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合一
第24章三合一
这次去温泉馆陆峙只带了恩泰和辛娆,没有其他扈从,回去时也只有恩泰和辛娆。
唯一不同的是,去的时候,辛娆是和陆峙在车厢,恩泰赶车,回去时,辛娆却坐在了恩泰身边,跟他一起赶车。恩泰有些惶恐,在心里琢磨了半天,回头看了好几眼紧闭的车门,这才鼓起勇气将头歪向辛娆那,低声问道:“你和相爷吵架了?”
辛娆沉默摇头,她心里乱的很,什么也理不出头绪。恩泰不懂了,昨晚他是眼看着陆峙吻上辛娆的,他是个合格并且优秀的随从,见状立刻退了出去,他本以为这样一来,该是前景一片光明才对,怎的………今早他见陆峙面色冰冷,比之之前更加冷峻,本来打算在温泉馆住个四五日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回京,而辛娆也红着眼像是一晚没睡的憔悴,到陆峙跟前伺候时,陆峙竟是一句话都没有和辛娆说,难不成昨晚都那样了也能闹崩了?他倒是想细问,可是这样的情爱之事,他又不是辛娆的兄长,实在难以启齿,只能一路憋着回去。马车停在了相府,辛娆站在车旁等着陆峙下车,她抬眼看了眼,陆峙日不斜视地从她身前而过,她目光微滞,压下心底冒出来的酸涩连忙跟上了。
刚进府,就见余清珞意外惊喜地迎了上来:“相爷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是了,梨梦被送去了农庄,没人掌事了,余清珞便自荐过来暂时替陆峙管理后院。
陆峙才坐下,她便命人倒了茶来,亲手接过端给了陆峙:“相爷,这是青碧萝,相爷身上有伤,要修养,这青碧萝味轻有安神的效用,相爷尝尝。”
她优雅地坐在陆峙身旁,见陆峙接过喝了一口,笑容正浓地看向辛娆:“阿娆这次辛苦了。”
那口气那姿态俨然是相府主母的架势。
辛娆努力扯出一丝笑:“是奴婢该做的。“她朝陆峙看了一眼,陆峙无波无澜。
余清珞摆摆手,她身边的丫鬟递过一个荷包,她笑道:“这是赏你的。”
辛娆笑容顿了一瞬,又看了眼陆峙,见他依旧没有反应,她欣然一笑,爽快接过了:“多谢少奶奶赏赐!”余清珞看了眼她身后的箱子:“那些都是相爷的东西吧?”
辛娆道:“是,奴婢这就去收拾。”
“不必了。“陆峙微凉的声音响起,清寒地眸终于看向了辛娆,“你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余清珞眸光微转:“是啊,这里我来就行了,执川哥哥….…相爷,我让人去你房间收拾。“余清珞转了口风,脸上却飘起两片红晕,眼寒希冀地看着陆峙。辛娆也看着陆峙。
“嗯。“只听陆峙淡淡应了一声。
辛娆拢在袖中的手攥紧了,像是在和自己较劲似的,生硬地屈膝:“奴婢告退。”
陆峙和辛娆的关系变得有些奇怪,这在整个相府的人都看出来了,以前只要陆峙在府里,身边的辛娆总是寸步不离的,现在辛娆只要做完了自己的事就不在陆峙跟前晃悠,就连隔壁国公府里的老夫人也察觉出了不对劲,以往只要陆峙过来,身边总是跟着辛娆,这回竟是不见,老夫人倒是旁敲侧击过两人,两人只说没有什么。这哪里还是没有什么!
