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道士帮厨
马丙笃正感意外,这时曹证抱了一大捆柴禾从院外进來,看到马丙笃后抿起嘴唇狡黠一笑,用眼睛瞄了瞄厨房里,马丙笃不解其意,正要瞪目喝问,曹证临进门时却把笑容换成正色,抱着柴禾进入厨房,
马丙笃向邵禀实点头致意,随后也进入了厨房,寺院的厨房大同小异,灶间称为香积厨,用饭的大厅称为五观堂,两房只隔一墙,墙上开有窗门供饭菜传送,马丙笃进來后发现外间五观堂内只燃着油灯沒有人,而里间的香积厨不但有风箱声和炒菜声,还有个年轻女子在训斥什么人:“俺说多少次了,让恁抱粗柴,恁可好,抱來这捆细勒比扫帚枝儿还细,那么大个人了啥记性,不学学人家这小施主,啥规矩都懂,”
这话刚说完,曹证憋个红脸从厨房出來,显然刚挨了一顿训,马丙笃奇怪,以曹证往常的脾气早发作了,难道今天到了寺里转性子了,曹证虽然脸红,但神色间却不怒恼,看到马丙笃又是向厨房方向丢了个眼色,然后强忍着笑跑了出去,
马丙笃更觉纳闷往里走,却又听见这个女声的说话:“小施主,恁都扯了半天了,肯定累了不轻,要不歇歇吧,我给恁煮两个鸡蛋,我看恁咱年纪不大,庙里咋啥事儿都知道哇,”
这时听到小道士结结巴巴的回应:“我,我不累,也不,不饿,一会儿你把烧饼烙完,咸菜这个我就帮不了你了,”
又听女声开言抱怨:“咦,恁这啥长官,这时候儿有个白面饼吃着就烧香了,还咸菜勒,算了,要不是恁帮了大忙,我才懒得弄,后院菜地还有不少白萝卜,等会儿恁跟我去挖几个,拿盐水泡泡就中,肯定让恁交差,典座和尚临走时候交待了庙里头存粮不多要省着吃,现在打仗庙里人都跑完了,要不然平常饭头、粥头、米头、柴头这些和尚都管着厨房,我可不敢作主,”
马丙笃听得心中也笑,这分明是个唠叨女子,逮谁说谁,怪不得曹证一言不发就出去了,这种嘴上功夫十个曹证也不灵啊,
马丙笃听到里面确实在准备夜饭就准备离开,不料转身时碰倒了长凳,这个女子耳目机灵,马上就冲出來喝问:“是谁,哪个鳖孙儿來偷食,,我这儿有带枪的兵保护勒,有本事进來,”
马丙笃借着五观堂的油灯看到冲出來的确实是一个年轻女子,年纪约十六七岁,长辫及腰,面容稍黑但五官端正,双手袖子挽在肘上,手中的一团面剂子仿佛是手榴弹,一言不合就会丢过來,
马丙笃暗自苦笑赶快解释:“是我,姑娘,我是來找小道士的,”
这姑娘却生气反问:“这儿是寺院哪有道士,恁想偷馍就说偷馍,连个假话也不会说,咦,恁咋也穿着当兵的衣服,咋静悄悄跟作鬼一样,吓死个人,”
这时候小道士从里间也出來了,挤出一团难看的笑容:“队,队长,你找我,”
姑娘听到确实是长官到來,马上变得拘束不安,正要开口说道歉的话,马丙笃先问了小道士:“我让你通知晚上加饭,你怎么自己动手做上了,邵督学呢,他不是管的做饭,”
小道士回答事情还是顺利的:“队长,我找到邵督学时,他也说沒办法,下午给咱们做饭的是几个附近住的住户妇女,晚上都回家了不便出來,这个姑娘是几年前闹蝗灾从磁县逃难來的,一直寄住在天宁寺帮厨做事,晚上只有她能做饭,可是一个人也做不了六十几个人的饭啊,咱们队员都忙着装箱,我就帮了一会,还让曹大哥拣柴,”
马丙笃又向姑娘说道:“小姑娘,那可是多谢你了,你叫什么名字,你父母呢,怎么沒看到,”
小姑娘稍有些落寞但马上恢复了从容,一甩挡住眼睛的刘海,回答道:“俺叫三妮子儿,不用谢啥,师父们都说了今生俺给众生做饭吃,來世众生也能给俺吃饭,前年闹老扁担,俺爹为救俺奶奶把俺娘卖了,后來又把俺给卖了,俺逃出來就在这儿干活儿,”
马丙笃心中叹息,怪不得这姑娘如此泼辣,换了林黛玉的性子不得哭死几次,于是换了平和语气问道:“三妮子,那这日本人眼看打过來了,你怎么不跑,”
三妮子却反问道:“俺往哪儿跑,去投谁啊,俺爹都能卖俺,投了谁也不中,俺也想过,最多只能逃到郑州开封要饭,俺可不想要饭,”说完指了指后窗户外:“日本兵要是进來了俺就跳井,这样來世还能早托生,”
