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镜中人

我叫晓妍，独自搬到城郊这栋老旧公寓，租金低廉是唯一优点。楼道灯光昏暗，墙皮剥落，弥漫着潮湿腐朽气息。我住 302 室，刚进门那股子霉味就呛得人皱眉，家具陈旧，木地板嘎吱作响，好在卧室有面巨大穿衣镜，款式古典精致，雕花繁复，似暗藏岁月故事，也算给沉闷屋子添了分独特。

起初几晚相安无事，直到那个暴雨夜。狂风拍打着窗户，雨如珠帘般倾泻，电闪雷鸣让屋内忽明忽暗。我被惊雷吵醒，揉眼起身喝水，路过镜子时眼角余光瞥见镜中影像——自己竟穿着一身血红色嫁衣，长发凌乱披散，双眼空洞无神，嘴角似有殷红液体缓缓淌出。

我浑身一僵，冷汗瞬间浸湿睡衣，瞪大眼死死盯着镜子，呼吸急促得近乎窒息。可下一瞬，镜中影像恢复正常，还是睡眼惺忪、面色惨白的自己。我安慰自己是没睡醒、看花了眼，强压心头恐惧，匆匆回床，拉过被子蒙头，心跳声却如密集鼓点，久久难平。

此后，镜子越发怪异。清晨梳妆，镜中双手动作会突然迟缓、卡顿，几秒后才跟上现实；夜晚归来，镜里常映出屋中多双陌生眼睛，隐匿在黑暗角落，幽幽窥视。我向房东询问镜子来历，房东眼神闪躲，只说镜子打公寓建成便在，让我别多想。

一晚，我洗漱完准备就寝，镜中却缓缓浮现出一张陌生女人脸，惨白如纸，满是怨恨，眉心一点红痣醒目至极。那女人张嘴，声音凄厉从镜中钻出：“还我命来……”镜子表面泛起诡异涟漪，伸出数条苍白手臂，如藤蔓缠向我脖颈、手腕，冰冷触感仿若实质。

我惊恐尖叫，奋力挣扎，手臂却被越缠越紧，几近窒息。慌乱间，摸到床头台灯砸向镜子，“哗啦”一声，镜面裂出道道缝隙，手臂瞬间缩回。我瘫倒在地，大口喘气，镜子却开始渗出浓稠血水，缓缓漫过地板，腥味熏得人作呕。

待稍稍缓过神，我决定调查镜子背后隐情。在图书馆古籍库翻找数日，终于寻到线索。原来数十年前，这公寓住过一位叫阿绣的女子，天生丽质且才情出众，与穷书生相恋，私定终身。奈何当地富户觊觎阿绣美貌，强抢她做妾，大婚夜阿绣宁死不屈，身着嫁衣在这房内撞镜自尽，怨念封于镜中。而那书生受刺激后疯癫失踪，此后租客不时传出撞邪传闻，公寓渐成荒宅，直至低价出租。

知晓前因后果，我心生怜悯，却也惧怕这难缠怨灵。又逢雨夜，阿绣哀怨面庞再次浮现，哭诉命运不公、挚爱离散。我鼓起勇气劝道：“阿绣，逝者已逝，你困于此受苦，不如放下怨念往生。”阿绣怒目圆睁：“不！我死得凄惨，要这世间负心人都偿命！”说罢，镜中血水翻涌，化作血手抓向我。

紧要关头，门口传来虚弱呼唤：“阿绣……”竟是位白发苍苍、衣衫褴褛的老者，眼神却温柔深情。原来他就是当年书生，疯癫后四处流浪，近日莫名被执念牵引至此。“阿绣，是我害了你，我苟活至今满心愧疚，你莫再伤人，随我走吧。”书生泪目哽咽。

阿绣身形一颤，面容悲戚，血水与怨念似有松动。我趁热打铁：“阿绣，他从未负你，苦守半生，你们该团圆了。”阿绣眼中恨意渐消，缓缓伸出手，书生跨步入镜相拥。刹那间，光芒大放，镜子嗡鸣震颤，怨念消散，镜上裂痕愈合，恢复澄澈。

再看屋内，腐朽霉味尽散，暖光透窗，温馨静谧。次日，我向房东退房，告别这段惊悚过往。房东望着修复的镜子，满脸诧异，我只淡淡一笑，带着释然离去。有些爱恨嗔痴，历经生死、跨越时光，终在眷恋不舍里寻得解脱。而我，也决心奔赴新生，让这诡事尘封在岁月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