国公继室王氏笑道:“母亲,我们都是过来人,这些事就由得他们去吧。”
老夫人略有惊奇地看向王氏,含笑道:“我只当你要撮合星若。”
王氏温柔道:“我那侄女是什么性情我很清楚,执川川看不上她,我自然不会强求,只希望执川能尽早娶一房妻室,为陆家开枝散叶才是。”
他们这样的人家,早已不需要靠一门婚姻去巩固地位,何况陆峙也不屑于拿婚姻做筹码,所以老夫人在陆峙的婚姻一事上尤为开明。
木火
这日荆山梧和赵璞过府来喝茶对弈,辛娆端着茶盘才进花厅,他二人就立刻察觉出了不对劲。
从前辛娆只要进门都会先看一眼陆峙,陆峙也会看一眼她,今日,辛娆闷着头进来,礼数一丝不苟,奉茶时只看着茶盏,陆峙也专心眼前的棋盘,二人丝毫没有眼神交流。
本以为她会立侍在陆峙身侧,或者坐在陆峙身边看他们对弈,谁知她奉完茶后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荆山梧和赵璞都愣住了,二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齐齐看向陆峙,陆峙依旧正襟危坐手执黑子凝神望着棋盘。“稀奇。“赵璞玩味地笑了一声。
陆峙落子,荆山梧兴奋一敲折扇:“落子无悔!这么多年了,我可算赢了你一局!”
陆峙恍然,意兴阑珊丢了手里剩余的黑子。赵璞玩味的笑意更浓:“更稀奇。“他指了指棋盘,“便是新手,方才那一子也不该下在此处.……“他意味深长地挑了陆峙一眼。
陆峙毫不在意端起茶盏:“这么多年了,看他可怜,让他一局。”
荆山梧挑眉:“心不在焉就心不在焉,下错了就下错了,谁会笑你不成?"他满眼戏谑,就连陆峙目光幽冷地看过来他也不怕,凑过去些,“说说,和小阿娆为何闹别扭了?我们给你参谋参谋,我们可是经验十足。”赵璞附和:“对,你在男女情爱一事上到底不如我们,说说。”
陆峙瞥了他一眼,起身走出花厅,他二人追了出来,就见外管事匆匆走了进来,手里拿着烫金的请柬。“相爷,这是谢侍御史的人送来的,说是给阿娆姑娘。”
荆山梧二人齐齐看向陆峙,以为陆峙会直接将请柬丢出去,谁知陆峙只是看着请柬沉默半响,便让外管事将请柬送去给了辛娆。
赵璞哑然半响,咋舌着半天只说一句话:“稀奇,太稀奇了!"他看着陆峙冷然离开,看向荆山梧,“这是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事?”
荆山梧摊手:“显而易见。”
辛娆跟着姜梅出府采买香料,外管事只能将请柬放在了她房间的案桌上。
辛娆觉得在府里实在憋闷得很,正好碰到姜梅要出府采买,她便跟着一起出来了,可是出来了,看着热闹的长街,看着姜梅饶有兴味地逛着胭脂铺,她怎么觉得心里更闷了,好像一瞬间对什么都提不起劲似的。姜梅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拿着一盒胭脂凑在鼻尖闻了闻说道:“你这两日怎么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怎么了?”辛娆又叹了口气,突然想起姜梅在府里甚是受欢迎,总是会有扈从小厮护院到她跟前献殷勤,她一时随意拿起一盒胭脂用指腹抹着,低着头期期艾艾道:“阿梅,若是你知道你一直崇拜一直依赖的人喜欢你,可你已经答应考虑别人的婚事了,你会怎么办?”
姜梅唰地抬头看向她,见辛娆只是低着头,好看的小小脸全是羞涩之意,她有一种“辛娆到底还是清醒了"的感叹,她呵笑了一声,终于明白最近她和相爷之间为何奇怪了,又呵笑了一声,故作轻松道:“那也要看是什么样的喜欢,比如说府里喜欢我的人,有些是要娶我,有些只是说一声,过后便不了了之了,那算不得真的喜欢,不过就是觉得你有趣罢了,对于他们来说,你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辛娆抹在胭脂上的手忽然戳进了胭脂膏子里,抬头时那脸颊的绯红便透出白色来,刚开口发现声音有些哑,她连忙咳了一声,扯出笑意来:“这样……
陆峙那样的人,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他大概就是一说而过吧.……那她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有负担了?就像以前一样紧守着自己的心,便不会出差错。“哎哟,我的胭脂啊!”
