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兼任巡视
马丙笃大着声答道:“恕卑职斗胆了,言语不当之处请长官责罚,满清腐朽,革命党人纷纷起事,以长官之革命经历來看,辛亥时赴武昌助黄兴总司令指挥炮兵,二次革命时在湖南组织讨袁,后又赴云南加入护国战争,一路多舛,上述斗争虽然均以失败告终,但牺牲志士数百万却唤醒民众数亿万,如此斗争十数年始能有我中华新国统,才能有以三民主义成就共和之最高理想,这与满清专权愚众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程潜有些怅然:“我革命虽早,但确如你所说凡斗争几无一胜,你不惧直言我岂能责你,继续说说何为同月而语吧,”
马丙笃受了鼓励继续开口:“谢长官宽宏,我国民政府成立后,挟北伐之精神人心大定,确有政令清明的一段时间,可是这几年來弄权贪腐、军阀自立又有回头之势,以至民生凋敝国力唯艰,有人将此种现象的责任归到日本人身上,卑职却以为,若照此方向展演下去,不要说日本人,八国联军都有再进北平的那一天,当然,这话说得重了,刚才卑职说过,长官与诸多革命先贤已经唤醒民众数亿万,现在的全国抗战局面就是一个明证,若在满清或是军阀自立时哪能有如此召唤之力,所以,虽然我国的政治与欧美诸强差距极大,但只要坚持三民主义共和理想不弃就是历史正途,这差距比不可同日要小,故卑职用了个‘不可同月’,擅造臆词多有唐突,还请长官训示,”
程潜微微点头吟道:“同日而语……同月而语……”说完立即走到桌前,润了毛笔将这八个字一气写就,放下笔后程潜对马丙笃说:“你前些天夜袭日军47联队一事,赵师长所发战报不甚详细,你且再说一遍,”
马丙笃就把那晚的战斗过程又讲了一次,言辞沒有任何夸大,特别强调了自己的本意只是骚扰,但是看到日军屠村后无法克制,加之错判敌情,才冒险打成了一场袭击战,至于战果全是侥幸,而且己方的伤亡颇为惨重,实在受不得长官的嘉奖,
程潜叹了一口气道:“这次战斗既有值得嘉奖之功,也有需要责斥之过,奖励你并非是消灭日军几辆坦克或者缴获了两门迫击炮,而是奖励你部的勇气,自九一八來,都是日寇进逐我方避让,难有几次主动进攻,若我方军人均有你这种主动寻战的胆量,也不至于一退再退、丧城失地了,但根据战果來说嘉奖确实不重,这也是因为你部行动是擅自发起,于我军整个战线不利,还有一个不明能说的原因我也告诉你,若这次行动是中央军的战果,我相信以南京急于求功的想法,青天白日勋章你们都可以领几只,所以你也要有所体谅,”
马丙笃听程潜说了这么软的话,以其战区司令的身份根本不必如此,心中当然知道程潜在为自己鸣不平,于是正色道:“长官厚意卑职心领,本來抗日杀敌就不是为了什么勋章,解民众于铁蹄之下、驱日寇于国土之外,这份职责比什么荣誉都重要,卑职此來面见长官,就是盼望长官更改命令,让卑职再回作战部队中去,哪怕作个连长排长都行,这文化挽救一事,卑职实在,实在做不來,”
程潜看到马丙笃说出自己的想法,也知道当初的决定有些草率,把这员有勇气的虎将调到文化挽救室确实不合适,但调令已下,马丙笃的名字也报到了国防参议会,自己这个战区司令哪能出而反而,于是开口劝道:“我这战区司令也是暂时的,咱们第一战区部队繁杂,战事刚起一时无人统兵,委员长才把我这个老头子从湖南调过來,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的老长官杨主任就要回国了,抗战爆发后杨主任多次向委员长电请回国抗日,现在估计已经在从法国归來的轮船上,你想想,杨主任要是回來,这第一战区司令还不就是他了,无论宋哲元、关麟征、孙蔚如、冯钦哉都是西北军的宿将,杨主任指挥起來比我这个湖南老头子要便当得多,你先把这文化挽救的事情担上一两个月,到时再找杨主任,还不是想到哪个部队就到哪个部队,”