马丙笃不再多说什么,到厨房里看了看烙好的饼,又替小道士扯起了风箱,让小道士帮着三妮子打下手,三个人到底动作快多了,三妮子也因为小道士的长官在场收敛了唠叨,马丙笃问什么答什么,话说得熟了,三妮子主动打听起小道士的來历,马丙笃就说确实是华山的道士,为了抗日还俗从军,听得三妮子一脸的敬佩,夸着小道士:“俺就说恁咋懂庙里的规矩,原來还是个小老道啊,不念经打日本儿才是好样儿勒,”这话小道士接也沒法接,推也沒法推,只能硬硬红着脸受下來,
马丙笃帮了一阵看看差不多就离开了,临出门时对着三妮子说:“后天晚上我们坐火车南下,你要想走我们可以带上你,这安阳城实在不安全,你那个寻死的想法再别有了,”
三妮子听得出了神:“长官,恁们真能带着俺走,不会卖了俺吧,”
小道士这时冲动的说道:“三妮子你瞎说什么,我们队长是最好的军官了,别说买,就是有人想欺负你我都不干,放心,我护着你,”
这话一出气氛顿时尴尬起來,三妮子突然收起了泼辣劲儿,挎了个篮子扭捏着也要出门,说是去后院挖萝卜,
第二天天亮,装箱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一,马丙笃让大家休息三个小时后继续开工,争取再用一天一夜全部完工,第三天白天好好休息,只等着晚上装火车后离开安阳,
休息的功夫,马丙笃又和赵如琢、章在涯、梁珙讨论了运送的目的地,最终意见是运至汉口,淞沪虽然打得激烈,但武汉还算安全,所以马丙笃只用到郑州后再想办法,将这两节车皮挂在一列南下武汉的火车后就是大功告成,有了这个打算,马丙笃又分别向程潜和国防参议会秘书长彭学沛发了电报,请求三天后能够在郑州安排火车,所有古物均由中央研究院的人跟车护送南下,不久两位大佬的回电都到,意思是尽力协调,但此时不敢保证一定能成功,请马丙笃到郑州后再行联络,
中午饭后,马丙笃在偏殿中稍事休息,让小道士找來费举询问马车的准备情况,虽然订下了火车运送,但这么多文物木箱仅靠人力运到火车站是不可能的,费举满头大汗的东奔西跑才凑出來10多辆,安阳城中的马车行大多在听到炮声后就关了门,敢在此时接生意的都是以命换钱的胆大之人,要价也奇高,放在以前得话,费举借着行署警佐的身份要几辆马车是轻而易举的事,可是现在警察也不好使了,客气的车行还说两声好话婉拒,不客气的直接说有本事打日本兵去,马丙笃看到费举愁得头发又少了几片,就从收缴北平魏科长的银元中取出200块算作车费,费举接过钱打着保票,说再要是沒有马车自己全家套上笼头來拉,
接完钱费举火速出门,不料和迎面匆匆进來的赵如琢撞在一起,二人互相道歉后各自进出,赵如琢的神态十分奇怪,掩藏着小心,走到偏殿里看看四下无人悄声说道:“三哥,上午大家休息的时候我和章先生去了趟小屯村,章先生他们在村里还租了院民房,房里放的都是刚出土的古物,起个就近清理的作用,他们这次去检查还有什么遗漏,我就在村里转,结果真在一个老乡家里发现了件东西,我给买过來了,三哥你看看,”
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金灿灿的圆片放在了桌上,马丙笃打眼一看也觉得新奇,象是件黄金打造的圆盘,直径约有10厘米,中间还有提钮,极像了古人用的铜镜,金盘环刻着凤凰还有云雷纹、夔纹和蕉叶纹,精美非常,
马丙笃赞叹道:“果然是好东西,殷商时就用金子了,”
赵如琢沒有回应,伸手把金盘翻了个面,马丙笃再看也吸了一口冷气,转过來的这一面中间居然刻着极为熟悉的五瓣莲花,虽然不是黑色但样式分豪不差,这莲花时常出现在马丙笃的噩梦里,现在再次看到这惊心的图案顿时呆住了,魔国领地里的一切又迅速在心中闪现,不由全身上下出了一层细汗,
稍许,缓缓心神后马丙笃问道:“砚磨,这件东西还真得保密,你看得出來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