老板突然一声惊呼,吓的辛娆一跳,她低头一看,胭脂膏子已经被她戳的千疮百孔了,她难为情地立刻道:“这盒我要了。”
老板的脸色才稍霁。
“小娆?”
身后一道不确定的声音响起,辛娆心头一咯噔,倏地转过身去,满脸震惊。
“真的是你,小娆!”
眼前光阴微遮,映下一张粉面桃花的脸,发髻上的珠光宝气晃了辛娆的眼。
她握着胭脂盒呆住了,辛娆没想到会在这遇见故人,一个她这一辈子都不会想见的故人。
姜梅将来人上下打量了一遍,见辛娆脸色不对,低声问她:“是谁啊?你朋友吗?”
辛娆如鲠在喉,还是轻轻点点头:“进府前认识的。”她提一口气,看向她,“绿浓,好久不见。”绿浓款步上前,拉住她的手:“你怎么会在这?"她瞥了眼姜梅,问道,“这位是…
辛娆道:“这是我朋友。”
绿浓轻轻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这时老板认出了她来,殷勤地上前:“绿浓姑娘来,东西已经备下了,只等着你来取呢。”
绿浓嘴边喊着清浅的笑意:“暄王说我何时过来取都可以,所以耽搁了一些时日。”
她提到璋王时,眼睛都在发光,腰板也挺得更直了,转眼时也不去瞧姜梅,只跟辛娆道:“待会我们去雅茗斋喝茶吧,我们好多年不见了。”
姜梅见她都没有语气温柔,姿态却是高傲,低头暗笑了一声,抬头道:“哟,那样高档的茶馆,我可去不了,阿娆你去吧,我就先回去了。”
辛娆听出她语气里的讥笑之意,也没说什么。姜梅早有听说满京来了一个舞姬,一曲飞鸾舞名动京城,暄王赵璞当下包下她一个月!这个舞姬竟然就是绿浓…而这个绿浓竟和辛娆相识,她临走前回头看了眼绿浓,她正媚眼如丝地笑着。
辛娆看着容光焕发的绿浓,她的模样似乎比她记忆里的绿浓更加美艳,也更加妩媚了,怪不得能得赵璞亲眼。见到绿浓,也让她想起一些她再也不想回忆的往事。她七岁那年从边境的一家教坊醒来的,至于为何她会在那,她不记得了,只记得醒来时浓妆艳抹穿着贵气的妈妈盯着她瞧,一直笑得合不拢嘴,摸着她的脸直说着:“极品极品啊。”
摸得辛娆浑身不适。
一开始她并不知教坊是什么地方,做什么营生的,直到有次经过园子时,见一个脑满肠肥的男人光着膀子将一个哭得惊恐的姐姐拖回房间去,那位姐姐的珠钗斜乱,衣不蔽体,嘴角还流着血大声喊着"救命”,那位姐姐她认得,是前两日还和她住一起的姐姐,园子里这么多人,却无一人施以援手,大家好像见惯了这种场面,她下意识想要冲进去,却被身旁的绿浓拉住,直到房间里传出惨绝人寰的哭喊,辛娆被吓到了,就见一向对她慈眉善目的妈妈朝着房门啐了一口,口里还骂着“这回总老实了!”辛娆被吓得病了,等病好了,妈妈安排了老师教她弹琴唱歌跳舞,起初她还懵懂地学着,是绿浓告诉了她学这些是为了讨男人们喜欢。
绿浓比她大两岁,她偷偷告诉她:“那位姐姐死了,因为她能歌善舞被这里的大财主折磨死的……我们这地,将来就是要去伺候那些男人的。”
辛娆当下心头一冷,将手里那把古琴摔了,声称再也不学这些东西!此事自然惹恼了妈妈,罚她不许吃饭了,饿了她三天。
辛娆不怕,硬生生挺着,妈妈也不想真饿死她,又劝了她几回,她是铁了心不肯就范,妈妈便命人狠狠掐她,用针扎她,只叮嘱不能伤了脸,但她始终不肯低头。也是绿浓总是在她受罚后会来安慰她,她心心中很感激,觉得在那样吃人的地方总算有一丝慰藉,真心把绿浓当姐姐。
