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钓鱼
王一离开之后,病房里只剩下岑家父子,岑春煊坐在父亲的病床边,看着躺在床上,闭着双眼,似乎耗尽了一身力气的父亲,心中也是十分的不好受。
他知道父亲对清廷的忠诚,但是在天下大势面前,过分的忠诚就会变成愚忠。岑春煊虽然也对清廷存在一定的好感,但是忠诚却称不上,至少在听了自家晚辈关于东北的描述之后,他对东北自治区的生活更加向往。
看看时间,岑春煊轻声道:“父亲,该吃药了。”
马车中,林泰熙和韩秀晶正在说话,王一坐在中间,想不听都不行,唧唧咋咋的,尽显少女的活力。
“先生,没想到这岑家对清廷还挺忠心。”韩秀晶笑脸如花,靠着王一问道。
“忠心?”林泰熙皱着小鼻子,明显不同意,在她看来岑家就是在里通外国。
看两个丫头有吵起来的趋势,王一笑道:“行了,别吵了。”说着一边一个,把两个丫头搂在怀里。
“那先生说,我和泰熙谁说的对?”
“都对,都对!”
两方讨好,就是两方都不讨好。两个丫头都哼了一声,小嘴眼看都撅了起来。
王一倒是不以为意,道:“岑家对清廷是有忠心的,至少在岑毓英眼中,清廷才是天朝正中,至于我们不过是乱臣贼子。虽然不至于到人人得而诛之的程度,那也是因为他们没有这个实力。当然,岑家那位公子和他父亲就完全不同了,也许忠心是有,不过更多的是对已经生活做出改变的排斥。”
“先生,泰熙听不明白。”
“嗯……怎么说呢?”王一想了想,道:“人活一辈子就好像是一出戏剧,每个人始终在扮演着各自的人生角色。”
为了让两个丫头安静下来,王一开始使劲忽悠。不过他这话也有一定的道理,所以两个丫头不明所以,只得跟着点头。
“当一个人长时间处于某种角色的时候,他就会对周围的环境,人物,乃至生活方式产生依赖,也他本身没有感觉。可一旦周围出现些许改变的时候,人们往往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重新适应。而像岑毓英这样在清廷当惯封疆大吏之人,自然对生活的改变更加排斥。”
三人谈论着这次会面,没多久就回到了青园。今天下午王一没什么事情,不过晚上就要忙起来,因为他已经通知韩淑奇,入夜后青园要举办宴会。而参加者自然是北越省的政军商三界的头面人物,还有一些人大代表。
回到青园后,王一把管家王风叫来,询问沈雅芝在青园的生活情况。王风知道二人的关系,所以也明白王一的担忧,因此回答得很仔细。这让王一对他印象大好,不由增加了几分信任。
趁着下午无事这段时间,王一带着林泰熙和楚原,以及一些便衣亲卫离开了青园。韩秀晶因为要主持筹备晚宴,所以并没有跟随。王一对韩秀晶的工作能力还是很放心的,她在宁岛就帮着千佳组织过多次类似的活动,经验十分丰富,一切都会被安排的井井有条。
此时的北越天空有些阴沉,往日里好大的太阳,这时没再出来找麻烦。微风带着一丝凉爽,十分的宜人,信步走在青园附近的街道上,倒是别有一番情趣。
因为安全问题,王一一般不会前往人流太过密集的地方,毕竟对他的亲卫们来说,这样的地方防护难度太大。自从上次在营口的暗杀发生之后,王一就没在逛过街,怕死是一方面,不过更多的是他不想给人找麻烦。
王一没有离开青园太远,附近的街区一看就是典型的北越民居,虽然这两年旧城区开始改造,不过这边显然还没有进入动*迁的行列。而新的城区一般都是六层板楼,居住环境应该是比旧城区好些,但是王一就喜欢老城区的原滋原味,只是他这种偏好是建立在当地居民的相对不便上的,多少有些损人利己的意思。
街口有两棵大树,周围坐着一群老人,或是下棋,或是喝茶聊天,孩子倒是很少见,想来不是进了幼儿园,就是在上学。林泰熙此时挽着王一的胳膊,四处张望着,然后指着远处一栋正在施工的建筑,道:“先生,那边是什么?”
