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如果我死了
看样子拗不过他了,速战速决也好,我说:“那你让刘婶帮我跟他说一声。”
繁华没吭声,假装听不见。
“好不好嘛?”我搂住他,哄着他说,“他最近情绪很低落,又是心脏病,万一是那种不会讲话的人刺激到了他,他会没命的。”
繁华这才开了口,摩挲着我的手臂,说:“我情绪低落时也会没命的。”
他倒是没撒谎,抑郁期如果不吃药,确实很容易自杀。
我说:“你又没有心脏病。”
繁华果然不想提他的病,不说话了。
我继续催促:“答应我。”
繁华瞟下来,嘟着一张脸:“你哄哄我,我就答应。”
“我一整天都陪着你。”我抚了抚他的背,说,“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繁华明显不满意,瞥开眼没说话。
“好嘛,”我知道他肯定会答应的,无非就是要个台阶罢了,我捧住他的脸在他唇上亲了几下,说,“别闹了,你也不希望他死掉吧,对不对?”
“谁说我不希望?”繁华躺回去,一边冷呲一声,“死了才好。”
“……”
他扭头看过来:“怎么了?”
我说:“你真的想他死?”
繁华又看向别处,这次脸色也跟着阴了大半:“不然呢?”
“……”
“每天霸着我老婆,给他讲故事,陪他谈心,让他亲亲抱抱。”繁华闭起眼,说,“我不盼他死还能怎样?请他住进来跟我做兄弟?”
还在嘲讽自己,看来情绪也没崩掉。
我放松下来,趴到他怀里,说:“没有亲亲抱抱,你想太多了。”
繁华不说话了。
“但如果他死了,我会很难过的。”我说,“很难过很难过。”
繁华依旧没开口。
我也没说话,心中有些纠结。
现在提吗?不行,这周本来就冷淡了他,怎么也
得缓缓再提。
但权御又等不起。
还是今天把他哄开心,晚上再提。
我正想着,忽然,头顶上传来了繁华的声音:“如果我死了呢?”
我一怔,抬起头,见繁华已经睁开了眼,从这个角度看,他的眼睛微微眯着,显得很疲倦。
我说:“你好端端地说这种丧气话做什么?不吉利。”
繁华弯起了嘴角:“算命的说我活不过三十三岁。”
我说:“谁给你算得?”
“一个大师吧,”这口气明显是敷衍的,他说,“这不是重点。告诉我,我死了,你会难过么?”
大师?
说起这个就觉得丢脸,我虽然不是科学家,好歹也算是个科研专业的,居然嫁给了一个信大师的男人。
想起他被贾观音骗得团团转,我就觉得那些钱真不如捐了孤儿院,起码孩子们是真的能受益。
不过现在也不是吐槽他的时候,既然他问,我便说:“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就剩三个月了?”
三个月后就是他三十三岁生日。
“是啊,”繁华抚着我的背,轻笑着说,“所以赶快想想,见一次少一次了。”
我问:“你找的那位大师在哪里?”
繁华语气颇为无奈:“大师又不是重点……”
“大师当然是重点,”我说,“你不知道大师是什么套路么?人家告诉你你快死了,才不是让你早早准备后事,是让你给大师钱,让人家帮你消灾渡劫。”
繁华不笑了,伸手捂住了脸。
我等了一会儿,发觉他始终不吭声,便撑起身子,扒了扒他的指缝,问:“哭了?”
他摇了摇头。
“那怎么捂着脸?”我说,“让我看看。”
他还是没吭声。
好像是真的哭了。
我疑惑起来,伸手用力扒他的手指。
他没办法一直按着,被我扒开了,但立
刻便推开我,转身像个虾米似的蜷缩到了另一边。
动作还真快。
我什么都没看清,便趴到他肩上,试图看看他的脸。
然而这个策略也失败了,繁华又抓过枕头,蒙到了自己的头上。
我拽了拽枕头,没拽开,便说:“你真的哭了呀?”
还是不吱声。
我觉得他真矫情:“那可是算命诶,迷信呀,你不会不知道吧?那就是为了跟你要钱改运的,都是这个套路。”
还是没说话。
好吧,我继续哄哄他吧。
“好啦,”我说,“既然你这么介意,那咱们今天反正没事,就去找找那个骗你的大师,我给你当场揭穿她,好不好呀?”