听到绿浓最近学习舞蹈非常刻苦,她不明白,那些男人这么恐怖,为何要去讨好,绿浓却不以为意地笑着。她就这样犟着一直犟到了十岁那年,沦为了教坊最不起眼的人,而十二岁的绿浓一曲绿腰舞惹得满堂惊叹,妈妈两眼都在放光,再看辛娆时就更加痛恨。大概是觉得已经有一棵摇钱树了,留着辛娆也是费钱费粮食,最后再问了她一遍学不学,辛娆仍旧倔强地仰着头。
妈妈也没想到辛娆看上去甜美乖巧,娇滴滴的,性子竞是这样倔!二话不说命人将辛娆打的遍体鳞伤,这会是用藤条打的,打的她皮开肉……
妈妈再也不用顾及她会留下疤痕,将她丢进了柴房,任由她慢慢死。
好在厨房的大娘心疼她,总是会给她一些清水馒头,给她希望,想让她活下去。
其实事情到这里,这次见到绿浓,她该高兴才对,若是没有发生那件事。
那是大雪纷飞的一日,绿浓又讨得妈妈欢喜,妈妈说可以满足她一个愿望,绿浓不假思索就说想去员外府表演…辛娆记得当时大娘在阐述这件事时的失望和生气,因为辛娆心里也在生气,明明,明明绿浓可以救她……可是凭什么呢?没人要用自己的前程去换一个不相干的人,辛娆才十岁,已然悲哀地懂得,但她也才十岁,她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去怪绿浓。
明明她们那么好……她却任由她自生自灭。小二上完了最后一盘点心,辛娆正喝着茶,一直没开口的绿浓打量了许久幽幽叹了口气,辛娆从茶盏里抬眼觑了她一眼,睫羽扑闪着。
绿浓问道:“小娆,你何时来的京城,我看你穿得很是体面,如今在做什么?”
辛娆老实道:“六年前来的京城,如今在人家府里当丫鬟。"她不愿提起陆峙,好像还在生气似的。绿浓听到她说当丫鬟时,审视的目光没有,笑意渐浓,惋惜道:“你怎么给人家当丫鬟呢,当丫鬟能有什么出头之日呢,听说当年有个军官将你赎走了,这么多年也没来个信,他赎走你,难道就是为了让你当丫鬟吗?还是转手又将你给卖了?”
按理说,绿浓说"丫鬟"说的是事实,辛娆却觉得她似乎有一股优越感,但她很快将这念头打消了,不愿自己从门缝里瞧人,把人瞧扁咯。
见她说着义愤填膺,辛娆知她误会了,正要解释,绿浓却握住了她的,宽慰道:“没事的,现在我来了,你说是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我必定让暄王殿下帮你的。”见她说的真诚,辛娆觉得当年或许真的误会她了,毕竞当年绿浓也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她能做什么呢?这么一想,她便想起绿浓对她的那些好,这才有了重逢的高兴。
她提到璋王时满眼都是藏不住的自得笑意,笑着她又浮上一丝惋惜:“可怜你如今还在做一个丫鬟,将来若是有合适的小厮护院什么的,我便让璋王赎了你,让你出来嫁人。”
丫鬟配小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辛娆不将这些放在心上,只是问道:“你怎么到京城来了?”
