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8、同一屋檐下（64）
只要林木杨愿意，他的情商和阅历足够他毫无隔阂地融入任何一个圈子。不会因为“年龄”、“辈分”，让他看起来有任何的格格不入。
他进门就脱了过于“正经”的上衣的外套，只穿着一件白衬衫。领口敞开，袖子挽至小臂，整个人看起来落拓风流，距离感减轻不少。
“……前辈实在是太厉害了。”
“只是运气好罢了。”
甘甜坐在他对面，隔着整张桌子的美食，一只耳朵听高年级的学长拉着林木杨聊棒球，另一只耳朵听侧边的韩语琴和金敏英小声聊学校的奖学金评比规则。
随着时间的推移，韩语琴和金敏英的声音逐渐打败学长的声音，成为甘甜脑海中的主旋律。
虽然按照汉东大学的规则，大一的奖学金评比在大二的第一个学期开始，暂时用不上，但还是很重要的干货。
“留学生也可以申请吗？”
得知学校的奖学金分为国奖和个人创立的奖项两种，甘甜轻声问。
韩语琴答：“国奖可以，申请流程一样，其他的要看设立人的要求了。”
韩语琴讲解细致，甘甜认真地了解着全部规则，脑袋转向她，筷子随意地往碗里一夹，吃了口空气。
一只手适时伸到她面前，在她碗里放上一块切好的牛小排。
是岑驰。
甘甜转头冲他笑笑，夹起牛排一口吃掉。
然后是第二口，这次是一小块烤肉。
甘甜咬了一口，肉汁四溢，眼睛惬意地眯起，“好吃。”
她这句夸奖成功地换来了碗里源源不断的肉，岑驰就像是一个自动喂食机，在每一个她碗里即将变空的时刻，默默地填满她喜欢的食物。
甘甜被照顾得很舒服，下意识地冲他扬唇，嘴角的酒窝轻轻翘起。
对面一道不容忽视的眼神落到了她身上。
甘甜当然知道对面坐着的是谁，但不可能因为知道，就把对岑驰展露了一半的笑憋回去。她佯装不知，嘴角的笑依然甜甜蜜蜜。
“谢谢。”
岑驰点头，长长的眼睫垂落，低声嘱咐：“别光顾着说话，吃饱。”
甘甜“嗯”一声，叼起碗里的肉，又转头去跟韩语琴和金敏英搭话。距她半臂之隔，岑驰的餐盘里摆着四五串不同种类的、只剩半截的肉串。
林木杨在对面恰好旁观了全程。
每一次拿到不同的肉串，岑驰都会小心地用纸巾擦拭掉铁签子顶端的黑灰，然后用筷子撸下一半分到甘甜碗里，剩下的半串安安静静地搁在餐盘上。
他自己不急着吃，等每一种肉串都见她尝过一次，根据表情判断出她的喜好。再细细地挑出几串她喜欢的串儿，整根撸到她碗里。
等做完这一切，才埋头吃起餐盘边剩下的半串半串的快要冷掉的烤肉。
大部分他都分了一半给她。
不能算是多么亲密的行为，毕竟也不是嘴对嘴，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当着满桌人，这样事无巨细的照料，显得异常暧昧。
林木杨觉得碍眼，看向浑然不觉，依旧吃得津津有味的甘甜。
她对一切毫无觉察，她毫无戒备地吃下任何一个人放进她餐盘、喂到她嘴边的东西。
看向闷头吃东西，头也不抬的甘甜，和她身边跟她动作如出一辙的岑驰，林木杨的眸色渐渐加深。
即使不是他，林木杨也不觉得段迎潇面对这样一个事无巨细的人，能有什么胜算。
吃到一半，江序端着酒杯跟金敏英换了位置，挤到甘甜的身边。他今天比平时喝得多，但不算醉，更多的是懒倦，懒懒地不想动，懒懒地只想跟自己想待的人待在一起。
时不时开口懒洋洋地小声叫一声她的名字。
江序：“甘甜。”
甘甜喝一口酒，侧身：“嗯？”
江序不说话，两分钟之后又喊：“……甘甜。”
甘甜吃一口肉，微微抬头，“嗯？”
“……甜。”
甘甜头也不抬，“怎么了？”
“没事。”
甘甜看向他手上摇摇欲坠的酒杯，好像随时都要跌到地上，洒她一裤子酒。她伸手拿，没拿过来，江序不撒手。
岑驰起身，直截了当地帮她把江序手上的杯子夺下，轻轻搁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甘——”
呼喊声戛然而止，江序伸手去抢自己的酒，身体不由自主地向甘甜身边靠近。
一股幽微但持久的草木香涌入他的鼻腔，像是无意中闯进了一片绿色原野，突然有风吹过来，带来干燥的树叶和湿润的苔藓混杂起来的森林的味道。
很熟悉，江序却一时想不到在谁的身上闻到过。
这种清淡的香水味，要在身上残留这么浓郁的气味，一定是在封闭的空间内，两个人待了足够久。
是那个人吗？跟她接吻的那个。
江序短暂怔愣的时刻，段迎潇走过来提住了他后脑的卫衣帽子，让他回到水平坐姿。
“没事吧？”段迎潇问。
江序以为是在问他，循声抬头，跟着他的视线找到甘甜。
甘甜在摇头。
江序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气温冷下来，被酒精激发的暖慢慢散掉。他跟着段迎潇坐回去，闻到段迎潇身上清淡的、干燥的香气，应该是家里的沐浴露或是洗衣液的味道。
不是他。
稍稍坐了会儿，散了散酒气，江序目光在屋里搜索一圈，立马起身，拿起放到小桌上的饮料。
他酒量一般，脚步还有些飘浮，像踩在云顿。一个一个杯子倒过去，每个人身上的气味他都一一闻了个遍。
江序最讨厌气味，最讨厌别人身上的气味侵占他，所以他用浓烈的气味去侵占别人，但这一次，他一一主动闻过去。
鼻子翕动，像是一只闻到肉腥味的狗，势必要找到肉到底藏在谁的口袋里。
米酒的香气、食物的香气，沐浴露的花香，大街上傍晚闻到过的复杂气味，以及——
沉郁清醒的草木香。
江序错愕地看向气味的拥有者。
他的舅舅，林木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