“……”
真有骨气,还是不理人,也不怕被枕头闷缺氧。
“她肯定跟你说过可以改运吧?”我说,“你是不是没钱了?嗯?别不好意思,我付钱嘛,只要你开心。”
“……”
“嗳,”我开始失去耐心了,“你再这样我可就走了。”
“……”
“我去看权御了哦。”
“……”
“我可真走了。”
真是,求我留下陪他,结果还闹起脾气了,不识好歹。
我彻底失去了耐心,懒得继续哄这位大少爷,松开手,转身下了床。
来到衣帽间找了件睡袍披着,一边翻找衣服。
权御不喜欢我穿太明媚的颜色,他说那样看起来不端庄。但是繁华特别喜欢给我买颜色明艳的衣服,衣柜里都被他挑的各种裙子塞满了。
我艰难地在一群花花绿绿的绸子里翻着,试图找一条比较素净的,这时候,便听到衣帽间的门滑开了。
我懒得扭头,也不想说话,专心找衣服。
余光透过镜子,看到繁华正靠站在门口,眼睛红红地望着我。
我懒得回头,刚刚给他台阶他不下,现在我倒要看看他怎
么自己下来。
找了半天,总算找到了一条藕荷色的裙子,虽然今天的气温穿这个恐怕有点热,但医院毕竟有空调嘛。
我拿出衣服,扭头看向仍然站在门口的繁华,问:“你回避一下吗?我要换衣服了。”
繁华这才开了口,虽然杵得这半天红眼圈已经褪了,但声音还是有点喑哑:“不是说好了陪我?”
“不是你在闹脾气吗?”我反咬一口道,“动不动就不理人,我也不知道我说错了什么。”
繁华说:“我只是想让你回答问题。”
我说:“我没有回答吗?”
繁华抿了抿嘴,脸上现出了几分无奈:“我是问你,我要是死了,你会不会难过?”
我说:“我不是说那是骗你的了吗?”
“你只要回答会还是不会,”繁华无力地说,“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我当然知道!”我烦躁起来,转头瞪向他,“你死了我当然会难过啊!别说你,就算是路上的陌生人,就算是家里的猫猫狗狗死了,我也会难过!我是个人又不是物件,我不但会难过,还会流泪呢!”
繁华不说话了,愣怔地看着我。
“我一直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就是因为它真的太无聊了!你自己也知道你还不到三十三岁,正值壮年!”我怒道,“上个星期你还把我折腾了个半死,今天就过几个月就要死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嫉妒权御吗?人家是得病了,真的随时会死!你问这个做什么?展示你的矫情跟无聊吗?!”
“……”
他又不吭声了,只是望着我,眼神很是可怜。
我知道自己这番话很伤人,但我真的控制不住,压不住自己心里的烦躁和仇恨。
如果我死了……
这句话我当初对他提过,也告诉他我病了。
可他怎么做的?
女人会忘记生孩子时的痛,因为那已经超越了生理所能承受的极限。可我忘不了他在那时对我做的事,即使那也超越了我的承受极限。
这句话权御也对我提过,但他只说他要把钱留给我,要我好好过下去。
我们提这些不是为了矫情,不是为了争宠,而是在思考后事,而是其言也善。
可他繁华有什么权利提这句话?
还三个月之内。
他知道三个月就要死是什么滋味儿吗?!
只是因为现在的日子让他难熬,让他痛苦,所以他才要死要活地想给我点心理压力罢了!
我也懒得等他出去了,直接脱了衣服换上。
这期间我没有、也不想去看繁华,包括从镜子里。
毕竟一看镜子,就能看到自己充满仇恨的、铁青的脸。
很快,我就搞定了自己,拿了包准备出去。
衣帽间只有一扇门,繁华仍站在那里。
我侧了侧身,打算过去,这时,繁华忽然一动,拽住了我的手。
我一阵恼怒,作势就要甩开,挣扎间,他手臂一动,将我搂进了怀里。
我还想挣扎,但这次臂膀也被他搂住了,手臂根本动不了。
哼,力气还这么大,别说三个月,再活三十年也不成问题。
“别走……”他低声说着,语气哀哀的,“说好今天陪我的。”
我这句没有撒谎:“下次吧,我今天没心情陪你。”
“对不起,”他说,“我错了……我道歉。”
“……”
“不要生气了,我只是……”他停顿了一会儿,声音愈发得低了,语气也更卑微,“我只是太迷信了,所以就……我没想让你生气,对不起……”
我扭头看向他。
他的表情挺可怜的,但还是冲我讨好地笑了一下,柔声说:“别生我的气了,你好不容易答应陪我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