绿浓怡然自得地整了整袖襦:“不久前来的,我如今在弦月歌,是弦月歌的花魁,有暄王的庇护,生活倒是自在。”
“弦月歌?"辛娆惊诧地愣了愣。
“怎么了?"绿浓不解。
辛娆摇了摇头:“只是听说过。”
绿浓探到她眼底的一丝担忧,对“那种”地方的担忧,想起她当年宁死也不肯屈服,定然是觉得那种地方脏污,她有一种想让辛娆明白她今时不同往日的急切,轻笑了一声:“弦月歌高雅,来往的具是公卿大臣,皇亲国戚,与边境那个地方可是不同,你瞧瞧我这首饰,这衣裳,妈妈将我捧在手心,从不强迫我做什么,你不必担心我,如今暄王宠我,你是我妹妹,如今我们同在京城,我会照顾你的。”
辛娆心头一暖,她该提醒绿浓暄王并不是个良人。“绿浓姐姐,暄王是皇亲国·……
可她的话还没出口,绿浓便笑着打断了她:“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身份悬殊是吗?那也要看对谁,你没见过暄王,你不了解,他看着我的眼神是不同的。”辛娆想起赵璞看着一条狗的眼神有时也非常深情…“可是.…”
绿浓见她如此,只当她在嫉妒她,轻叹道:“你放心,我会为你物色个好人家,不叫你一辈子都做人家丫鬟的。”
辛娆见她胸有成竹,明显已经被赵璞迷住了,怕她到时候受伤,急切道:“不是,绿浓姐姐,璋王是不会对一个女人用真心的……
谁知绿浓的脸色骤冷,眼中含着轻蔑的冷意:“你的意思是,我不配得到暄王的喜欢吗?你一个丫鬟就别操心我了。”
辛娆脸色煞白,怔怔地看着她,绿浓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笑着过来拉住她的手:“瞧我,这么多年被捧的不知天高地厚了,说话也不会拐弯抹角的,妹妹别介意,我的意思是,我心里有数的,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就好。”辛娆想,她这样八面玲珑,处理这种事一定比她有经验,也不再多说什么。
二人分别时,绿浓说着下次再出来一起饮茶,便与辛娆相反的方向而去了。
绿浓身边的丫鬟问道:“姑娘怎么不问问她是哪个府里的丫鬟?”
“哪个府里不都是供人使唤的下人嘛。"绿浓淡淡道。丫鬟道:“我看她长得这样好看,说不定早就被主子收房了,姑娘还能赎她吗?”
绿浓冷笑一声:“你不了解她,她是绝对不会被收房的,你别看她这样甜软,性子倔的很,当年才只有十岁,宁愿被打死,也不愿学习那些讨男人欢心的技能。”丫鬟感叹:"还挺有志气的。”
绿浓轻笑:“再有志气,也是卑贱的身份。”“对,不如姑娘,将来进了王府,即便不能做王妃,也能做个侧夫人。”
木火
和绿浓的重逢,让辛娆想起了和陆峙的相遇,便是那年她被关在柴房,身上的伤严重的很,在她意识模糊时,仿佛看到了门被推开,以为天神般的男子跨步走了进来,将她抱起,耳边是妈妈尖锐的奉承话,她觉得吵得头疼,便再也没有意识。
等再次醒来时,她趴在软绵绵的床榻上,朦胧见似乎又看到了那位天神的侧脸,她呢喃着:“神仙…”神仙朝她走来,她终于看清了神仙的脸,真好·..………她想起来看清楚一点,他却按住了她的肩:“你身上有伤,躺着。”
声音也好听,辛娆抿了抿唇,软糯喊着:“神仙哥哥那时她真的以为是神仙救了她,后来她才知救她地人叫陆峙,是大瞾最负盛名的少年将军,贵族公子。后来她问过他,他们非亲非故,为何会救了她,陆峙沉默半响,只说了一句“机缘巧合”。
她再细问,陆峙却什么都没有再说了,她便也没再问过。
是啊,是陆峙救了她,若非陆峙,她只有两个下场,要么死,要么被糟蹋再死。
那既然如此,即便陆峙在温泉馆只是一时兴起,他对她的喜欢也只是一时兴起,她也不该生他的气…她脚下一顿,生气?她为何说生气?难道她在生陆峙的气?为何?若是因为他亲了她,可她的气是在回京时才生的……算了,不管为何生气,陆峙一是她的救命恩人,二是她的主子,她不该生气。
嗯,就像以前一样守住自己的心,做个本分的丫鬟就好。
这样想着,她立刻去厨房做了她最拿手也唯一拿手的……银耳羹,喜滋滋端去了栖迟院。
正巧碰上刚回府的陆峙,她端着托盘站在探出院墙外的三角梅下,目光瞬间亮了起来,甜甜唤了声:“相爷!"笑得灿若蔷薇。
陆峙微滞,凝神看着她,好半晌才应了一声,然后走进栖迟院。
辛娆跟在身后乖巧道:“相爷,我给你做了银耳羹。”陆峙坐下的动作也微有停顿,才坐定,辛娆便端了玉瓷碗走到他跟前:“相爷请用。”
他静静看她,辛娆朝他歪头一笑,他眼中的细雪逐渐消融,接过银耳羹,喝了一口,才问:“有决定了?”辛娆微愣:“什么决定?”
