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没有说话(1)
随着低呜声的持续，刘明明的声音变成了痛苦的哀嚎，那撕心裂肺的叫声就像一把把尖刀，猛刺着崔丽丽的心。
她知道刘明明在里面做什么：他此刻一定是在那张“铁床”上，让那些钢针折磨自己吧！
崔丽丽忍不住低下头去，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开始流泪。刘明明是从何时开始这样折磨自己的啊？这样深的痛楚他究竟还要承受多久？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哀嚎声停止了。又隔了一会儿，房门打开了，刘明明神情痛苦地出现在门口。
崔丽丽抬起头来，怔怔地望着他，她不确定眼前的这个刘明明是否还是那个深爱着自己的男人。
“崔丽丽……”刘明明终于抬起手来，伸向崔丽丽，轻轻地呼唤了一声，他的身体忽然摇摇欲坠起来。
崔丽丽急忙一把扶住他，眼泪忍不住又流了下来，她的刘明明回来了！
将刘明明扶回房间后，崔丽丽发现他背上渗出的血迹。她很快端来一盆温水，用毛巾开始轻轻擦拭他背上那些被钢针刺出来的伤口。
刘明明静静地趴在床上，任由崔丽丽轻柔的双手在背上的抚过。偶而他会痉挛，崔丽丽便放轻了力度。她此刻才明白他身上那些伤口的来历。
崔丽丽用纱布将背上的伤口包扎好，刘明明慢慢地侧过身来，紧紧地抱住了崔丽丽：“不要……离开我……”
崔丽丽浑身一震，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咬住嘴唇轻声哽咽：“不会的……”
“刚才……”好半晌之后，刘明明才松开了她，“刚才我……”他看着她的眼神，神色黯然，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不要说了……我都明白……”崔丽丽努力微微一笑，“我……陪你去医院……好吗？”
刘明明抬起头来，哀叹一声，摇摇头：“我这个病……医生根本无法医治……”他的眼神忽然定格在卧室墙上那副结婚照之上，定定地没有说话。
崔丽丽心里叹一口气，没有说话。
许久之后，刘明明忽然道：“崔丽丽……”
“嗯？”
“你……还可以有别的选择的……”他忽然低下头去。
崔丽丽望着他，她明白他的意思，患有这样古怪的病症，他无论如何都不希望拖累他人。
她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不愿意撒谎，但也不愿意伤害他，于是选择了沉默。
刘明明似乎明白了她的想法，苦笑：“你……走吧……”
崔丽丽转过头来，望着他的眼神复杂之极，半晌才轻声道：“你想让我离开吗？”
“我……不知道……”刘明明放开她，“我在不能控制自己的情况下，不知道会不会伤害到你……”
“有解决的方法吗？”崔丽丽问道。
“我不知道！”
崔丽丽顿了顿，想到了一个问题，她的目光忽然投向刘明明腰间那个小小的图案，声音颤抖道：“你这个病症，和天门镇——有关系吗？”
刘明明的面色忽然猛地一变：“你怎么会这么问？”
崔丽丽冷笑一声，用手轻轻在他腰间一点：“你看看这个……”
刘明明低下头，在自己的腰间看到了一个小小的文身，那是一个狼头，和网站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尴尬起来，刘明明沉默不语。
过了好一阵，崔丽丽才道：“你就是那个‘黑幽灵’！对吧？”
刘明明抬起头来，有些惊讶，但不置可否。
崔丽丽顿时感到胸中一阵怒火，但她尽力压抑住了自己的情绪，冷冷地起身，准备离开。
刘明明急忙一把拉住她：“不要，崔丽丽！”
“放开我！”崔丽丽奋力挣扎起来，眼中的火焰炽盛起来。
“不……你听我说，我不是想故意欺骗你的……”他忽然住口了，没有说下去。
“所以你就故意吓唬我？”崔丽丽冷笑起来，“编造那些报应的谎言来恐吓我？”
“那不是谎言，我也没有恐吓你，我只是想……让你远离天门镇……但是我没想到，你真的已经被卷进来了……”刘明明用力拉住极力挣扎的崔丽丽，“你听我说，真的是有人想要杀害你……”
“你说什么？”崔丽丽停住了，吃惊道，“为什么？”
“原因我不确定，但是你6月16日那天，在天门镇的禁地里遇到了什么，不然他们不会追杀你！”
“他们？谁？”崔丽丽的口气惧厉起来，“你到底是谁？”
刘明明看着她，呼吸急促起来。
“我是天门镇的人！！”
崔丽丽几乎跌倒在地上，心中的惊讶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她呆呆地看着刘明明，说不出话来。
“你相信我吗？”刘明明悲伤地望着她。
崔丽丽没有说话，这一系列事件的发生就令她恍如梦中，她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梦境，还是梦境就是现实。
刘明明居然是天门镇的人！他究竟在这一系列事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那么他接近自己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天空渐渐变得明亮，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徐徐地撒了进来，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崔丽丽忽然抬起头来看着他：“为什么你要告诉我这一切？”
