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帝国的清晨
帝国的旗帜在这个小城镇上飘扬,晨曦在黑金相间的旗面上绽放,那只展开双翅,扬起四爪的双头鹰用它锐利的圆瞳扫视着广场上的一切,彷佛可以杜绝一切的不公和罪恶。
从致远港遥望黑海的另一边,巴雷克隐约可以见到从故乡驶来的一艘艘战舰,它们迎着初升的金sè太阳,巨大的船体就像是从远古神话中驶出的金sè巨兽,腹中载着巴雷克他们的希望,和这一场战争必胜的决心。
清晨的海风还是有些冰凉的,刮在脸上也不怎么的舒适,但巴雷克不在乎,他要亲眼见证帝国缓缓的,在每一天的努力中走向至强的历程,而他,正是这个过程中的一份子,这样的事实让他从心底感到无上的荣耀,尽管他是个清河人,但他对于帝国的忠诚丝毫不比传统的北地人要差。
在不久前,这里还是斯里兰卡王国的领土,而现在,此地已被插上神圣奥兰帝国的鹰旗,虽然斯里兰卡也做过一些徒劳无用的挣扎,前任元帅威尔逊侯爵被刺杀确实出乎了他的预料,但他相信,不论遇到什么阻挠,在帝国的铁蹄下,都只会存在两个结局,要么毁灭,要么融合。
一队士兵从他的身边走过,他们身材高大,制式的军装外披着兽皮制成的外衣,这是一支纯正的北地人组成的小队,巴雷克与领队的队长见过几面,但两人的关系并不是太过融洽,据说,这个名叫沃尔夫的壮汉是个正宗的人种狂热份子,与所有的清河人都相处不来。
但见面了打声招呼也是应该的,于是,巴雷克冲着这队士兵点头示意,他别在胸口的四星勋章很好的表明了他的身份,一个帝国一级士官,于情于理,这些士兵都应该作出礼貌的回应,但那个沃尔夫竟然只是恼怒的瞪了他一眼,一步都没有停留,而在他身后的士兵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像是一群没有自我意识的跟班。
“真是……”眼见着士兵们越走越远,背影逐渐消失在了一处码头,巴雷克对此也就只能摇摇头叹了口气,北地人与清河人的矛盾看上去好像永远不会结束,这样令人失望的事实让他备受打击却无能为力。
但愿在帝国征服了斯里兰卡之后,北地人的蛮横和无理取闹能安静一些吧。
他一边遥想着没有内部纷争,民众辛勤劳作,贵族公正严明的美好帝国未来,一边漫步走向帝国元帅临时设立在致远港中心广场的刑场,那里将要有一个帝国叛徒被处以绞刑。
cháo湿,肮脏,漆黑的地牢里,巴德尔的双手被新铸的铁链紧紧的拴在牢房的角落,十根手指的指甲都已被拔去,口腔中的舌头也不翼而飞,破碎的长袍下是遍体鳞伤的躯体,一个黄布小包落在他浑浑噩噩的脑袋后,绑口袋的绳结不知在何时已经被抖散,露出里面盛装的数十个斯里兰卡王国银币,其中还参杂着几枚成sè不怎么样的宝石。
一两只牢房的常客,灰鼠在他的耳边吱吱叫唤,这些小东西反复的在他身上爬来爬去,在那个破旧的食盆中大快朵颐,虽然里面装的是一些酸臭的看不出原貌的糊汁,但灰鼠们可不像人类那么挑剔。
看看那个不知好歹的人类吧。
自从半夜被狱卒从外边带回来锁在这里后,就再也没有动弹过了。
他还活着吗?