陆峙抬眼:“看到谢复之送来的请柬了?”辛娆吃惊地呆了呆,立刻道:“相爷等等。”她转身跑了出去,陆峙垂眸看着银耳羹上飘着两颗红枣,唇角轻勾。
不一会,辛娆拿着请柬跑了回来娇喘着举着请柬,小心翼翼看向陆峙请问:“相爷,谢复之约我明日相见,我能去吗?”
陆峙目光微沉,看向她时凝了一丝清寒。
辛娆立刻保证道:“相爷,先前我知道错了,以后我若是去见谢复之一定会先告诉你的。”
“以后?"陆峙冷峻的语声缓缓响起,再看向银耳羹里的两颗红枣,只觉得如鲠在喉,他冷冷放下了玉瓷碗,这碗银耳羹不过是她为了见谢复之的讨好之物。“还真是用心良苦。"陆峙带着一丝讥讽之意。辛娆心下一沉,小心心翼翼问道:“所以相爷,我能去吗?”
陆峙不耐地起身背过去,冷硬道:“你爱去便去!”辛娆脆生生“诶”了一声,挑断了陆峙紧绷的弦。翌日,辛娆便喜滋滋地去赴约了。
正巧今口四兴街那有集市,热闹极了,谢复之带着辛娆从街头逛到了街尾,只要辛娆喜欢的觉得好玩的东西,他都买了来,两人有说有笑,和街上的有情人并无二致。难得今口荆山梧和赵璞也有兴致,也来逛集市,就跟在辛娆他们身后不远,默默看着,眼睛齐齐朝中间瞄去,陆峙一脸冷凝,又见他二人站在一处糕点摊前,辛娆随即挑选了一块糕点,满足地咬了一口,谢复之凝神望着她,满含笑意,抬手指腹触及她的嘴角.…
辛娆笑容一滞,微微红了脸低下头去,那手帕擦了擦。荆山梧和赵璞不约而同战栗一瞬,看向陆峙,他的身形似乎有一瞬僵硬,赵璞不确定道:“这你能忍?”陆峙没有理他。
只是看着谢复之和辛娆走出了四兴街往一处巷子里的宅院而去。
陆峙三人站在巷口,荆山梧幽幽道:“想不到谢复之这小子的动作挺快的,这不消几日,就要上门提亲了吧?”他拖长了尾音,去看陆峙的神色,陆峙却转身离开了。群芳阁的雅室内,陆峙一杯酒一饮而尽,荆山梧正色道:“事到如今,有一事我们倒是想问问你,你究竞是怎么想的?”
室内一片宁静,只等着陆峙的回答。
可陆峙只是沉着脸喝酒,等到赵璞没耐心了,想催促一下时,只见陆峙放下了酒杯,低沉的声音缓缓传来:“很伤人。”
他二人具是一震,异口同声:“你说什么?”不是他们没有听清,而是他们难以相信这句话是陆峙说的,尤其是此时他垂眸愁眉不展的模样。可陆峙却没有接着往下说,但荆山梧他们也懂了,他说的“很伤人”指的是什么,是辛娆,想不到啊,不可一世永远众星捧月的陆峙竟也有为情所困的一日。虽然荆山梧二人觉得此情此景稀奇,但也不忍在此时取笑好兄弟,便正色道:“当年你和清韵也算得上一对璧人,大家都看好你们,可你总是淡淡,瞧不出多喜欢,有回有世家公子向清韵提亲,你也毫不在乎,当时我只以为你是胜券在握,并不介怀,原来不是.……赵璞立刻接过话:“既如此,你为何还要找那人,将来不是陷入两难?”
