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得无-得悟
刘玉珠得知陆鱼并未前往暗室受罚后,便一直在等待着陆羡下朝归来。待陆羡踏入家门,她立刻迎上前去,将陆鱼杀人之事以及赶走除秦殊所带丫鬟婆子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知了陆羡。
陆羡听闻,不禁心中一惊,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杀人?他实在难以想象,那么个年仅三岁的小孩子,竟会做出如此残忍之事。他微微摇头,心中虽有疑虑,但又觉得妻子应当不会欺骗自己,于是沉吟片刻后说道:“我去看看她。”
刘玉珠眼中瞬间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满,在她看来,这个时候陆羡难道不应该直接下令让暗卫押着陆鱼进入暗室吗?为何还要去查看?但她并未将心中的不满表露出来,只是轻声说道:“妾身与你一同去吧。”
“也好。”陆羡点头应允,随后两人一同朝着归羡院的方向走去。
路上,刘玉珠看似闲话家常般说道:“这孩子许是因为娘去世了,心中悲痛,有些叛逆。等会儿你见到她,可要好好与她说道说道,切莫发火。”
陆羡神情严肃,微微摇头道:“若她当真叛逆到了恶毒的地步,那绝不能姑息迁就,必须予以严厉处罚,以正家规。”
刘玉珠听闻此言,心中暗喜,她深知那小孽种的性子倔强,一点气都受不得。待会儿只要陆鱼稍有不慎,以陆羡的脾气,必定不会轻饶。
两人渐行渐近,远远便瞧见归羡院的院门口聚集着一群人,一个小小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忙碌,似乎在指挥着什么。
“林如风,再往左边移一移。”陆鱼清脆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
林如风依言,双手稳稳地将新牌匾朝着左边缓缓移动,“这样行了吗?”
陆鱼仰着小脑袋,仔细端详了一番,随后满意地点点小脑袋,“嗯,可以了!”
陆羡走近,抬头望去,只见原先那院名为“羡归院”的牌匾已然被换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写着“德悟院”的新匾。他的眼神微微一变,心中暗自思索着这院名的含义。德,可寓意道德、品德、仁爱,德高望重;悟,则有理解、悔悟、感悟、参悟之意。如此组合起来,大致的意思便是期望居住在此院之人,能够拥有仁爱之心,顺应自然之道,且具备极强的领悟能力。陆羡心中不禁点头赞许,这院名相较于之前那个让他略感尴尬的“羡归院”,显然要有意义得多。只是,他心中好奇,不知这院名究竟是何人所起,若是府中的人,倒是应当好好奖励一番。
他正思索间,回神低头,却对上了陆鱼那幽幽的眼神。陆鱼的眼睛生得极为漂亮,仿若两颗璀璨的黑宝石,然而那眼神中透露出的神情,却让陆羡心中颇为不喜。
“这名字谁起的?”陆羡手指指向牌匾,开口问道。
陆鱼俏皮地翘起大拇指,点了点自己,脆生生地回答道:“我。”
“不可能,你才三岁,如何能起得出这般有深意的院名?”陆羡满脸质疑,目光随即扫向董嬷嬷等人,只见她们几人皆用不满的眼神回望着他。陆羡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无名火,他深知这些人因秦殊的缘故对他心怀怨恨,可即便如此,也不能代表她们可以对主子不敬。
“这院名一看便是位学识渊博之人所写。”刘玉珠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语气温和地劝说道:“陆余,小孩子切不可撒谎,要诚实,如此方能讨人喜欢。”
陆鱼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随后一本正经地说出一句大实话:“你撒了那么多谎,不还有眼瞎的喜欢你?”说着,眼神还特意看了眼陆羡,那模样,分明是在暗指陆羡被刘玉珠的谎言所蒙蔽。
刘玉珠闻言,气得脸色瞬间通红,转身红着眼眶,满脸委屈地看向陆羡,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听听,她竟如此对我说话。”
陆羡心中其实也已然动怒,在他看来,刘玉珠怎么说也算是陆鱼的母亲,陆鱼怎可如此顶撞长辈。再者,她还公然说自己这个父亲是瞎子,这简直就是对他的公然羞辱。
“你这院名可真是白起了,看来你根本不懂这院名的意思。”陆羡冷哼一声说道。
陆鱼却回头嗔怪地瞪了几个丫鬟一眼,“看吧,我就说不要用谐音,你们偏要用,不光让人误会这名不是我起的,还让人以为我多有道德。”
陆羡听闻,不禁一愣,心中疑惑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鱼回头看着陆羡,极为认真地解释道:“不是德悟,是德,无。无,便是没有的意思。连起来就是没有德。”
陆羡一听,顿时被气笑了,这“德无”,竟是没有德的意思。他看着陆鱼那副模样,见她似乎还对这名字满意得很,半点羞愧之色都没有。这哪里是叛逆?在他眼中,这简直就是完完全全的没脑子。别人提点了用谐音,她倒好,半点顾忌都没有,就这么直白地全给说了出来。虽说这个女儿并非他所期待出生的,但毕竟是陆家的血脉,他也不能任由她日后出去丢人现眼。幸好,她如今年纪尚小,找个教导嬷嬷来好好教导一番,或许还能有所挽救。嗯,差点忘了此番前来的目的了。
“我在问你,你当真打杀了院里的下人?”陆羡收敛笑容,表情严肃地问道。
陆鱼却仿若无事一般,打了个哈欠,然后极为诚实地点头应道:“嗯,杀了。”
陆羡看着她这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眼神变得越发凌厉。他心中暗自揣测,她这般态度,究竟是因为年纪太小,还不懂人命关天的道理,还是压根就觉得一条人命而已,死了便死了,毫不在意?
