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裁缝一双眼
王嬷嬷是京中有名的女裁缝,可是她的裁缝铺子却并不在京中的繁华地段,反而坐落在京中最不显眼的里坊间。
仿佛是知道崔宜心中充满了疑问,而自己家的王爷还有阿欢这臭小子又完全没有要说明情况的意思,赶车的老张头自愿的为崔宜解惑。谁叫自己家的三郎是个话不多的不擅谈的男子呢,连带着他的小厮也是这个样子。
当年的先王妃和先王爷多好,都是爱说爱笑的人,怎么现如今的三位郎君是一个比一个嘴笨,还是郡主更像先王爷和先王妃多些。
“王嬷嬷说了,她手艺好又如何呢?她手艺再好,也是街坊邻居们抬举出来的,若没有邻里帮衬也不过就是跳梁小丑罢了,所以啊,她的铺子只建在这里,只为了于人方便。”
崔宜点头,这裁缝嬷嬷倒是看的通透。
不过,她抬头,看到院门口的匾额。
三个大字:吉祥居。
挺喜庆的,不过“吉祥居”,并不像裁缝铺的名字,而且这名字好生的俗气。
老张头笑道:“多吉祥啊,吉祥如意,何人不向往之?”
崔宜转念一想,正是如此。
可是,世人太多纷扰,反而把最切实的心愿当做了是庸俗无趣。
萧庭风自然不知道她心里头这许多的弯弯绕绕,只是示意阿欢上前叩门。
叩了几下, 听到里面传出个苍老的女声:“谁啊?”
声音虽然苍老,却并不衰弱,反而有中气十足的感觉。
阿欢站在门槛上,大声回应:“阿嬷,我是阿欢!”
须臾,门吱呀一声,开了。
崔宜本来以为开门的会是刚才应声的老嬷嬷,不意竟然是个垂髫的小童站在门里,手jfed还拿着根比他还高些的门栓子笑向阿欢:“阿欢哥哥,王爷有一起来吗?”
他问的这般自然,说明萧庭风是这里的常客。
阿欢亦笑得欢畅,与在王府时一脸严肃完全是判若两人。他在小童的头上揉了一把:“一冬未见可是长高了些?你阿欢哥来了,王爷自然也一同来的。”一边得意的回头,却不知道是想让谁看到。
萧庭风浅笑:“吉儿,你阿嬷好吗?”
“阿嬷很好!在里面等着王爷!”吉儿笑着应答。
萧庭风给他一颗糖果,拍拍他的头:“别再偷着吃,要问过阿嬷。”
吉儿抿唇:“阿嬷说了,让我把糖存起来明年才可以吃。”他说话时口中漏风,显然正在换牙。
萧庭风向他笑笑,率先进院,崔宜和阿欢紧随在后面。吉儿看到崔宜,轻轻咦了一声:“王爷今日带了一位新的侍从吗?”
阿欢回身拍了拍他的头:“小孩子家家的,不该你知道的少管!”
吉儿冲阿欢挤了挤眼,立起一双大眼,又甜甜的冲在院门外套车拴马的老张头叫了一声:“张爷爷”跑开了,他选择完全的忽视掉了阿欢。
阿欢一脸的无奈。崔宜想起他昨日那张冷脸,心中好笑:“真的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进得院里,崔宜才发现他这裁缝铺子的外院不是一般的大,而且也不如想象中的一般只得王嬷嬷与这小童阿吉两个。
里面安安静静是因为大家都在各忙各的,专心致志,无暇发出多余的声音来。
有染布的,有调定的,有晾晒成衣的,有在日光下透线的,有正在浆洗的,还有的人正在用竹箩筛网细细的过滤着什么。
院子里的一角还开辟成了个温室的模样,有阵阵花香传来。崔宜想,这莫不是个天然的染料来源?
毕竟在古时,许多颜色还需要取自自然。不像后来的工业时代可以化学合成。
崔宜睁大了眼,看着这些人有条不紊的忙碌着,却另有仆妇上前引他们入内去见王嬷嬷。
这个王嬷嬷什么来头?真的只是个裁缝吗?一个裁缝架子大的得让一位王爷躬身亲就的去见她,而非她来迎?那刚才应门的又是谁?
崔宜心里无数个为什么。
王嬷嬷正在她自己专门的染房里挑色。
方才她是出来看帮仆们干活,兼歇歇眼睛,正好听到门外阿欢叫门,就让孙子给开了门。
左右永安王府的人不算是外人,所以她并没有迎接出来。
萧宜跟着萧庭风与阿欢走到王嬷嬷的染房门口,看到窗下明光中,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正一手拉着一把丝线对着日光细细分辨着。
她手上的那把丝线如云似雾,色彩斑斓,说不出的明亮显眼,而她枯瘦的指尖只是轻轻一挑便把它们一根根的均匀的分在的绷子上。
三个人都在门边静静看着,没有出声。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王嬷嬷把手中的绷子放下,才抬眼看到站在门口许久的三人,连忙走上前:“唉呀,让王爷在门口站着,她们如今也越发的不会做事了。”
萧庭风很自然的伸手相搀,一面笑道:“无妨,是本王让他们不要吵到嬷嬷您的。”
他对这老妇很是尊重。
崔宜虽然不解也还是跟着阿欢一起向王嬷嬷行了一礼。
王嬷嬷一眼看到她,惊道:“这姑娘怎么穿着二郎的旧衣裳?”
萧庭风笑道:“嬷嬷好眼力。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只好借用二哥的旧日衣冠。”
崔宜才知道自己这一身竟然是穿的萧庭风二哥萧庭屹的旧衣。
她一个女子被人当场认出也就罢了,还被人认出是穿了什么人的旧衣,如同个小偷一般,好没丢脸!
她涨红了脸,向王嬷嬷万福:“王嬷嬷好。”
王嬷嬷看向她又看看萧庭风和阿欢,说:“这位姑娘好生的眼熟,是二郎的媳妇吗?”
崔宜一头黑线:“我,民女不认识萧二公子。”
阿欢正想开口讥讽她,听到王嬷嬷又向他问道:“那是阿欢你的新媳妇要裁衣?”
阿欢也同样一头的黑线。
萧庭风正要搭话,王嬷嬷又猛然执了他手:“三郞啊,原来是你要成亲了么?”
萧庭风一瞬间只觉得五雷轰顶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