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好想和你在一起
待我从萧月霖那散发着腐朽气味的回忆中回过神时，屋子中的文字已经少了很多，我已经可以看到在我45°仰角处悬浮着的萧月霖。
方才那段记忆让我惊讶万分，过惯了平凡日子的我当然会觉得她的遭遇不可思议，就仿佛刚刚看了一部长达几百集剧情跌宕起伏的韩剧一般。
吸收还在继续，我清楚地看到我的皮肤上出现了一道道龟裂的白痕。或许再吸收个那么一会儿，我就会爆体而亡吧。
另外，我很好奇，被我吸收的文字究竟储存在哪里？按理说它们应该是存在于我的脑海中，但是那种有东西渗入血液中的违和感又是怎么一回事？我抱着疑问，一边吸收着剩余的3万字，一边思考着待会我要和这个自暴自弃的妹子说些什么，才可以将她归入正途。
“好人，一会儿怎么办？怎么让她乖乖的被你上户口？需要打架吗？”万象说着，撸起了袖子，一副打架的话就交给我了的可靠模样。
“我可不是那种动不动就武力胁迫的野蛮人，知道吗？哥能用嘴解决的问题，从来不动手。”
大概又过了3分钟，我终于将10万字纳入我体内。我有些发软的双腿已经支撑不住我的体重，我瘫坐在地上。看了看手表，11：55分，还剩5分钟，我得赶快。
这时的萧月霖已经从天花板上掉了下来，我看到了隐藏在她长发下的表情。原本欣喜若狂的表情随着一年来的折磨，已经变得扭曲，笑不是笑。混沌的眸子中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她后悔了吗？
“咳咳......”躺在地上的她发出一阵阵咳嗽，她颤颤悠悠的爬了起来，看到她稍有神彩的双眸，我长舒一口气，她终于恢复意识了。那么现在就是限时五分钟的谈判时间了。
“萧小姐，我是......”
“看到了吧。”
“恩，看到了。”我知道她指的一定是她的记忆。
“那么，你认为救我还有意义吗？我这种孤僻阴险小心眼的女人还有存在的价值吗？只要我不存在了她就不会受这种折磨，我也不会在被自己的良心谴责。”
毫无求生欲望，这样下去的话，她一定会随着零时钟声的敲响而消散。说实话，与公与私我都不希望她消失掉。
“昨天，我在你家楼下碰见她了。”
萧月霖苦笑的说道：“她又是来叫我更新的？”
我摇了摇头，“她说对不起你。”
“明明是我对不起她，当初我老实的停下写作，她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而我也不会变成怪物。”她抱着头蜷缩在与我相对的墙角。
“萧小姐，请你听我说完。”看她没有反应我接着说道：“我是一名书记官。我的工作，如你所见就是记载都市传说，还剩3分钟，如果你还是拒绝让我登记的话，你就会消失。”
“哈哈，那不是很好吗？”她笑了，好像很期待。完了，反效果出来了，她是一心一意的想要消失。
“你为什么想消失？”
“我的存在被否定，留下来没有意义。”
“你还有那群看书的书友，怎么会没有意义？”
“他们喜欢的是我的书，未必是我的人。”
“你这是什么歪理，需要你的人还是存在的。”
“哦？”萧月霖打量着我，笑道：“你需要我吗？还是说你的工作需要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大概只是你的一个任务，所以将你伪善的嘴闭上吧，你这种圣母我最讨厌了......”