离得老远,王一也不是千里眼,那边只是刚动工,外形还没出来呢,所以他也回答不上来。这时街口一位老人笑道:“那是文化宫,将来建成了里面可以演戏,还能放电影。”
老人的声音很随和,说的是粤语。王一在听到的一瞬间,似乎一下子回到了穿越前的时代。别看王一是北方人,但是对粤语也有着几分了解,这主要归功于早期香港电影,电视剧和歌曲的功劳。后来上学时,同寝也有一名广东人,所以跟着学了一些。
林泰熙和旁边跟着的楚原的人都是一头雾水,他们自然听不明白,粤语对他们来说,跟外语没什么区别。
“老人家在说什么?”林泰熙好奇地问道。
“他说那边是文化宫,是看电影和戏剧的地方。”
回答完林泰熙的问题后,王一跟这边的老人攀谈起来。
“小伙子,你们是从北边过来的吧?”
“老人家怎么知道?”
“刚才听你们说话的口音就知道了,是从东北来的?”
“是,从大商过来的。”
其中一个老人笑道:“大商啊,很好的一个地方,去年我还去过呢。”
王一原本以为这群老人都是移民过来的汉族,后来交谈之后,才发现里面还有不少京族老人。这让他有些奇怪,老人们似乎看出了他疑问,便笑道:“我们本来就是街坊邻居,都认识好几十年了,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真遇到困难也会出个援手。至于小伙子你想的那些,什么家国天下,汉族京族的,我们都不太懂。”
“老人家们说的可是大道理,人和人相处,本来就是个体对个体的感受,而那些国家的深仇大恨,不过是社会在一个个个体之上。不能说这些仇恨没有意义,但是对社会中的个体而言,是不是真的那么意义重大,倒是两说的事情。”
这话王一是对林泰熙说的,丫头自然听不太明白。“先生的意思是没有国家,人们就能过得更幸福?”
“错,不是单指国家,而是所有归类界定的定位。举个简单的例子,就像我们两个。你是朝鲜人,我是东北人。我们生活在一起,有一天我欺负了你。你当然不好受,不过这是不是我们之间的事情呢?”
林泰熙点点头。
“可是如果有一天,我们的问题忽然被别人说成了东北人欺负朝鲜人,那矛盾是不是突然被激化了许多?”
林泰熙这才明白了王一的意思。
“很多矛盾就是被这样激化的,有些是无心之过。不过更多的是被某些人刻意激化的。他们为了达到某种目的,不惜挑起两地,两个种族,甚至两个国家之间的矛盾。至于之后的尸山血海,尸横片野,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而已。”
王一这话不但让林泰熙陷入沉思,连一旁的楚原也是如此。
王一忽然哈哈大笑,一把揽住林泰熙的小腰,笑道:“泰熙,你不是秀晶,你可不适合寻思这些事情。”
林泰熙一听,想想,深以为是地点点头,道:“这些事情太麻烦,我真的想不明白。”
“其实这种事情很简单,别没事上纲上线就成了。正所谓一人做事一人当,咱们也就让他一人当,其余将一个人的行为扩大为一个群体的咱不干这事。”
“哎!”丫头似乎觉得自己明白了一个大道理,所以很高兴。
又与老人们聊了一会儿之后,王一告辞离开,又在街上逛了一阵,并没有遇到什么事情。看看时间不早,王一就带着林泰熙和楚原返回了青园,不过在他离开那片街口没多久,一对在小吃摊吃春卷的年轻夫妻也随即离开。
穿过几条街道,来到一片街区之中,年轻夫妻来带一座偏僻的小院外,轻轻而有规律地敲了几下院门。不多时,院里有人问道:“这里不是旅店,要吃饭去前面。”
“我们是送鱼露的。”
小院里哼了一声,道:“怎么才来?伙房都快开不了锅了。”
这是一间街边小饭店的后院,不过中间却隔了几层的院子。鱼露是越南菜的主要调味料,年轻丈夫的怀里正抱着一个坛子。开门的是一名皮肤棕黄的中年人,双方用越南话交谈。
“赶紧去厨房,那边正等着用呢。”
“是!”
丈夫跟着中年人走了进去,而妻子则安静地坐在门边,望着院外的小胡同。手上虽然做着简单的活计,不过眼睛却不时观望着。
“听说今天见到大鱼了?”走向厨房的过程中,中年人忽然问道。
“见到了,就是旁边小虾太多,不好下手。”
“没下手就没下手吧。放长线钓大鱼,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