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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盘查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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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道士的那两腿均踢在此人脖子上,现在只是晕了过去,气息却是未断。迷糊先行搜身,从此人怀中取出一条毡卷,一把匕首和一个金属微章,另外还有些生肉果核,想必是食物。迷糊用湿过水的绳索把此人捆了又捆,然后一起抬到帐前,只等清醒就行审问。

马丙笃叮咛小道士和迷糊等几个负责看管,把那条毡卷、匕首和微章带进佛塔内室,这时伍泰西等人已经获悉捉住了林中之人,也都起身披衣,拧亮马灯,一起查看马丙笃带进来的三样东西。

毡卷呈浅紫色,表面绘有纹样,与洞中黑石盘上的花纹相近,只是受了雨雾有些膨大,湿漉漉的能滴出水来,细看之下纹路透着焦黄,并非笔墨写就,竟象是烫烙而成,在浅紫的毡毛上不太明显。

展开毡卷后几人都傻眼,这分明是一幅地图,山川河流都有,标注的文字却十分奇怪,如连体虫一般,弯弯绕绕,有些象波斯文,也有些象藏文,但行书更加简洁,连饱学古籍的伍泰西也认不出来,只能猜测道:“莫非是犍陀罗的佉卢文?三十年前英人斯坦因在新疆于阗一带发现佉卢文木牍,学报上亦有援引,只是报上照片模糊不清,这些文字风格与木牍上的佉卢文有七分相似。”

赵如琢指着毡卷突然说:“老师,你们看,这是不是画着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这里是黄河,这里是昆仑山,这里是积石山!积石山上还有一处黑色莲花,就是我们进入的地方!”说完从包中掏出自己绘制的考察路线图和徐福帛画的照片,三样东西放在一起,众人这才纷纷看出端倪,确如赵如琢所言,三张地图根本就是一回事!

再看这匕首,刀鞘为银制,掐嵌金丝盘龙,两面均镶有玛瑙,刀把处装着碧绿翡翠,刀柄似用牦牛角制成,赵如琢握着刀柄轻轻抽出,只见刀身却是暗色,通体有流水叠纹,绝对是百锻而成,刀刃处泛着一星银光,锋利异常。

赵如琢说:“老师,这把刀不象民间所用,倒象是康乾的御制官造,太过华贵了,虽然锋利却只能当个装饰。”

伍泰西又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确是康熙朝的官造不假,砚磨,我知道你是看到这条金龙判断御制,但还有一点你没有发现,你再看看金龙吧。”

赵如琢认真端详起金龙,整条龙流光溢彩,盘距在刀鞘上威严而生动,生有五爪,只是这龙眼却是乌黑,似用了黑宝石,让整条金龙显得凶狠多了戾气,与一般龙的形象区别甚大。

伍泰西这时开口道:“薄暮空潭曲,安禅制毒龙。这乌眼金龙并非普通的供奉或装饰所用,而是暗合了佛家毒龙。”

马丙笃等人当然知道这是王维的诗作,于是恳请伍泰西说说毒龙来历,伍泰西就讲了一个毒龙持戒而失身的本生故事。

大意是释迦牟尼未成佛前,曾转生为一条力大无穷的毒龙,每天伤害性命。有一次,一位修道者告诉它:“天下动物最强大的欲望,就是生命永恒,伤人生命是不道德的,受害者必的怨气会来报仇,所以,害人者必受人害,假如你能奉行不杀戒,哪怕只有一天,这种功德就能引领你超拔苦海,舍去笨重的身体,直升天界。”

毒龙相信了这些话,它也希望脱离畜生道,所以就奉行不杀生戒,也不敢伤害动物,宁愿自己忍受饥饿。直到有一天被猎人发现动手剥它的皮,毒龙想:“只要我伸个懒腰就能杀死他,可是我已发愿持戒,也罢,成就他的愿望吧。”想定后,毒龙就平心静气的任凭猎人下手割皮,忍受惨痛而没有一丝怨恨。

皮被剥掉后,白天阳光如火舌在炮烙,晚上森林里的鸟兽爬虫,都来吃龙身上的肉,痛苦非常剧烈,它怕翻滚压死小生命而坚持不动,把身体抻开任它们去分取,最后它诚切发愿道:“愿尽此生所有,布施一切众生,护持无上正觉。”身消愿成,魂灵就飘升到极乐世界。毒龙一词,后来被佛家借指邪念妄想了。

葛凤兰和曲珍听得感动,双双转身,又对着四周壁画上的佛像拜念起来。马丙笃也叹道:“难行能行,难忍能忍,菩提佛道真不易求。”