随着她的喊声，她的周身又出现了文字，只不过这次没有将文字的属性具现化，而是十余个实打实的大号黑体字向我砸来。虽然我也很想像偶像剧里的男主角一样帅气的毫不避开发脾气的女主扔来的东西，但是那种程度的无属性攻击绝对会将我打得头破血流，到那时可真算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不过那些字绕过了我，狠狠地镶在了墙上，看来她并不是想伤害我。
“那面那个书记官，我有问题问你。”
我很好奇她会问我什么。
“如果我被你登记了，我还会继续的日更十万？”
我愣住了，通常的情况是这样的。被登记了那就是官方认证的都市传说，都市传说中的很多都是因为不想消失才傍上了有保障的书记官们，那么原本就不想存在的呢？
“我说原本就不想存在的那些都市传说你们怎么办？你们是想让他们的苦难延续吗？那可真是坏人的行为呢？”
她的话使我哑口无言，我根本没有从她的角度来理解她，我只是抱着只要是人就想活的观念，却殊不知没日没夜的更新文字给她带来了多少痛苦。爷爷，如果是你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你那一整本笔记中难道就没有一个是不想存在的吗？
“好人，周礼嗣好像说过被登记上后她的更新好像会终止。”
万象回忆道它去找周礼嗣闲聊时，姓周的小鬼好像说过这种不正常的更新会被停止。那么，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和我所知道的情况前后矛盾。
我立刻拿起了传呼机，不过这次没有打给姓周的小鬼，而是我那从来不把事情讲明白的上司熊男。
“喂~~~”传呼中传来熊男懒散的声音，话说现在是深夜，任谁在这个时候被打扰都不会很爽。
“你不是说过被登记上的传说会继续延续它的存在吗？为什么周礼嗣那小鬼说除此之外还有别的情况。”
“啊，你遇到别的情况了，那种并非自己想成为都市传说，被人诓骗签契约，一直想消失的苦逼货。”
“是啊，情况紧急麻烦你赶紧给我说明。”
“没想到你这么早就碰到了，你问问那个都市传说有没有和一个黑了吧唧的家伙签订契约。”
黑了吧唧？在萧月霖的记忆中确实有那么一个家伙，就是因为那家伙的缘故萧月霖才变成了无法解脱的疯狂作家。
“没错，她是被人算计的。”
“这种都市传说我们称他们为受害者，就是被神秘势力强制诓骗的棋子，至于那个神秘势力是干什么的还不是时候告诉你。对于这些受害者，我们可是有B方案的。”
“B方案？”
“没错，它们被登记以后可以从被强加的制约中解脱出来，因为我们的管理不周才导致她受那么多苦，所以局里会给此类传说补偿，比如提供一个薪水有保证的岗位。”
这是变相的收编职工好不好，不过不管怎样现在可以保证她不用更新那些该死的文字了。现在要做的只是说服她活下去。
“不用更新文字了？”她疑惑的说道。
“是啊，你是受害者群体，局里会给你补偿的。”
“不更新文字我又有什么存在意义。”
娘的，又绕回来了。更新你觉得不爽，不用更新你又觉得你没存在意义。大小姐，你究竟是想怎样啊。看了看手表，马上就要到12点整了。
消失开始了。她犹如即将被删除的数据一般，缓慢的消失着，一会功夫她的脚已经不见了。不出10分钟，她的存在就会完全被抹杀掉。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来电话的人正是那个精神病院的女医生，我连忙接了起来，里面传来女医生沙哑的声音，好像是大哭过一场。
“小伙子，你见到萧月霖了吗？”
“是，但是她很不好。”看着坐在墙角处安静的盯着自己一点一点消失的萧月霖，没由来的一丝苦涩涌上心头。
“她也很不好。”女医生抽泣道，她口中的她只能是被妄想症困扰的可怜人，我将手机调成了免提。
“她怎么了？”我问道。
