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出师一表真名世
命令发出后没多久，天就蒙蒙亮了。
赵高不可能光天化日之下弑君。
叶凌云放松下来，回头查看李斯。
他出狱后一直在那儿喊：
“陛下，臣冤枉。”
要不是有人拉着，早扑到叶凌云身上来了。
叶凌云知道李斯如此挣扎，也不全是为了他个人。
他家里所有人，上千门客，都在牢里关着呢！
一切的指望，都在他这张嘴上。
所以李斯喊的特别凄厉：
“臣有冤情要面呈陛下。”
叶凌云走近后笑问李斯：
“丞相素来注重律法，朕继位后也一直加重刑法，现在丞相亲身体验，可知狱吏之贵，刑法之严乎！”
这是疯狂嘲笑李斯作法自毙了！
这句狱吏之贵也是有出处的
出自西汉功臣周勃，他被汉文帝下狱，出狱后感叹：
“吾尝将百万军，然安知狱吏之贵乎!””
进了监狱，就是另一个世界了。
狱卒老大，天老二，地老三，皇帝老四，是个人都得跪啊！
李斯本就是苍老消瘦之人，关押了数天后，更加沧桑了。
他听到皇帝取笑他，也不哭诉了，反而笑起来，越笑越大声。
皇帝有空取笑他，自然是不会要他命的。
李斯放松了紧绷的精神，一下瘫倒在地，笑道：
“陛下！老臣知道了狱吏之贵，也知道了陛下之尊贵。”
叶凌云赶忙摆手：
“别别别！朕知道你记恨朕，但屈打成招不是朕的意思。”
“朕从没有下令对你用刑，也没有屡次派御史去看你。”
“朕昨晚收到了举报信，说是有人假冒朕的名义，扣留了你的自辩书，非要逼你承认谋反罪，这是欺君，也是害臣，所以朕星夜前来看你。”
说完扶起李斯，认真看他。
李斯身上的尿骚味、粪臭味扑面而来，十分呛鼻，叶凌云忍了。
李斯愣神了好一会都没反应过来，他受了天大的罪，总要找个债主吧！
本以为是皇帝，结果叶凌云三言两语，推了个干干净净。
迟钝了一会才沉吟道：
“陛下莫不是耍老臣吧！”
他在监狱里挨的打实在太多了，有人给他灌粪水，朝他身上撒尿，没完没了的折磨他。
就算皇帝面前要翻供，他也要想好了再说。
“不耍不耍，你先换身衣服吧！”
叶凌云拍打李斯肩头，让他安心。
正在这时，太阳升起，赤红的颜色照耀四方。
李斯看向太阳，这才恢复了点心气：
“天亮了啊！”
“是啊！东方红，太阳升。”
“来人，给丞相更衣、赐饭。”
李斯一走，也有人舀水给叶凌云洗手。
叶凌云叫咸阳狱狱卒整队，检阅这支干部队伍。
太阳照耀在每个人脸上，越来越夺目了，把睡梦中的胡亥也从惊醒了过来。
他四下打量：
“这是哪儿啊？”
叶凌云还没回答，李斯连忙换好衣服出来了。胡亥脸色骤变，暴跳如雷的喊：
“你这个……叛臣。”
话没说完就被叶凌云压住了，“叛臣”两个字被消了音。
胡亥更加恼怒了！质问叶凌云：
“昨晚你干什么了，就算你是神灵，也不能放李斯这样的奸臣！”
面对咄咄逼人的气势，叶凌云不紧不慢的回答：
“昨晚有人举报，说李斯是被屈打成招的，还有人冒充御史，在咸阳狱里胡作非为，我这不是来找李斯对质了嘛！”
“待会赵高就到，大家一起商量着办呗！”
一听说赵高要来，胡亥立刻就偃旗息鼓，不闹了。
在胡亥心中，赵高就是他的主心骨，只要有赵高在，他就安心，就什么都敢干。
沙丘之谋是这样，杀兄弟姐妹也是这样。
年幼无知，没有长大，这就是胡亥。
叶凌云也不和他多废话，径直走向李斯。
将《出师表》递在李斯手上。
李斯沐浴更衣回来，气度已经大改。
腐臭味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香料的气味。
他没敢穿华贵的衣服，就黑色布衣，木笄束发，左歪髻。
但叶凌云一口一个丞相，谁都不敢怠慢他。
李斯看着皇帝递给他东西，也是不明所以：
“陛下，这是举报信吗？”
叶凌云摇了摇头，笑呵呵的慰问李斯：
“丞相啊！朕听说你写了辩词，对大秦颇有微词啊!”
“陛下，臣绝不敢顶撞陛下……”
李斯确实说了不服气的话。
叶凌云没怪罪他的意思，轻拍李斯肩膀道：
“知道知道，所以朕修改了一下，你不服气，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来嘛！”
李斯吓得直哆嗦。
因为他确实在监狱里写过辩白书，那是带着极大的怨气写的。
先写了自己的功劳，再说这些功劳都是他的罪状。
摆明了是让皇帝难堪，嫌弃大秦对他不公啊！
刚入狱的时候，他还有丞相的骨气。
但经历过十几天的轮番拷打后，李斯哪还敢再提功劳啊！
提一次，打一次，再提那就不知道是打还是杀了。
叶凌云让他念自己的辩白奏书，李斯是万万不敢了。
赶紧跪下求饶：
“陛下，臣对陛下不恭，请治罪。”
胡亥来了劲头了。
“好啊！你终于认罪伏法了。”
他很想把李斯关进去，叶凌云压住他了，还不让胡亥说话。
胡亥一个劲的反抗。
“你干嘛？不要压朕。”
叶凌云拿赵高做挡箭牌。
“赵高还没来你急什么，让李斯念一念自辩书吧！”
“念一遍吧，丞相，”
他坚持让李斯念“自辩书”，李斯汗流浃背了。
一脸痛苦的表情抬头看皇帝，希望叶凌云给他一个面子，不要当众揭他的短。
可是叶凌云铁了心要他念《出师表》。
不念就无法说服群臣，不念就不能让李斯出狱后不受影响，正常执政。
李斯不知道手里拿的是《出师表》，还以为是他写的那份自辩书呢！
他眼巴巴的看着皇帝，可怜兮兮的等了三分钟，叶凌云又催，他才没有办法了，生无可恋的展开竹简，小声念了起来：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大乱，秦川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盖追先帝之殊遇，欲报之于陛下也。”
……
李斯念了一段，霎时间定在了原地，如木雕泥塑一般镇住了。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皇帝。
手上不知哪来的力量，紧紧握住了竹简。
一想起那个统一天下的男人，李斯的精气神就又回来了。
他看皇帝，叶凌云也笑着看他。
李斯顿时有了无穷无尽的力量，大声朗诵起来。
“诚宜开张圣听，以光先帝遗德，恢弘志士之气，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义，以塞忠谏之路也。”
……
他忘记了囚徒的身份，变成了大秦的丞相。
一书念完，李斯泪流满面。
皇帝身边的郎官，也都是识字的，听李斯声情并茂的念完，全都愕然。
咸阳狱里面认字的狱卒不多，但是阎乐他是懂这份“自辩书”的含金量的。
李斯念诵的时候，阎乐听的心惊肉跳，手脚冰凉，心想：
“这份‘自辩书’恐怕不下于当年的《谏逐客书》，李斯要出狱官复原职了，我岳父反而要倒大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