，处理如何，都已经与本书无关了。

至于陈乐，则是在离他落水处极遥远的地方被人救了。虽说是极遥远，可在空间距离上却是很近的。

陈乐这回人如其名，真的是“沉了”，沉过了历史，沉到了几乎百年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