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露宿
花明问道：“绿竹堡离此有多远？”
朴桔梗道：“如果我的那匹马不被牛云田劈死，赶上一整天的路，明天辰时即可到达。现在这样一来，光靠脚力，恐怕明晚也难以赶到。”
花明心道未必，但见她那份惶急之状，遂道：“令尊既与宫堡主系世交，即是去晚了一点，谅不至于责备，若要问起，姑娘尽管说出沿途的遭遇。”
话说至此，倏地一阵狂风吹过，竟将花明头戴的儒巾吹落地上。朴桔梗忽的纤腰一躬，弯身拾起，用自己的纤手拍弹了儒巾上的雪花，她轻柔的道：“花公子，我替你戴上！”
花明无法拒绝人家的一片盛情，心里却是一阵热、又掺杂了一阵甜。初解风情的小儿女，都有些微不足道的小动作，但在他们看来，却是宝贵的、温馨的。
朴桔梗一边替他系上儒巾，一边柔声道：“花公子，你既行踪不定，何不随我一同到绿竹堡走走？这次宫老堡主六十大庆，南北各地的武林道，可能有不少成名人物到那里去，你也可以借机会一会，多认识几个高手，也是好的。”
其实，现在她的心中，倒并不在乎祝寿这一点上。一个少女的心房，本来像静静的一池水，一旦扬起泛波，就会甘心为情鞠躬尽瘁，做什么事都以此为出发点。
当然，朴桔梗与花明聚会才极短的时间，还没有这种趋势。然而！在微妙之中，她本能的感到，当前这一个英俊书生，使她有点倾心！
花明听朴桔梗如此说，心中暗想：“这的确是一个好机会，我何不跟她到绿竹堡看看，说不定，在那里可以打听出鸿数三煞的下落！”
心念之间，他口里却自说道：“这倒不好意思！同时，我与那宫堡主毫无瓜葛，未谋一面，冒然前往，岂不……”
此际！朴桔梗已替他系好儒巾，听花明如此说，立马“噗嗤”脆笑出声，她截住道：
“宫老堡主之寿诞，可以说是黑白两道的人物都有，他个人哪里会全都认识？内中自少不了有慕名而去的，或者有意攀龙附凤的。我这一次前往，原来是家父被人邀约外出，无法分身，故而打发我去一趟。现在他老人家无恙，说不定已经先我而去。同时，宫老堡主之爱女，宫暖伊！是我的师妹。我和她同是心如师太的徒弟，拟趁此时会晤一下，以慰渴思。再说，我师妹宫暖伊，乃是一个守正不阿的女孩子，由于乃父行事，有时大违武林公道，她对此非常不满。我这为师姐的，想去安慰她一下！所以，我们一同前往，有何不可？”
花明闻言，脑际中电闪似的一掠，遂颌首答应。他自朴桔梗的话意里，猜测出这宫老堡主，可能不是什么正派人物。也罢！自己此番前往，正好可以探听江湖中的动静。
当下，他俩一经决定，朴桔梗立时秀眉舒朗，她娇声道：“有花公子与我同去，即是再晚一点也无妨。”
忽然，花明接口道：“现在抓紧赶路，或许，我们也晚不了多少……”
朴桔梗正在一阵惊疑，花明又道：“姑娘既然怕去晚了，还不赶快动身？”随即一声：“走！”
“走！”字出口，他即偕同朴桔梗，向山下扑去。
沿途上，两个人谈得十分欢洽。不过，花明涉世未深，更加上处身荒山石洞十余年来养成了一种沉默寡言的习性，因此，他有时与朴桔梗说着话，即想不出下文来。
朴桔梗感到花明好似有着重要心事，她虽然想探悉一下，但终因相处时间太短，不好意思开口，何况少女更有一份矜持。
行走之间，花明一时想不出更好的话题。他突然想起了“赛玄坛”牛云田用“飞雾丹”，要陷害宫老堡主之事。
于是，他不假思索的脱口说道：“朴姑娘，但不知牛云田与令尊大人及宫老堡主有何仇怨，竟想出此等毒计来陷害？”
朴桔梗不禁吁了一口气道：“武林中之恩怨，永远是搞不清的。我闻家父言及，昔年行道江湖时，家父与宫老堡主，系属莫逆之交，但宫老堡主的耳朵比较软一点，他听从宵小挑拨，以致与家父疏远。有一次，宫老堡主被一个黑道人物邀截。正在危急之时，家父适时遇上，他用菩提钉打断了那个黑道高手的右臂，这人正是牛云田的师兄郝常，他右臂一断，当场被宫堡主一剑劈死。事后，郝常丧命的消息，传到牛云田耳内，他为了要替师兄报仇，四处探寻仇家的姓名。最后，终被牛云田探出师兄是死在宫兆千的手下，他遂赶到绿竹堡理论决斗。讵料，宫兆千竟说出郝常系伤在家父的菩提钉下，他因收手不住，才劈死了他。”
不知不觉中，朴桔梗将宫堡主唤作宫兆千，这一点细微的变化，花明也注意到了。
花明接着问道：“那么，牛云田就此作罢了不成？”