“那人犯了什么错,你竟要将她打杀?”陆羡追问道。
陆鱼小手朝着旁边一指,理直气壮地说道:“因为那个人是她的人,逮到机会就欺负我,这样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奸贼,不打死留着给自己添堵?”
刘玉珠站在陆羡身后,在陆羡看不到的地方,眼神阴鸷地盯着陆鱼,心中暗自恼怒:这小丫头,还真敢说!
陆羡微微皱眉,心中觉得这孩子的言辞实在太过难听。什么奸贼,这话说得也太过分了。这孩子对珠珠的意见显然极大,而且连表面上的尊敬都没有,这如何能行?
“你母亲掌管着将军府,所有丫鬟仆人也都是她在安排管理,你说的谁是谁的人,根本就是毫无根据的瞎猜测。你母亲不过是正常分配人手罢了。”陆羡试图解释道。
陆鱼眼神陡然变冷,迈着小步快速走到陆羡身前,双手抱住他的腿,然后趁他不备,不动声色地抬起了脚,朝着陆羡的脚背狠狠踩了下去。
陆羡只觉脚背传来一阵剧痛,他低头看去,本以为陆鱼是想要亲近他,却没想到她竟会突然下此毒手,一时之间,他有些不知所措。就在他脑子一片混乱之际,那钻心的疼痛愈发强烈,让他忍不住低哼出声。
他心中恼怒,不假思索地抓起陆鱼,用力将她丢了出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如风身形如电,一个飞身稳稳地接住了陆鱼。
“羡哥哥,你怎么了?”刘玉珠看到陆羡蹲到地上,满脸痛苦之色,心中真的是焦急万分。在她眼中,陆羡乃是顶天立地的大将军,就算是挨了刀,也应当是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可如今,他却痛得蹲到了地上,可见他所受之伤必定极为严重。
刘玉珠心中想着,陆羡刚才将陆余丢了出去,那这伤定然和陆鱼脱不了干系。于是,她那主母的气势瞬间爆发出来,大声喝道:“来人,将她给我抓到暗室关着。”
话音未落,三个暗卫如鬼魅般从角落里瞬间冒了出来,林如风见状,毫不犹豫地拔剑出鞘,身形一闪,立在陆鱼身前,将她遮了个严严实实。一时间,两方对峙,气氛紧张到了极点。高手之间,往往能够敏锐地感觉到彼此之间的实力差距,故而谁也没有轻易动手。
不过,有所顾忌而不敢动手的是刘玉珠的暗卫,而林如风不动手则有两个原因。其一,对方尚未发动攻击,他只需坚守阵地,保护好小主人即可;其二,小主人未曾发话,他作为被雇佣之人,自然不能擅自动手,这乃是雇佣的基本守则。
“都退下!”陆羡强忍着疼痛,大声喝道。
三个暗卫听闻陆羡的命令,立即消失在原地,林如风也缓缓收剑,退到陆鱼身后。
陆羡缓缓站起身来,脸上带着尚未消散的怒气,看着陆鱼的目光中满是复杂的情绪,让人难以捉摸。
“天生神力?”陆羡看着陆鱼,心中暗自疑惑。
陆鱼却仿若未闻,只是盯着他的脚背看,心中暗自思忖,骨头应该已经裂了,没想到他这么一会儿就不疼了,不愧是将军。她心中虽对陆羡有所不满,但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忍耐力,于是竖起大拇指,真心夸赞道:“爹,你还挺厉害的,是条汉子!”
陆羡闻言,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被这么个小娃娃夸赞,他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呵呵……”他只能冷笑两声,以掩饰心中的尴尬与恼怒。他心中暗自想着,才三岁就有这般神力,若是个男孩,那必定是个练武的奇才。他甚至已经开始想象,若陆鱼是男孩,他定要将其往死里操练,等他长大一些,便将他丢到战场上去,让他为国效力,建功立业。
“为什么踩爹!”陆羡强压着心中的怒火,质问道。
陆鱼脸色一冷,想起刚才生气的原因,眼神阴森森地扫了眼刘玉珠,随后说道:“因为你刚才说错话,让我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