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占堆入梦
“无量有四。一慈二悲三喜四舍。言无量者无量有情为所缘故。引无量福故。感无量果故。此何缘故唯有四种。对治四种多行障故。何谓四障。谓诸嗔害不欣慰欲贪嗔。治此如次建立慈等。不净与舍俱治欲贪……”
不知过了多久。混沌的尽头。一丝空明清灵打开了听觉。飘渺的吟经声阵阵传來。马鸿陵睁开眼。发现天色大亮。自己还是躺在泉水潭边。只不过所有队员和帐蓬都消失了。潭里生长着几朵莲花。碧绿的莲叶上洁白如玉的巨大花瓣无风自动。摇曳在枝头。
凝神再听。吟经声愈发清晰了。应该是发自一个青年男子的喉间。虽然听不出是藏文还是梵文。可是内心非常明了吟诵的内容。并且字字清晰。听着听着。马鸿陵内心安祥下來。似乎自己也熟悉这一段《阿毗达磨俱舍论》。自然而然的跟着默念了起來:此业此熏习至此时与果。一切种定理离佛无能知。已善说此净因道谓佛至言真法性。应舍闇盲诸外执恶见所为求慧眼。此涅槃宫一广道千圣所游无我性。诸佛日言光所照虽开殊眼不能睹。于此方隅已略说为开智者慧毒门。庶各随己力堪能遍悟所知成胜业。
念完最后一个字。马鸿陵睁开双眼。却见面前站着一位身披红袍的年轻喇嘛。面容含笑的望着自己。不是占堆更是何人。
“色法、心法、心所法、不相应行法、无为法。这五法与八品相择。流转还灭。因果法则。开显四谛真理。为所有希求解脱的人指明途径。《俱舍论》可入三藏。也有聪明论的说法。马先生果然在通途之中。我还担心多余了。”占堆微微低头说道。
马鸿附发现自己还躺在草地上。立刻就要起身:“占堆喇嘛。原來是你。我刚才是怎么了。你又怎么进來的。我的队友人呢。”
占堆摆摆手示意不要起來。面对面趺坐下來后平和的说:“我就这样走进來的。比你早了一天。你的队友还在这里。不过你已经不在了。”
马鸿陵吃了一惊:“我。我已经死了么。”
“那倒沒有。你应该能猜到我在你的梦里。”
“梦里。对啊。刚才我的脑袋里还乱七八糟的不能收拾。现在一转眼就天亮了。而且队友也不会这样凭白无故的消失。那你怎么进到我的梦里……原來是你让我清醒过來。多谢了。占堆喇嘛。”
“不用客气。是活佛让我保护你的。有这么多军队的人在你身边人身安全用不着我。只是心魔附骨的时候再多的枪也沒有用。”
“心魔附骨。我有心魔。这不是武侠故事里才有的东西吗。”
“你知道这里为什么被称为魔国领地么。和那个降伏妖魔的故事无关。而是初入这里的人容易滋生心魔。进而激生业障。心魔听上去很可怕。说简单的其实就是欲望。你刚才的思想中充满了忏悔、痛惜、留恋。这些都是欲望。但真正形成的心魔的是绝望。”
“绝望……绝望……既然已经绝望。何來欲望呢。”
“绝望本身也是欲望的一种。并且是最大的欲望。一旦有了绝望之欲。人就会失去理智陷入疯癫。你看从古至今。行疯狂之举的人大多绝望过。”
马鸿陵又把绝望和欲望喃喃的念了两遍。开口问道:“佛法也讲放弃欲望。那这种放弃不也是一种欲望么。”
“佛法的破欲是通过修持逐渐减少并脱离欲望。最终实现觉行圆满。并不是体验过绝望去实现的。我用一个简单的例子來说说。要把一壶凉水煮开。无论耗时多长。需要的总能量是相同的。无非是火大火小的问題。有的人拥有金刚能断智慧。就象汽油烧火。十分钟就能达到沸腾。这种人可以当世成佛;而有的人只凭刻苦坚韧。就象木炭烧火。几个小时也能煮开。这种人亦可渐进正果;可是有的人既无智慧又无恒心。这就象蜡烛烧火。无论烧多久也无法煮开。生生世世陷于轮回;还有第四种人。以火药之力砰然引发。一时能量无比。可是水呢。非但沒有煮开。反而被震射泼洒。这样的人连六道也不入了。”
“我明白了。绝望产生的破欲就是心魔的來源。那现在我该怎么做呢。时间已经來不及了。我死倒沒有什么。如果我找到莲籽。能否请你帮我换回刘曦颜。”
