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暴风雨前的暗流
大雨滂沱,焚城的街道年久失修,不断的在人们的脚步中溅起泥泞。
李凡尘带着从公堂里退败下来的百姓,默默地穿过雨帘,走到了酒肆之中,手指扫过那些钱财,“那这些,现在都是你们的了。”
李凡尘悠悠的叹了口气,又慢慢走到窗边,看着外面一串一串的雨滴珍珠一样落在地上。
人们开始慢慢的走上前去,拿起那一枚枚的熟铜子,一颗颗银莲,一个个金錙和为数更多的信票,面额不菲。
只是人们看着李凡尘笔挺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拿着钱的手都停在了那里。
终于,一声“撕拉”的声音响起,人群里其中一个人不禁手上一颤,信票被瞬间撕成两段!
人们惊愕,原来第一声,并不是有人撕了钱,而是李凡尘伸手戳破了窗户上的油纸。
“有些事情,就像这个油纸,你不戳,他永远都在那里,什么风风雨雨都挡得住,看起来无比强大,可是当你伸手,就那么破了,也没有丝毫难度,纵然外面也都是风雨,可是却也都是你自己可以掌握应对方式的了。那个时候,用来维护这层油纸的金银铜铁钱,又都算得了什么?”
李凡尘轻轻笑着,走过人群,顺手拿起说书人的拍子小鼓,不断敲击,节奏沉郁幽古,孤闷却又昂扬,清朗中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传出很远。
“天地不仁,万物刍狗。天道不公,权者天下。少无德,以青春儿戏,老无依,以孤独而终。当今天下,权者谋私,富不仁,以民为膏粱。夫无担当,妻不忠。月之腥红,月不明,天不公。”
一首几乎没有韵律,不知道是说还是唱的调子悠悠传开,荡开了一秋烟雨。鼓点越来越急密,声音却渐渐消失了,只剩下令人感到压迫的节奏。
“焚城的老乡兄弟们,想跟我看看怎么改天的,怎么戳破那层纸的,跟我来,不敢的,等我来!”
李凡尘一声大喝,小鼓猛地炸裂,少年朗声笑着,大步走了出去,“我有鸿鹄志,谁与展龙旗!”
声音,传出了好远,似乎一直飘到了城郊的草屋。
草屋里房少逸一掌拍在桌子上,抬头望着众人,目光陡然凌厉冷凝,“孔尘不是常人,迟则有变,不能等到晚上了,现在趁着大雨,即刻动手!”
一声惊雷,秋雨更密!
而当大雨击打在府衙的屋顶上时,积水从屋瓴上流下,一群衙役看着头顶的雨水,在衙门口里不知道是该留下还是该回家。
孔尘还站在衙门里,已经坐在了刘太生的位子,而刘太生诚惶诚恐的跪倒在了地上,冷汗直流,不敢多说一句。
“晨牝,让他们走,你跟着其中一个,一定会有人来杀他,把杀他的人抓住,问出是谁主使,一定也要让那个衙役亲耳听到。”孔尘看着一串串的雨,又低下头拿出一把小刀挫了挫指甲,“雨停之前,给我一个消息。”
晨牝按紧了腰间的刀,低沉的声音响起,“是!”
“刘太生……”孔尘看着晨牝大手一挥,一众衙役纷纷散去,目光又凝视在刘太生身上。
“是,是……下官在此,孔少爷,下官知罪,求少爷饶小的一命,我这贱命不足惜,可是就这么死了……”刘太生咚咚的敲着头,在大雨淅沥里,整个衙门无比安静,只剩下磕头的闷响。
“我何时说要杀你。”
孔尘轻轻说着,却在公堂里起了回音,手上的小刀一转,倏忽缩到了袖子里,“行了,带我去看看我们晋北的小侯爷,竟敢以身犯险,果然不错。”
刘太生看着面无表情的孔尘,不敢丝毫违背,急忙领着孔尘向大牢走去。
街上的人不是因为大雨待在家里,就是因为李凡尘而到了酒肆里,衙役们纷纷散开,只有少数的几个人单独走上了一条街,晨牝跟着的,就是其中单独走的一个衙役。
“这他娘的天气,秋天就是可恶,说冷就冷了,什么衣服都来不及加。”衙役一路小跑,踏起一地泥水,不断嘟哝着,“不过那李凡尘也真是奇怪,怎么能先后两次,态度神情,全都不一样了呢?不知道当时我要是举发他,他会怎么说我……算了,不想了,回去跟老婆说去。”
衙役忽然停了下来,一身冷汗猛然遍布全身,眼前忽然一亮,紧接着金铁交鸣,无数道白光两相交击,就在他的头顶脸颊之前!
雨势骤然变大,刀光却忽然止歇,衙役吓得一屁股坐在了泥水里,呆呆的看着忽然出现的两个人。
“当年我让我弟弟受你三刀,断一臂,今天我一定会要回来。”街头那里缓缓行来一人,单刀上还悬挂着长索,刚才就是凭着锁链掷刀出去,想隔空去了衙役性命。
衙役身后的低沉声音也同时响起,“彭云忘,我晨牝的刀,你永远也破不掉,这一次没人给你求情,你等死吧。”
“是么?”彭云忘从雨雾里走出来,嘴角露出邪异的笑。
两人刀光闪烁,倒影不知下在哪里的大雨。
满城烟雨,可是在大雨里要发生的刀剑事情,还都没有发生,刀剑基本还都在鞘里,甚至有些地方,还根本没有淋到雨。
比如,衙门大牢。
刘太生诚惶诚恐的带着孔尘到了大牢,孔尘看着那个高卧的胖子,眯起眼睛笑了笑,“这位就是晋北侯家的小侯爷?”
胖子不答,还是高卧,甚至打起了鼾。
孔尘也不在意,还是笑着,“小侯爷,我知道你很信李凡尘,的确,他变了,变得足以跟我为敌,可是我败了一阵,却不会再继续败下去。我知道,他已经掌握了一半的民心,不必杀我,只要杀了刘太生,就会有民力所助,焚城商贩这么多,很快消息和他的话语思绪,就会流传出去,但是,人总是懦弱的,如果我真的杀了你,告诉他们这种事情不像戳破一张纸那样毫无危险,你猜,他们会怎样呢?”
胖子打呼中……
孔尘“哦~”了一声,低头笑笑,“对了,还有啊,当衙役们回家把李凡尘前后的变化说出来,那他岂不是更没机会得到民力了?纵然人们被他说的打动了,可是一方面对他存在不信,另一方面又对我畏惧,他怎么会成?我也已经派人去了,就算你们要灭口,也没那么容易了。”
胖子不语,却不再打呼。
“当然,我是不可能杀你的,你毕竟是个侯爷,不过,为什么是我杀的你呢?”孔尘笑了笑,忽然想起了什么,“啊,想必在这么个世道,就算晋北王爷要兴兵,那至少也应该确定了是个大人物杀的你,要是小人物,恐怕,真的不会奔波千里了吧?毕竟乱世里,你虽然是小侯爷,可也没那么重要!”
刀光忽然闪过,血光迸现!
刘太生张着不敢相信的眼睛,捂着脖子上不断飙血的伤口,慢慢倒了下去,血液在孔尘脸上,伴着孔尘的笑容,如此诡异邪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