“快要解脱了，但还是有一丝不放心，她一直坚持着....”女医生终于大哭了起来，这时电话被换到了别人手上，一个比女医生方才声音沙哑百倍的，透着死亡气味的声音自听筒那面响起：“萧月霖，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连续不断的对不起，一声比一声虚弱，不知哪一遍后说话人就真的永远发不出声响。但我可以确定只要没得到原谅，那股恐怖的执念会支撑着她一直说下去，那么那时我就会遇见一个真正的自己甘心堕入苦海的都市传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听到道歉声的萧月霖发了疯似的大笑起来，她的笑声令我毛骨悚然。
“她想让你原谅她。”
“她没有错，为什么要道歉，自始至终就只是我一个人自作多情罢了。”
“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的以为终于有人理解我，自作多情的以为找到了朋友。”
“你从心里认同她是朋友了？”我走到萧月霖身旁和她并排坐在地上，“在她心里肯定也一样。”
萧月霖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我接着说道：“你的人生，作为一个旁观者，我可以说糟糕到让我这个平凡人无法想象。但是真如你所想的那样，没有人和你做朋友吗？还是你本能的就拒绝了与别人交往？”
萧月霖陷入了沉思，看来她是真的在考虑我刚刚说的话。
“那么，你觉得她的生活与你相比又如何？”
“好上百倍。大家都对她千依百顺，有为她病情着急的父母。”
“那么，朋友，她有吗？”
对萧月霖来说并不是她没有朋友，而是她自以为是的在自我否定，认为大家都不喜欢她罢了。而她呢？自小就得了妄想症被困扰至今的她，恐怕连交朋友的资格都没有。这一点上萧月霖不知比她要幸福多少倍。
“好好想想过去的种种，我可不认为她一个精神病人会留下那么多精力来和你假惺惺的玩过家家。要知道你来之前，她可是一个人，每天陷入自己编织的妄想，别人根本走不进她的精神世界，就连她妈妈也不行。”
我想起了女医生，她就是妄想症患者的妈妈。这还是我从看门大爷的口中得知的。至于她为什么窝在那个见不得阳光的办公室，她说过是她自作自受，真相则是这个母亲在折磨自己，她女儿的病一天不治好，她一天不从那里搬出来。
“你是她患病以来第一个走进她的世界的人，也是她主动搭理的第一个人。你在她眼中一定很重要，你们这只不过是朋友间正常的掐架罢了。记住，重要的是你，和你那些文字没有关系。”
萧月霖一语不发，我将手机递到她跟前，话筒中的对不起还在继续，每一声都叫的令人心头一颤。萧月霖张开了嘴，嘴唇颤抖了许久，终于还是喊了出来：“你个大笨蛋，老娘从来没怪过你，老娘还要和你一起讨论剧情，老娘还要写了小说给你看，你这个脑袋一直不清楚的混蛋，知不知道我有多想和你在一起，在一起......”
电话那端的对不起停下了，取而代之的是她嘻嘻嘻的笑声，她说道：“342种，你哭死了。
134569430种没有读完小说我遗憾死了。”紧随着这一句神志不清的话而来的，是一阵刺耳的毫无起伏的声音，生命终止的声音。
我挂断了电话，萧月霖已经泣不成声，她已经消失的只剩上半身了。
“喂，听到了她最后的话吗？她想看到你将小说完结，消失了的话可遵守不了诺言啊。”
“你可真是个狡猾的书记官。”萧月霖说道。
“如果你肯好好地活下去，别说我狡猾，就算说我卑鄙无耻我也认了，生活什么的还是很美好的，你可不是一个人。”我拿出了笔记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将萧月霖登记在册。
不过貌似在紧要关头，我都会掉链子......
“为什么会这样！”我大叫着。原因是我的书记官笔记好像有点奇葩过头了。
据万象回忆，它当初被上户口时爷爷的笔记本可是带扫描功能的，亲笔记下名字后，具体资料什么的可是经扫描自动生成的。而我的，它。没。有。
苦逼如我，长长地简介还得我一个人手动输入，而且现在时间异常紧迫，我压力山大。终于在萧月霖消失的就剩一个死人头的时候，我那篇小学生作文水平的具体资料录入也完成了，她也恢复了原样。
怎么说呢？我的第一份工作惊无险的完成了，没有鲜血淋漓的暴力武打场面，或许会让人感到无聊。不过，我是与鲜血不相称的男人，谁让我是治愈系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