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1章 东制西怀百僚惊(二)
朱载坖想要制定一个长期、稳定的对蒙战略,朱载坖不由得想到了张居正当国的时候所提出来的东制西怀的战略。
所谓东制西怀,就是对俺答采取通贡安抚的策略,而对于辽东的土蛮和女真等部落,则采取坚决的打击政策。简而言之,就是面对部族林立、不相统一的蒙古,只能分而治之,或通贡,或绝贡,或防御,或适度出击,其实践的结果是或保持相对和平的局面,或引发局部战争。比较而言,和平时期长,战争时期短,将大明和蒙古的冲突控制在一个可控的范围内,使得大明可以腾出手来收拾其他对手了。
当然,朱载坖很清楚,以现在大明的情况,朱载坖要是贸然提出东制西怀,肯定会被言官喷的要死,就如同张居正后来在俺答封贡之事中评价朝廷的这些官员们一样,他们是:以媢嫉之心,持庸众之义,计目前之害,忘久远之利,遂欲摇乱而阻坏之。国家以高爵厚禄,畜养此辈,真犬马之不如也!
现在朝中主战派是占据绝对的上风,不仅嘉靖本人,不少的朝臣也都是主张对蒙古采取强硬政策。他们的理由也很充分,就是之前大明并不是没有对蒙古采取过朝贡的措施。但效果只是暂时的。蒙古因内部难以达到髙度统一,一时崛起的某一势力难以长期有效节制诸部,所以他们的分离势所难免。
新崛起是势力恐怕不会承认之前和大明达成的协议,往往继续挑起战争,即便强势如俺答,也不可能完全控制整个土默特部,难以真正有效地执行互市规定,纷争与冲突势不可免,蒙古部落的挑衅也不是一次封贡就可以解决的,就算是对俺答采取的怀柔的政策,也仅仅是避免了大的袭扰,蒙古小部落的袭扰俺答是无法制止的。
朱载坖很清楚,明蒙关系的有效解决主要取决于大明的军事和经济实力,如能有效解决北部蒙古的生计问题,与蒙古进行全面、切实的通贡互市,并予以优待,双方关系将大大改善。面对单一且不可靠的游牧经济,与大明通贡和好成为大多数蒙古人的共识。当通贡互市之利远高于战争抢掠时,真正的和平才能维系。
所以制和怀都是相对的,对俺答采取怀柔政策,并不意味着朝廷就不在西部边疆打动干戈了,相反,宣大以及甘肃镇仍是大明重点设防的区域,尤其是甘肃镇,对于大明的西部边疆是极为重要的,甘肃镇是大明效法西汉设置河西四郡而建,其像一把尖刀,用来北拒蒙古,南扞诸番,俾不得相合的,一旦真的对俺答达成封贡了,甘肃镇的作用就会极大的上升。
决不能使俺答的势力向青海地区的迁移,同时在蓟辽,虽然军事打击是主要手段,但是也不能一味的打击,李成梁的做大其实就是朝廷过分强调东制的结果,眼下辽东主要有三个大的势力,朵颜三卫、土蛮部和女真人,相对而言,土蛮部是势力最大,现在来看也是对大明威胁最大的。但是土蛮部和俺答一样,其实也是有通贡的需求的。
如何在土蛮、女真和朵颜三卫之间纵横捭阖,是很考验大明朝廷的这些当事诸公的。
朱载坖很清楚,蒙古势力的忽兴忽衰,某一势力很难长久地对大明的北部边防形成持续的压力。不同时代蒙古不同势力在不同时期崛兴后对大明形成的威胁。这一威胁的形成和消除,一方面取决于蒙古自身内部各势力的消长,另一方面又取决于朝廷的应对策略。
朱载坖很清楚,眼下去向嘉靖贸然提出西怀,是极不现实的,比较现实的就是先解决辽东的问题,虽然辽东灾荒的日益严重,不仅是女真王杲,恐怕到时候土蛮、朵颜三卫也会加入到袭扰大明的活动中来,到时候恐怕就不仅仅是辽东了,连整个蓟辽都要收到袭扰。
朱载坖认为,不如先发制人,调集粮草援兵,大举讨伐王杲,以震慑土蛮和朵颜三卫。朱载坖于是再次上疏嘉靖,请求等到化冻之后,再次从东南转运粮秣,同时调集援兵,剿灭王杲部。
和上次不同,这次朱载坖提出了毕竟详细的办法,首先令戚继光从南直隶转运军粮三十万石至辽东,然后遣蓟镇副总兵李成梁率麾下三千精骑,于辽东总兵恭顺侯吴继爵所部精骑一道,以骑兵突袭女真,务求一击必胜,将王杲及其党羽阵斩。
朱载坖的奏疏到了嘉靖的案头后,嘉靖也不得不重视起来这个问题,于是召集内臣辅臣和部臣一道商量此事。
嘉靖问道:“辽东屡遭天灾,边关吃紧,朝廷要预为所备,否则一旦临时,岂不麻烦?”
这确实是诸位大臣们现在要考虑的事情,本以为辽东今年就会风调雨顺,没想到开春就遭此大灾,今年的年景又是这般的不好,确实是令诸位大臣极为忧虑的。
严嵩说道:“辽东屡遭大灾,还是要蠲免赋税,运粮赈济,以安定边关,同时严令辽东守臣,严加戒备,以防生事。”
严嵩的回答只能说是中规中矩,四平八稳的答案罢了,嘉靖要听的不是这个,他直接问江东道:“王杲在辽东作乱,兵部有何话说?”
眼下在辽东,王杲是已经公开和大明决裂了,去岁由于辽东受灾,朝廷没有理他,但是朝廷不能真的对他置之不理,否则岂不是成了放任王杲作乱了,今年无论如何都要有所作为了。
面对嘉靖的问题,江东只得出班说道:“回陛下,调集兵马,剿灭王杲,并非难事,难得是大军跋涉,所需的粮秣,眼下辽东军储不足,漕运接济也不够,想要讨伐王杲,没有军粮,如何措手?”
归根到底,还是现在辽东大灾荒导致的军粮不足,想要剿灭王杲,首先就是要筹措军粮,江东等于将球踢到了户部头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