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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怀璧其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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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苑的暖阁里面被弄脏了,这次不是口水,而是血水。

就在小梁王和萧庭风使眼色,问他要不要把那老妇带进宫给明德帝亲自审一审的时候,那个安静了一晚上的老妇突然发难。

按理说她被关了一晚了,冻了一晚上,绑了一晚上,理应没有什么杀伤力才对,所以连身为暗卫的天星和身为护卫的阿欢都大意了。

她在一瞬间暴起,目标不是她们东昌人恨之入骨的永安王,而是她潜伏蹲点了许多年小梁王府的主人,小梁王。

可能在她的心里,认为小梁王更好对付吧。

于是,她在小梁王和萧庭风的注意力都被是否带她入宫面圣陈情而分散的一瞬间突然在原地跃起,直奔小梁王。

她没有兵器,连钗环都被卸下了的,她只有一双手。

手指甲又尖又长,实在不像个做粗使的婆子。

她离小梁王和萧庭风的距离其实都不算近,甚至离小梁王更远那么一点点,但是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小梁王。

这一下的变故发生的突然,当时的天星正在暖阁外面,抱着装冰酪的食盒准备还回去厨里;而阿欢则在崔宜身边吃着强索来的冰酪。

她也许就看准了暖阁里只有她和两个王爷的缘故,因此出手了。

不能不说她隐忍了这么久,连天星都被她瞒过了。

小梁王虽然会武,但是他毕竟是个懒散的人,只是表面功夫,但是萧庭风虽然同样是个闲散的,却不是表面的功夫。他三岁开蒙,师从他的父亲先代永安王,然后又得阿欢的师父在京中调教数年,虽然他的武功比不上阿欢轻灵机动,却也是真材实料。

小梁王避不开的手爪被萧庭风疾抢到他前面,扔出的一只茶盏挡下了。

那只茶盏被那老妇一爪抓成了碎片,她竟然有一身横练的铁爪功。

挡下她的第一抓之后,便有了富裕的时间。

小梁王大叫有刺客,天星抢入,萧庭风已经与那老妇过了好几招。

天星是知道永安王会武的,也知道他武功很好,但很少见他动武,毕竟他是王爷许多时候用不着他出手,自然他身边紧随的阿欢自己就已经直接上去了。

天星也没想到那老妇竟然一直是隐藏着武功的,见状吃了一惊。也疾抢上来。

他是护卫,有他在这里,怎么用着王爷们自己动手,若如此,他可以回家种田了。

呼喝间别的侍卫也围了上来,那老妇一人不敌这么多人,立刻就受了伤倒地。阿欢听到动静也赶了回来,一起一落间就把崔宜的安危丢在了后脑勺去了。

阿欢情急,担心自己家王爷出事,这心情可以理解,无可厚非,但阿欢可以一时把她忘了,萧庭风可不敢忘记她。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老妇吸引,所有人都只注意明阁的时候,是有人的手搭上了跑的最慢的崔宜的胳膊的,但是被随后从暖阁里冲出来的萧王爷迅速挥开了,然后抓住对方的手把她扶起来的是萧庭风。

至于那个想要趁乱对崔宜动手的是个侍卫打扮的男子,现在就和那老妇一样像只粽子似的被扔在了暖阁外面的空地上。被一群人围着。

等侍女们打扫完血迹,收拾干净了地面,换了新的地毯装饰之后,萧庭风与小梁王重新落坐,自然还是在梅苑的暖阁里。

小梁王拍了拍手,亦自然有侍女重新奉上茶来。

崔宜坐在矮凳上,手还在抖,阿欢有点担心的看了过来。

若是知道会让她受到这样大的惊吓,自己可能不会跑开的那么快。

自己嘴里面说着她更重要,但实际行动却表明了王爷更重要。多年养成的习惯让他的脚比脑子跑的快,明明在王府里出来时王爷也好,明珠也罢,都一再的和他交待凡事要以崔宜的安全第一,一定要保护好崔宜,莫让她再受到惊吓。因为刺客在暗,而崔宜在明。但是自己一听到王爷这边有动静就立刻丢下她了。自己可是在明珠面前拍过胸脯的保证过了的。而且,自己刚才也对她说她更重要的。自己没做到。