“你们两人在这里相识。所以魔国领地算是你们的开始。难道你认为这里会是你们两人的终点吗。如果你这样认为。我可以尽力帮你。我有一个问題。如果反过來是你被绑架。需要刘小姐來这里寻找莲籽换你。若你提前知道她会付出生命代价。你会怎么想。”
“我坚决不同意她为我涉险。”
“若是你事后才知道是刘小姐换來的。已经无法阻止了呢。”
“我。我恐怕一生都会活在自责之中。”马鸿陵的额上已经见了细汗“开始……终点……开始……终点……”反复念了几次。马鸿陵抬头吐出一口长气:“谢谢你占堆喇嘛。我知道了。我会尽一切努力救回曦颜。如果沒有成功。我愿和她继续在轮回中相逢。无论生与死。我相信这个地方不是我们的终点。而是新的起点。”
“戒定智慧。无上解脱。随觉此法。有称瞿昙。”占堆颂了一段解脱道论偈语后接着说:“你明天会继续深入魔国领地。遇到任何不利情况一定要持守心神。世上大多灾业都因无妄而生。”
“弟子受教了。占堆喇嘛。你知道这两具转经筒的用处吗。”与在勒松活佛处的初识不同。那时马鸿陵还以为占堆不过是有些身手的护法喇嘛。也是解天年组织的高手吧。现在看來。占堆的真正本领不是拳脚。而是在心境修持方面。说话虽然简单但蕴理深刻。足称藏密导师。所以马鸿陵自然而然的用上了弟子的自称。
这位年轻的红衣喇嘛也沒有推谢。还是以一种亲和的态度回答:“转经筒就是转的。轮转即轮回。轮回即出入。当你面临这一刻时。自然会明了其中的方法。佛说安般守意。何等为安。何等为般。念息不离于出入相……”
马鸿陵心情平息不少。还想问问如何联络以便再次得到指点。可是占堆在吟完这段晦涩的偈语后渐渐隐去。须臾就消失在空气之中。马鸿陵急忙站起來四下寻找。潭边和林间沒有任何占堆的踪迹。正焦急时却听到熟悉的青岛话边响起:“马老师儿。俺把你吵醒了。”
再一睁眼。场景又回到了夜幕下的帐蓬中。旁边躺着的何仙姑不好意思的继续解释:“对不起啊。看來俺睡死了。俺这就出去换换岗。反正天也快亮了。”
马鸿陵还沉浸在梦境中。直到何仙姑要爬起來出去才反应过來急忙说道:“不用了。我睡得很好。你继续睡。我出去方便一下。”
何仙姑哪能答应马鸿陵独自活动:“俺也睡不着了。咱们一起去。现在都快五点。放在山东早就亮了。这青海还是亮得晚。”
二人同出帐蓬。被两名值守的队员看到后互相点点头。马鸿陵问:“蓝采和呢。不是晚上有四个放哨的人。”
何仙姑说:“站岗是两明两暗。鬼知道蓝采和这小子钻哪块林子里了。说不定在哪棵树上。待会儿解手的时候我们尿到他身上就好喽。”
“哎。那太难堪了。”
“这有什么。潜伏哨要的就是纹丝不动。不但敌银不能发现。自己银也不能发现。否则要罚洗全队的袜子和内裤一个月。”
“噢……那你被发现过沒有。”
“俺哪能让发现。别看俺个子高。全队的潜伏比赛俺可是前三名。不过蓝采和这小子也不地道。有一次明明看到俺藏在树干里还故意撒了泡尿。这小子刚好那天喝水少。唉。摆提了。”何仙姑越说越气。调整角度对着一棵大树努力“放水”。仿佛蓝采和此时就在树里接受报复。
“那你就躲开得了。不就是洗衣服。总比淋一身骚臭的好。”马鸿陵心中的情绪得到平复。也有开玩笑的余地了。
“那怎么行。潜伏的时候就是子弹來了也不能躲。别说猴子尿了。”
二人说着闲话解决完问題回到帐边。马鸿陵刚说过自己不再睡的话。就算再睡一会又要起來。所以把帐蓬让给何仙姑。自己则直接來到指挥帐。想看看仪器有沒有测到异常。尤其是有沒有发现占堆的踪迹。
指挥帐内陈洪涛正在注视着微波侦测仪的屏幕。嘴里罕见的叼了一支沒有点燃的香烟。凌乱的头发说明晚上应该在睡袋里凑合过一阵。显然对于这位特殊部门的中年军官來说。此次行动的压力也不小。
看见马鸿陵进來。陈洪涛拿起行军桌上的香烟让了一下。马鸿陵刚要伸手去接。却想起刘曦颜曾经在自己的烟盒上贴的那张纸条。。少吸一点可以吗。不由苦笑一下摆手表示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