时隔半年马丙笃终于听到杨虎城即将回国参战的准确音信,并且极有可能到第一战区指挥老部队,心中狂喜但面上不能过于显露,强忍着突跳的心绪向程潜立正敬礼:“谢长官栽培,卑职愿负其责,不让日寇汉奸毁掉我战区内的文化重宝,前面失当之处请长官海涵,若长官再无训示,卑职这就告辞开展工作,”
程潜却沒有让马丙笃离开,转身又走到桌后提笔在一张印有第一战区长官司令部的信笺上写了几行字,马丙笃在侧面看得真切,纸上写的是‘兹委任国防参议会第一战区文化挽救室主任马丙笃兼任战区巡视员,负有督察第一战区战场纪律之责,凡我区内军政单位均有协助之义务,程潜,民国二十六年十月二日,’然后又让迎接马丙笃的中年上校盖好了第一战区司令部的大印,
马丙笃双手接过有些不解:“程长官,卑职仅为营级少校,怎可任战区巡视员之职,”
程潜微微一笑:“战区巡视员沒有品序,也有名流士绅或其他党派人士兼任的先例,让你做有这么两个意思,其一,靠你们几十人在这两军交锋之地打着文化挽救的名号难有支持,所以给你一张虎皮,如同你去年的十七路军特遣队一般,用我老头子的名字吓吓人,便于你部开展工作;其二,你还真得负起这个职责來,于公,你是现在即是我战区的抗日英雄,又是国防参议会的下属,符合公正监察的身份,于私,你是西北军中后起的俊杰,沒有那些拉拢关系以图高升的朽气,如此晋升就缓慢了,给你这个职份也是对前日夜袭作战之功的补偿吧,再到铨叙之季,这个巡视员的资历可是能换个上校的,但是你也记好,这绝非是徇情纵恩,必要时以战场督察巡视为第一任务,文化挽救为第二任务亦不迟,”说完这句勉励又敲打的话后,程潜指着身边悠然站立的中年上校对马丙笃继续说:“这位是我的参谋金玉成,具体事宜你与他商议,你部虽然是国防参议会的下属,但在战区内还要由司令部节制,所以你部但有行动早与金玉成联系,他自会提供方便,当然,若你发现某部消极待命或是有投敌变节的迹象可以直接向我报告,我当会授权你临机处置,”
马丙笃知道程潜确实把自己沒有当作外人,不禁对这位革命元老产生了更多敬意,现在司令部哪项事务不比自己的文化挽救來得重要,为了这种小事还要劳烦程潜抽出时间亲自说服,虽然有为前日作战补功安慰的意思,但不分派系提携后进的行为也足以说明此人胸襟开阔,马丙笃又对自己刚才的言语有些惭愧,居然敢直指程潜自革命來屡屡失败一事无成,若放在其他战区不是轰出去就是从此坐上冷板凳,自己到底冒失啊,
带着这些感叹,马丙笃向程潜敬礼退出房门,跟随金玉成來到隔壁的一间小屋,金玉成进门后亲自倒茶,马丙笃惶恐的连称不敢,双手恭敬的接过放在桌上,然后试探问道:“金长官,刚才小子无状,不知可气着了颂公,”
金玉成故意眯着眼把马丙笃上下打量了一番:“你也是明事理的人啊,这种敢直言长官革命经历多有失败的话,只有你能说出口,不过你也不要对颂公乱加揣测,颂公若不是对你十分欣赏,岂能以巡视员一职相委,”
马丙笃也感慨道:“颂公无愧革命前辈,风节令人仰止,下一步这战场巡视和文化挽救如何开展,还请金长官不吝相授啊,”
金玉成一摆手:“刚在屋外我也说过,我们仅叙兄弟之谊便可,不要论什么官职,我本是颂公半僚半友的闲散之人,虽然佩着上校名衔,但那只是在军中的无奈之举,我痴长你几岁,擅以兄长自大了,我们以表字互称岂不更好,”
见金玉成确实不是虚意折交的样子,马丙笃也就有些放开了:“丙笃草字至信,家父望弟能诚笃守信,将來好从医治世,谁料现在穿上了这身黄衣,沒有救人先杀人了,未知兄长表字如何,”
金玉成也笑道:“早就听说令尊是长安名医,有机会我可要西入潼关拜访聆教,至信一定也是家学不浅那,愚兄表字厚生,”
马丙笃闻言轻呤:“富贵福泽,将厚吾之生也;贫贱忧戚,庸玉女於成也,作这篇《西铭》的张横渠先生虽是开封人氏,但世居我们陕西眉县,厚生兄确与陕西有缘那,不知厚生兄府上居于湖南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