伍泰西说完这段,又拿起徽章来看,徽章有怀表大小,通体黑色不知是什么金属制成,很有些份量,正面刻有一个花瓣图案,填着明黄色,如同大衣上的一个纽扣,伍泰西也看不出这徽章是何来历,其他人更加不解,只能先收好,等着捉住那人清醒后审问便是。

赵如琢觉得毡卷潮湿不易收存,此地又无法晾晒,就让葛凤兰在火边小心烘干,葛凤兰了找几支柴棍绑了个井字架,摊开毡卷,又从火堆中拨出些燃尽烟火的红炭铺在地上,把毛毡在木炭上移动烘烤,不多久就见毡子上白色水气升腾,一股陈年羊毛味道直窜鼻孔。

烤了一阵曲珍前来换手,二人合作功夫不大烤干了毡子,葛凤兰喜滋滋的拿去交给赵如琢,赵如琢正要收起时,忽然发现毡子的一角裂开个大口子,不由心中恼怒,冲着葛凤兰埋怨起来。自从棋盘关相识那日起,赵如琢对葛凤兰都是关心有加,但有争执也是葛凤兰占先,从来没有见过赵如琢发火,此时清楚自己犯错损毁了要物,虽然委屈但也默默受了赵如琢的指责,独自躲在外面流泪。

马丙笃看不过去,把赵如琢也说了两句,赵如琢的态度却十分强硬,个人之物再有损弃都无妨,可是这毡卷是珍贵古物,更是考察发现成果,学业研究面前一概没有情面可言。马丙笃心中苦笑,自己这五弟平日好说话,较起真来确实固执,只能让曲珍再去劝葛凤兰,两下使力促成和解。又想起迷糊自幼走镖西北,对这类毛毡应该熟悉,就把迷糊喊了进来。

迷糊把毛毡捏在手里只看了几眼,就说:“这是普什图紫羊毛擀下的毡子,噢,普什图就是阿富汗,最好的普什图紫羊毛从毛尖到毛根全都黑紫黑紫,又软又细,穿在身上特别保暖,饿大活着的时候就有一件这种皮子做的皮袄,是喀什的大巴依送的。这块毡子的毛不太好,颜色发灰,可能是为了写字画画,没有用最好的紫毛毡。”

赵如琢指着裂开的那一角问道:“迷糊兄弟,你看这烤坏的地方能不能修好?”

迷糊笑了起来:“赵先生,这口子就不是烤坏的,毡子不象布,不是纺线织的,要先把羊毛洗干净拿开水烫几遍,鼓劲揉到一堆,再铺在草帘子或者木板上头,拿根棍棍儿压成的,跟饿妈擀面一样!我看这个口子是后来又续了一层,这应该是个双层毡片片,让火一烤才张开嘴。”

说完捏着开裂的两片毡角轻轻用力,毡片从中间被揭开,分成大小相同的两块,露出来的新毡片上同样烫烙着一幅地图,与表面的那幅大比例地域完全不同,绘的正是这洞中天地,吊桥、台地、湖泊历历在目,只是少了佛塔,相同的位置却烫着一朵黑色的莲花,并且花叶只有五瓣,尤为奇特,图上并无任何文字。

马丙笃深思起来,被捉之人怀揣着一幅地图毡卷,一把御制匕首,一块神秘徽章,又有高强的武艺,到底是什么人呢?难道真是那个伪装成喇嘛的日本间谍不成?

这时黑头过来报告,说那人醒了。

马丙笃来到塔外,天已大亮,迷糊早前已经将那人捆了个结实,又在其背后绑了根划筏子的粗木棍以防逃脱。那人躺在地上睁眼看着周围的队员,嘴里低声而快速的说着什么,不但是马丙等人听不懂,就连三个藏族队员也不明白,马丙笃只能肯定此人说的不是日语,眼看双方无法交流,杀也不是放也不是,如何处置?总不能一直捆在这里等考察结束吧?正思量间,跟在身后的曲珍有些犹豫的开了口:“马大哥,他的话,我知道少少的有。”

马丙笃大奇:“曲珍,他说的是你们波密话?”

曲珍先点头后摇头:“马大哥,他的话里,有的字和波密一样的有,很多也不一样,我没知道。”

马丙笃于是让曲珍上前问话,在两人磕磕绊绊的交谈中,曲珍只能明白大概意思。此人名叫丹增,十几年前保护主人从藏东来到这里,相传这处天地就是莲花圣地,主人在秘室修行,作为护法的丹增在林中打猎捕鱼,采摘果实,隔一天送给主人,后来主人意外死了,自己也不想出去,就在这里过活下去。前天就在林中发现了考察队,一直跟踪到这里,因为很久没有吃过糌粑,昨天趁黑雾来时上岛偷了些,晚上又想来偷些酥油,不料被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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