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折柳
在浣衣局里的日子久了,崔宜洗衣服的手渐渐粗糙,有时候她看着自己的手,会错觉回到了自己的那个时代,因为不停的码字,指尖的指纹都有些模糊了。
这几日,她时时有些走神,隐约觉得虽然已经渐渐的习惯了被人使唤,却不代表就一定得被人使唤。
春桃前几日病了,这个结义姐姐向来身子强健,可是前几日一场风寒,竟是让她高烧不退,奄奄一息,怎知不是平日里操劳的久了,终于一起暴发出来。
若是在自己原来的那个时代,或许消炎药用上便好。
可是如今,却去哪里找这个东西来?
不过是个小小的浣衣婢,又有什么人会在意她的生死。
别人不在意,她崔宜在意。
可是,这样的缺医少药,要如何做呢?
她努力的回忆着少年时看过的那些杂学,在里面翻找着有用的知识。
目光所及,窗外烟柳绵绵,已经熬过了最冷的季节,怎可倒在初春?
春天,柳树……
她眼睛突然一亮!
她想起来以前看的书上写的金鸡纳霜,但重点不在这里,重点是金鸡纳霜之前的那一种,柳树皮!
她不是春桃记忆里那位温柔娇小的崔家嫡小姐,她不会琴棋书画,便是恶补过也没什么用处,她生来就不是学这些的人。可是,她是崔宜也是程晰,是那个可以从一楼爬外墙上三楼,可以上树偷摘核桃,可以下水偷摸过鱼的程晰,虽然都是小时候干的事情而已。如今算来那种事情距今也有十几年了。不过,她看窗外那棵小树,这树并不高,没关系的。
皇宫里并不缺树,特别是沟渠边不缺柳树。
古人执柳送别,对柳树十分喜爱。
做的和柳树有关的诗词也不少,崔宜就记得有什么昔年折柳之类的。
她站在这棵并不高大的柳树下,仰头。
刚才在窗前看着,的确不高。
现在看它,嗯,有点悬……
她掂了掂脚尖,穿的古装绷着腰腿跳不太高,只能努力,伸长了手去够,还是够不着。
深吸了一口气,豁出去罢了,要什么面子,本也就没有面子!
何况春桃的情形不好,不宜再等。没有人来给她看病,便只能自己动手救命!
这样想着,伸手便撕开了下裙,双腿得了自由,把撕破的裙摆掖在腰带上,搓了搓手,在手心里哈了口气,双手抱住了树身,最原始的方法,爬树!
萧庭风从来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看到一个这般粗野的女子,简直污了眼睛。
看她像个虫子一样在柳树上攀爬,并努力伸手去一根根折断那些新长的柳枝,扔向地面。
实在是没眼看下去。他随意的一挥手,一股劲风过处,不管是树枝,还是崔宜,一起自树上落了下来。
“哎!”
崔宜可没想到自己好好的爬个树,会刮来一阵大风。
树并不高,但是,摔下去会痛!
她双手抱头,认命的直跌而下。
左右已经摘了那许多的柳枝,煮出来总有一碗能救命的药了。
果然理想和现实果然是有差距的。
崔宜心想。
她本以为一定会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可是却似有一股柔风将她轻轻的托了下,然后缓了她下坠的落势。
她摔倒在地上,趴在那像个傻子,然后只看到一片绯色的衣角飘过,便晕了过去。
“查一下她为何爬树,折这些柳枝。若是无故犯事,杖责……”
一个冷淡的声音是最后留在记忆里的。
崔宜醒来时,天色已晚,破窗边一缕薄云正在慢慢变成金色。
她记得自己晕倒前听到人说要杖责,但是自己身上并不觉得哪里痛。
正在怔忡的时候,听到耳畔传来个明快的声音:“醒了醒了!崔姐姐醒了!”
就算是已经过去了这样久,她还是不太习惯被叫做“崔姐姐。”
于是,摇了下头,本能的张嘴想说“我是程晰,你要叫我程姐姐。”
那个明快声音的主人已经一把抓在她肩膀上,用力摇她,一边叫道:“春桃姐,春桃姐,你家崔姑娘醒了!”
崔宜被她晃得眼前直冒金星,心想你再不住手我就要又要晕了。
春桃虚弱的声音适时传来:“……妹妹……”
她脑子里突然清醒,急得张眼四顾:“春桃姐!”
一边的燕儿连笑带哭:“好了,好了,都没事了。嬷嬷请了医官来给你们看过了,也下了药,都没事了。”
一边掩着脸小声哭泣。
燕儿是她们同屋的浣衣婢,比她们早几个月入宫为奴,可是三人中年纪却是最小的。
天生的一张笑脸,活泼俏皮,最是吃苦耐劳。
这些日子春桃病了,多是她在帮衬着崔宜,才让她少受了些挫磨。
今日本是崔宜轮休,可是燕儿回到居处却发现她和春桃一起躺在那里,吓了一跳,问过送药的嬷嬷才知道是从树上摔了下来,虽然不知道她为何好端端的爬树,但是总是请了医官来,随便给春桃也看了病,下了药。
春桃是得了风寒,表症虽重却是无大碍的,而崔宜浑身无伤,大约是从树上掉下来时吓晕了。
医官是这样说的。
燕儿心想到底是官家小姐,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果然是要吓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