以为在梁王府就不会有事,是自己大意了。

阿欢无比的愧疚。

有侍女也给崔宜上了茶。

她手抖着,接过来,放到唇边,轻轻的抿了一小口。

入口的茶水微温,有茉莉的清香,并不觉得烫,所以可以很好的的润喉暖身。

身体渐渐的止住了颤抖,她终于镇定了一些。

萧庭风和梁王也在喝茶,眼睛却都不约而同的向她看过来。

阿欢和天星原本各自站在各自的王爷身边,天星向阿欢看了一眼。

阿欢犹豫了一下,迈脚,走到了崔宜的面前:“崔宜。”

他语气里透着明显的担忧:“你……”

崔宜双手捧着茶,微微摇头:“我没事了。”

她是真的冷静下来了。

她也并没有要责备阿欢扔下她不管的想法,阿欢本来就是萧王爷的小厮和侍卫。护卫王爷才是他的本来职责。何况刚才的情况那么突然,正常人都会自然的反应去保护自己一直很重要的人。对于阿欢来说,自己只是一个才认识了两天的陌生人。纵然他会突然冒出来救自己,或是会献宝一样的奉上冰酪,但他最在意的最关心的人应该是萧王爷。自己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和永安王府的人也没什么关系,不过是个暂时住在那里的人罢了。一时对皇帝和萧王爷有用而已。

她心底里其实很感激阿欢昨日的救命之恩的。今日他扔下自己又有何不可?她半点也不妒忌。

她刚才哭是因她害怕,她怕死的狠。

大概是因为死过一次。

她又饮了口茶,察觉到阿欢还在面前,抬头,仰脸向他看去,唇边带了淡淡的笑意:“真的,我已经没事了。”

阿欢还想解释,但是看她的那个笑容,突然觉得什么也说不出来,讪讪的退了回去,守在萧庭风身后。

天星很诧异的看过来,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扯了个极古怪的表情出来。

崔宜看看坐在上座的两位王爷,定了定神,问出了刚才一直在脑中徘徊的问题:“我想问下两位王爷,为何有人要杀我,或者说,是毁掉我们崔家。”

她脑子真的无比清醒,她若只是个普通的罪奴被开释怎么值得有人潜入两个王府里做局杀她?

若要杀她在浣衣局里杀岂不是更容易?

可是他们没有这样做。

说明她之前在浣衣局里的那半年并不要紧,甚至无关紧要。

紧要的出了问题了非得杀了她才行是因为她认得鲛丝。

可是她记得当时那件衣裳传看时,没有人识得,哪怕是司制局也无人认得,只有她,灵光一闪的指出那是鲛丝。

然后她就被皇帝放出了宫,住进了王府,被刺杀了两次。

绝对不是偶然。

是有人不想让她说话。

那么不让她说话只是因为她认识鲛丝,而她认识鲛丝自然不是因为她见过实物,真正的崔家小姐是名门淑女,怎么可能去到那么远的地方旅行过,她不过是在家中藏书上见过而已,而她的父亲应该比她更了解那物才对,所以目标一开始就是她的父亲崔大人。然后他们给他造了个罪名出来,杀了他,让他举家获罪,让他的儿女流放的流放被没的被没,便没人再想得起关于他认得某物的事情。

可是阴差阳错,她崔宜被分到了浣衣局为奴,亲眼见到了那件织衣,识得那鲛丝,于是该死的人又变成了她。

她看着萧庭风和小梁王,眼尾微微发红:“两位王爷,小女猜测的若是真的,那我父亲,就是被冤枉的。陷害他让他死了就能永远闭口,就是为了不让他说出他认识鲛丝这种东西。”

她来到这个世界,成为崔宜,哪怕身陷深宫为奴为婢也不曾真正的怨恨过什么,因为她一开始的确以为是父亲贪墨导致的。一介小小的四品承制,家中起出金银十数箱,珍宝无数,多少民脂民膏,的确该死。身为他的子女,理应为他赎罪。一开始真的就是这么想的。