朴桔梗粉颈微侧，看了他一眼道：“宫兆千那时党徒众多，威震大江南北，牛云田虽然怀恨在心，却也不敢轻举妄动。想不到事隔多年，他竟会想出如此毒辣的手段。”
花明闻言，暗忖：“像宫兆千这等不识恩义，不重友情，朴树桐之相助，乃是一番好意，他竟卸罪于人，未免太无人道。”
心念之中，他又问道：“宫兆千与令尊大人，既然情断意绝，姑娘此次前往祝寿，又有什么意思？”
花明如此的一问，朴桔梗竟半响未答出话来，她的秀目之中，隐隐泛出泪光……
良久，她才幽幽地道：“家母早年随家父行走过江湖，无意中遭武林高手点中右腿上的屈膝大穴，以致弄成半身不遂，瘫痪在床。家父于前些日子，不知在何处听说宫兆千得到一种灵药，可以治愈百病。所以我这次来，是想转请师妹宫暖伊，找她父亲讨一颗……”
她说至此，泪水凄然而下。
花明听得也为朴桔梗伤感不已！他恐怕会撩起她更多的伤感，遂不再问下去。因此，一时之间，二人也就沉默下来。
冬日昼短夜长，不知不觉，已到酉戎之交。他俩只顾得行路，竟忘记了寻找宿头，始至发现，天色已是昏夜。
花明与朴桔梗，并肩疾驰，放眼回顾，竟然身处在群山环抱，层峰拱围的幽谷深壑。此际，鹅毛似的大雪飞舞，朔风震人心魄的厉啸！
花明身上仅穿着一袭长衫，但他内功深湛，并不觉得寒冷。可是，朴桔梗就不行了，她被冻得瑟瑟发抖，同时粉颊苍白，樱唇泛紫，而且，双腿也有点僵硬难抬！
这些情节，花明都看在眼里，却也想不出办法来。他看望朴桔梗那份涩缩之状，心颇不忍，但是，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教，将他束缚得紧紧的，只有眼看着朴桔梗发抖。
他不由叹道：“看来，这附近没有村镇，只能露宿荒山了。”
朴桔梗闻言，道：“这……这可怎么办？”
她的樱唇有点僵硬，足见天气之寒冷了。花明再也顾不得礼教之防，他立即抓住朴桔梗的玉腕，身躯疾递，向前急射！在深谷里，行约里许，他们发现了一个天然石洞。
说起来，朴桔梗也曾行道过武林，往时也曾遇到过寒风大雪，或许，还要比今晚更冷得厉害，她也都应付过去了。
然而，今天的情形，似乎又与往时不一样！在她错综微妙的思潮里，因为今天身旁有一个她属意的人，自己应该懦弱一点，这才显得出他的英风。
此时的朴桔梗，正如有许多刚毅的妇女，一旦在她所喜爱的人怀抱中时，她就会失去毅力的，变成如柔顺的羔羊一般。
当下，花明一见石洞，即停住脚步道：“朴姑娘，只有委屈你在此住一夜了。”说着，他迈步而入。
朴桔梗被他紧握住纤腕，同时，她感到他手上有源源不断的真气流出！刹那间，身体有一种莫可言状的感觉，所有的寒冷，似乎一扫而光，相反的，全身透出暖洋洋的热气。
她尝到了无尽的温香，刺激了少女的心潮！她万万想不到，他的身上，竟然有如此的热力。
两人一进入石洞，朴桔梗便紧靠在花明的怀中，不愿稍稍离开。
这时，外面的寒风益发凌厉，发出一片“嘘嘘嘘！”的怪声，震人心弦！朴桔梗真的有点感到惊惧、恐怖，她紧贴在花明的胸怀里，颤声道：“花公子，我有点怕！”
花明面红耳赤的本想将她挪开，一闻此言，只得用手臂紧揽纤腰，柔声安慰道：“莫怕，这不过是山风，有何可怕？”
朴桔梗轻轻道：“嗯，有你在我身边，我就什么也不怕了。”
花明问道：“这是为何？”
朴桔梗道：“因为你是英雄呀！此时纵有千军万马，你也能打得他们落花流水。”
花明哧的笑出声来，道：“真是让姑娘见笑了，你乃武林世家之后代，岂是等闲？”
朴桔梗一转，面上有点不愉的道：“花公子，你不要挖苦我了！”
说着，她秀面转向，一付泫然欲泣的样子。
花明看见后，赶忙伸手拉住她的玉腕，轻声道：“姑娘，请不要误会……”
朴桔梗沉默不语。
花明心中一急，突然灵光一现，他道：“原谅我吧！我的姑奶奶。”
这是他在月店庄镇投宿前，经过一户人家的门前偶然听得的，那是哄女人的话语。
果然，他这样一说，把朴桔梗逗得“噗嗤”脆笑出声，连花明也忍俊不住，朴桔梗趁势又紧贴在花明的胸怀里。
在这奇寒澈骨的空气中，花明的身上，却透出了缕缕男子的气息，阵阵暖和着她的体温，透进她的心房，直至遍身，少女的热情高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