几只灰鼠吱吱吱的讨论着这个牢房的新来客,也就只有新客人才是最慷慨的,那些蜷居在此地二三十年的重刑犯饿起来可是会抓灰鼠生吃的。
铛铛铛,狱卒敲响了笨铜钟,不久后,两个身着帝国制式军服的士兵走了进来,他们的手里拿着一个特质的镣铐和一盏散发出微弱亮光的老油灯。
“嘿,威里夫,这里可真够脏的。”手提油灯的士兵弹了弹自己的衣摆,一脸嫌弃的表情。
跟着他身后的威里夫转头看了看四周,几个蓬头垢面,长长的乱发遮住面容的老囚犯正缩在各自牢房的角落中偷偷的窥视着他们两人,这些骨瘦如柴,像是一堆活垃圾的渣滓的眼神竟让他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阿加隆,你知道这些家伙都是从哪来的吗?”威里夫一脚踩在一团食物残渣上,让他有些恶心的甩了甩军靴,心里思索着是不是该提前一下今rì的洗澡时间。
“斯里兰卡的犯人不应该是我们的帝国的好盟友吗?哈哈,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的来历,但是我觉得可以把他都放出来,也能让我们的工作轻松些。”地牢中的气氛实在太过压抑,阿加隆不得不用开玩笑的形式给两人创造一点宽松的空间。
但是,当他们两人为此哈哈大笑过后,回荡在整个地牢的笑声惊醒了更多的囚犯,威里夫感觉更多目光投shè到了他们两人的身上,这让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再也笑不出来了。
而走在前面的阿加隆,他的笑声也变的越来越勉强,干涩的发僵。
“我们快点走吧。”
许久,阿加隆从齿间憋出了一句话,两个士兵赶紧加快了脚步,低头匆匆走过一个又一个黑黝黝的牢房,来到了囚禁巴德尔的几根铁管前。
地牢是曾在致远港工作的王国治安官建造的,他们选用了实心的铁管来打造牢房,使得看管犯人的狱卒可以从铁管的空隙中监控这些危险的犯人的动静,而坚固的铁管又可以充分的履行看护的职责,防止犯人轻易逃脱。
在当时,治安官对这座地牢可是很满意的。
而时间,也证明了地牢的可靠xìng,多年来,未有一名囚犯破牢而出。
掏出钥匙,打开牢房门锁后,威里夫率先走上前踢了踢一动不动的巴德尔,向身后的阿加隆招了招手:“把灯拿近些,我要看看他是不是死了。”
“听说他之前是个三环法师呢,你小心点。”阿加隆一边提着油灯走近了两步,一边开口提醒道。
衬着微弱的灯光,威里夫捏着巴德尔软趴趴的下巴,把他的脸提了起来,看了个清清楚楚。
他啧了一声,笑道:“军部那些人还真是不留情面,就算他以前是个三环法师,现在也就只能等死啦。”
说完,威里夫把巴德尔的头狠狠掼在坚硬的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还朝他吐了一口唾沫。
“叛徒!”
随后,两个士兵忙活了一阵,按照上级的命令,给巴德尔戴上特质的镣铐后,拖着他的双腿,粗鲁的拉扯着,把他带出了这座地牢。
离地牢不远的广场上,一座临时搭建的刑台已经准备好,全新的绞索正在等待第一个使用它的幸运儿。
当致远港还属于斯里兰卡王国的那段时间里,所有的死刑犯按照王国法律,都应该送到王都,由国王审议后,才能将其处决,所以,这个崭新的处刑台还隐隐约约的散发出了树木独特的清香。
没有任何的zì yóu,不知是哪个工匠,他在处刑台的某个隐秘角落刻下了这几个模糊的小字。
再次见到阳光时,虽然刺痛了红肿的双眼,但巴德尔感觉自己已经像是在那个yīn暗绝望的小空间里呆过了无数个rìrì夜夜,重回世间的新生感是那么的美好,连即将被处死的未来也不再令他感到绝望,他的心情十分的平静安宁,哪怕粗糙的绞索已经缠上了脖颈,他也未有一丝一毫的恐惧。
他站在刑台上,双臂被牢牢的固定在绞刑架的两旁,他俯视着台下的众生,连立于他身边的士兵也彷佛失去了躯壳,所有人的表情都没有了意义,不论是愤怒也好,不管是嘲笑也罢,都与他无关了,他们即将是两个世界的人,再也不会有所接触。
他见到了新上任的皮思迈元帅,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唇边蓄着浓厚的胡须,嘴里叼着一只烟斗,碧绿sè的双眼像鹰一样锐利,外披的黑sè大衣下,露出黑金sè的军服衣领,巴德尔曾经在监军身上看到过同样款式的军服,和这个领子一模一样,是帝国上级军官的标配,很漂亮,也很威风。
对于这个真正掌握着他的生死的男人,巴德尔思索着,如果自己舌头还在的话,到底会发出怎么样的呐喊。
但是,现在,绑在绞刑架上的巴德尔只是眨了眨眼睛,仰望着天空中灿烂无比的艳阳,连乌紫的嘴唇都没有一丝颤动。
一位穿着纯白长袍,胸前用金丝绘制了一个圆环的神官在四个士兵的簇拥下走上了刑台,他站到了巴德尔的面前,距离大概有三步远,然后缓缓睁开了紧闭的双眼,乌黑的瞳孔中,没有感情涌动。
他的左手拿着一册圣典,右手执着一根绿枝,绿枝的细弱枝桠上还留有翠绿的树叶,树叶上还残存着清晨的露珠。
他把绿枝上的露珠洒在巴德尔的发顶,高声颂唱道:“主的恩德洒遍世界,一切迷失在世间的羔羊都将拥有同样的归宿,生前,你是一位受人尊敬的法师,如今,你的无知,你对信仰的缺乏,导致了这一切的惨剧,但死后,我们的主啊,他的仁慈会包容你,圣灵的光芒会洗净你灵魂中的一切污垢,愿你安息。”
待他唱完,这个至高神教的神官又把圣典置于巴德尔的额前,微微躬身用绿枝在巴德尔的胸前画了个圆环,口中低声念道:“愿主的光华与我等同在,不曾散去,不会散去。”
注视着神官做完这一切,巴德尔明白,自己的生命算是真正的走到了尽头。
当刑台上除了巴德尔和刽子手外在无一人时,一声响亮的:“行刑。”彻底宣判了这位一直想要成为大法师的年轻法师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