可是后来她在浣衣局里的时间长了,除了日夜劳作,这段时日洗了上一世一辈子那么多的衣物,累的半死不活的时候,脑子却越来越清醒。

春桃和她说父亲外放出任不过三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可是府中后来起出的贪墨之物价值连城,根本不是他一个小小承制消受的起的东西。而且他死的那么急,说他是畏罪自杀不如说是有人怕他活着说出不该说的而杀人灭口。

还有顾家,退了她婚事的顾家。

若无内部消息,他们怎么会知道她家中会在几日之内被抄家,怕被连累了因而断了姻亲。要知道那位即将要迎娶她的顾家二郎可是与原来的崔小姐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这是春桃告诉她的。

她在全家被关在内院待审并后来在浣衣局时都是常常发呆,春桃总是怕她家中突然变故出了神识上的差错,有时便会给她讲些旧事。她本来对于崔宜以前的很多事情不太明白,都是春桃告诉她才知道。基本顾家二郎与她情深意重的事情春桃也知晓。

若是如此,顾家的二郎应该不会那样绝情。而是应该会护着她,极力的争取尽快娶她过门,因为按律例罪不及出嫁女。只要她嫁做了顾家妇,崔家便与她没有关系了。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是顾家二郎没这么做,分退却了,或者说他的许诺不过尔尔。他们知道了些将要发生的内幕,舍弃了崔家,舍弃了那个崔宜。

害死父亲,害的崔家被抄家被贬为奴的人一定是和鲛丝有关的人。

她想通了这一节,双拳不由得紧握,看向坐在上位的两位王爷,深吸了一口气后起身跪地:“请两位王爷为民女做主!”她死死的盯住萧庭风:“我父亲为人陷害致死,我家人被流放奴役皆因为那一件织物,民女别无所求,只求两位王爷能还民女一个公道。”

萧庭风昨日就此事向明德帝也提出过要还崔家一个公道,但明德帝当时未置可否。如今听到崔宜口中喊冤,料想她是突然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所在,这个姑娘不是一般的聪明。但是为崔家翻案只是一腔热血就够了,也不是诸多疑点就可以说它是错案,皇帝要的是实证是明证,是无可推敲的死证。现在没有。

手上只有抓到的死士是没有用的,死士通常只做事不问缘由,也问不出缘由。通常的结果只有死罢了,需要的是更多更细的蛛丝马迹,能够循着上索,找到缘由。现在缺的就是这个。

目前唯一能肯定的是崔家和鲛丝案有关,崔宜的命是一定要保住的。

但她的请求是一时不能达成也无法给她承诺的。

无法骗她。

崔宜没有等到任何人的允诺或是许愿,没有人说话。

她等了许久,毫无动静。

这暖阁里那么热,她却是一身的冷汗。

她方才还以为已经有人可依,原来是她错了。她根本无人可依。

她一颗心渐渐冷下去,要冻成冰的时候,听到了萧庭风的声音,很淡却郑重的声音:“本王不能保证给你崔家翻案。但本王的确有心想要为崔家翻案,可是崔姑娘,空口无凭,许多事情不是说说或是想一想就可以做。崔姑娘这样聪明,应该明白的。”

她抬起头,看到他明亮如星的眸子正直直的望过来。

他话语间的恳切也那么清晰,她说的道理她也都懂得。

可是他说要证据,谈何容易。

她咬了咬唇,慢慢站起身来。

即使知道他说的其实是事实还是有些失望的。

不过他们才认识了不过三天,是她在心里把他想的太过理想了,是她过于高看他了。或者说是因为萧王府里的人太过亲切让她以为她可以完全的依赖和信任。但,果然是不行的。

她眼里的光芒冷却,萧庭风仿佛觉得有什么在她身体里面渐渐的死去了。

可是他刚才说的都是事实,她那么聪明应该懂得的。

他听到她吐出了四个字:“怀璧其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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