陆峙眸光幽深,缓声道:“我正是不想陷入两难。”荆山梧轻叹:“只怕还没等你陷入两难,谢复之那小子已经将阿娆拿……
最后一个"了"字还未出来,就见陆峙冷厉撇过来的眼神,荆山梧识相地住了嘴。
荆山梧只是半调侃,可竞然让他说中了,陆峙回府时,恩泰早已等在府门,见到他打马过来,立刻步下了阶梯,又往前跑了两步,等陆峙勒住了缰绳,他牵过马,才道:“相爷,谢尚书来了。”
谢复之的脸一沉,跳下马将缰绳交给了恩泰,进了府。谢尚书正等在正厅,两个外管事在厅外候着,见陆峙回来了,他们作揖退下,才进厅,就看了谢尚书一旁的箱子,他也满面红光地迎了上来,抬手道:“相爷回来了。”若论尚书一职,他俩倒是平级,可论摄政身份和陆家的家族地位,那便不可相提并论了,他作的十分恭敬。相对于他的奉承,陆峙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坐上了主位,继而淡淡一声“坐”,谢尚书还敢入座。不等陆峙发问,谢尚书便道明了来意,他乐呵呵指着那那口箱子道:“这是送给辛娆姑娘的礼物,上回相爷问到复之的婚事,我与夫人郑重商量过,觉得阿娆姑娘当真是个好姑娘,复之也十分喜欢她,我们谢家能娶到阿娆姑娘,那是三生有幸的,这两日复之也时常和阿娆姑娘在一起,我想着,阿娆到底是个姑娘家,名声在外,不若将婚事早早定在,也免得给阿娆姑娘招惹麻烦,相爷以为呢?”他长篇大论一通,将阿娆夸的天花乱坠的,却没有注意到陆峙越来越冷的脸色。
“这是我草拟的聘礼清单,相爷请过目,阿娆是相爷的得力之人,谢家自不会亏待了他,相爷若是有要改动的,直接改就成。”
他递上一本红册子,陆峙接过拿在手里冷冷看着,却并不打开,谢尚书正要回到座位上,见陆峙嘴角勾起一抹冷意的笑,随手将红册子扔在了桌上,他一愣,忘了坐下,这才注意到陆峙冷若冰霜的脸色。
“看来上回本相与尚书说的话,尚书全然没有听懂。”陆峙幽冷缓声道,即便他坐在那,上位者的压迫感也瞬间压在了谢尚书的肩上他,令他不知所措。
“相爷说该早早定下复之的婚·事...…“他戛然而止,心惊肉跳唰地看向陆峙,额头开始冒出冷汗。陆峙掀眼看向他,冷冽锋利几乎要刺弯他的膝盖,“是谢侍御史的婚事,不是阿娆的婚事。"他掷地有声,缓缓起身,脾睨着他,“今日本相只当没听到这件事。”谢尚书站在那,犹如被架在火上烤,整张脸臊的通红,他沉着气铁青了脸,拿过红册子抱拳道:“今日叨扰了,告辞。”
他负气离开时,正碰上回来的辛娆,辛娆讶异正要行礼:“谢尚.………”
谁知谢尚书气呼呼瞪了她一眼,拂袖离开,辛娆莫名,走进大厅,向陆峙行了礼问道:“相爷,谢尚书怎么气呼呼走了?”
陆峙轻描淡写道:“他不许你和谢复之来往。”辛娆愣住了,看到一边的箱子:“那他还送礼物?”陆峙面不改色:“嗯,对你的补偿。”
辛娆:”
这些东西自然到不了辛娆手里,陆峙直接让人原封不动地抬了回去。
谢尚书一路气得回了府,刚好和相府抬回来的箱子撞了个正着,他的脸更黑了!迎面走来谢夫人,他狠狠瞪了夫人一眼,一肚子的气对着夫人又撒不出来,夫人也一头雾水,不是要去提亲吗?
这时下人道“少爷回来了”,谢尚书顿时找到了宣泄口,一转身劈头盖脸道:“你跟辛娆断了!立刻断了!不许再去见她!”
谢复之煞白了脸色:“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