刘明明沉默片刻：“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陷入困境……因为，我真的很在乎你！”他将崔丽丽轻轻地拉到身边，“我不能失去你……”
崔丽丽浑身颤抖不已，她此刻已经无法负荷内心的矛盾。这所有的一切就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块，几乎将她砸得浑身碎骨，她抽泣着任由刘明明拉进了怀里。
“对不起……”他低声道，“早应该让你知道这件事的……”
“你能全部都告诉我吗？”崔丽丽抬起头来，眼神无助地望着他。
“当然……”
“那么，这个狼头代表什么意思……那两个黑衣人是谁……还有……”太多的疑问崔丽丽一时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别急，我会慢慢告诉你的。”刘明明轻抚着她的头发，“这件事，应该从七十年前说起……”
“抗日战争？”
“那个时候，我爷爷，也就是天门镇上唯一拥有土司血统的传人。他的父母都在一次霍乱中失去了生命，只有十岁的爷爷便成为了天门镇年纪最小的土司！”
“土司？”
“是的！天门镇的历史不仅仅像外界传闻那样，只有几百年。我们这个古老部族如果要追溯根源，大约在早在人类历史记载的范围之外了。”
“我还是不明白……”崔丽丽疑惑万千，刘明明所说的这些，似乎离她太过遥远。
“你听我说完，就会明白了……”刘明明轻轻地揽过崔丽丽。
“嗯……”崔丽丽也依势靠了过去。
“七十年前，日本人想要阻断我国军队与外界的所有交通要道，最着名的就是通往老挝的这条“中缅之路”。而当时****最初的设想，有一条道路便是要横穿过天门镇。而能够与****谈判的、最有权威的土司，便是我十岁的爷爷！”
“一个十岁的孩子怎么能……”崔丽丽忽然住口，她意识到不能用“孩子”这个词语。
“是啊！一个十岁的孩子——当时族内另一位地位仅次于我爷爷的长老就是这样说的！他是我曾祖父的师弟——风长老，在我曾祖父去世之后，他不止一次向族内提出要继承土司的位置，但是都被其他长老断然拒绝了。长老们都认为，既然我爷爷是土司的传人，无论他年纪长幼，或男或女，都得秉承先祖的遗训，将这个脉系传承下去。因为此事，风长老便对年仅十岁的爷爷一直耿耿于怀，在****前来交涉之际，便故意联合其他的长老，不做任何表示，逼迫年仅十岁的爷爷独自做出决定！”
“你的爷爷，能够胜任吗？”崔丽丽不禁为那个十岁的孩子担忧起来。
“做这个决定是很难的。当时的天门镇曾经一度闹饥荒和瘟疫，镇上的族人死伤大半，长年处在饥荒之中。这个时候，若是同意****从天门镇最为神圣的禁地中开辟一条道路，这会让族人失去唯一的精神支柱。当信仰失去之后，后果会不堪设想……但是若是不答应****的要求，那么，还会有更多的国人要遭受日本人的蹂躏。爷爷当时尽管只有十岁，但是他对民族大义这些道理非常清楚，当那位****将领恭敬地跪在他面前的时候，爷爷做出了一个决定！”
“什么？”崔丽丽不禁惊讶于这个十岁孩子的冷静。
“他对那位****将领建议，将开辟运输物资的道路绕过镇里那片禁地，从山头的另一侧转过去。但是将领颇有些为难，在这样资源匮乏的时候，多费人力物力去绕一条多出十几公里的道路，是否有些不合算。但是爷爷却建议让天门镇的族人参与道路的开辟，并且诚恳地请求，让族内青壮年加入****，共同抵抗日军的侵略。但是前题是，要****保证族内老弱妇孺的安全。”
崔丽丽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就算是一个成年人也不一定想到这些。这样的决定既保存了族内那片禁地的完整，同样也解决了族人处在饥荒的为难境地。
“当这个决定出来的时候，****将领和你一样惊讶。他也没想到爷爷居然有这样聪慧的头脑，立刻答应了爷爷的要求。一旁沉默的长老们都为年幼的爷爷感到高兴，只是除了一个人……”
“风长老？”
刘明明点点头，神色黯淡下来：“也正是因为他，天门镇遭受到了一场惨绝人寰的浩劫！”
“为什么？”
刘明明抬头看看房间，又看着崔丽丽：“你知道这座房子里，为什么会充满了一股血腥的杀气吗？”
崔丽丽摇摇头，但是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当时那名****将领为了兑现承诺，将他自己的这栋住宅腾了出来，这座房子所有的房间加起来，勉强可以容纳五十多人。而当时的天门镇，除去开那些青壮年，剩下的老弱妇，都在爷爷的带领下搬了进来，以避免战争爆发时带来的灾难。”
“那么……日本人为什么会找到这里？”崔丽丽听得惊心动魄。
“爷爷与几位年长的长老一起，带领这五十多老弱妇孺藏身于这所房子里，要等待战争的过去才能回到镇上。而这个决定几乎没有什么外人知道，但不知为何，日本人知道了他们的所在！”
“不对！日本人没有必要将这里的人都杀光啊！”崔丽丽想到了这个问题。
“日本人获知了一个消息，那就是，这里藏有一个惊人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很可能会帮助大日本帝国在全世界称霸！”
“那……是什么？”
刘明明看着崔丽丽轻声道：“就是那片‘禁地’！”
“‘禁地’？”崔丽丽疑惑万千，“你们的‘禁地’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那是一片隐藏着巨大宝藏的聚宝盆！”刘明明神色悲哀不已。
“聚宝盆？”
“这也是当初爷爷不同意****从‘禁地’上开辟道路的原因。天门镇的‘禁地’之中，隐藏着一个传说中的巨大宝库！而这个巨大的宝库，传说是我们的祖先在千百年前就藏好的，那里的财宝，足可以买下半个中国！”
“……日本人最初的目的，是将权力最高的爷爷和几位长老强行带走，逼迫他们说出宝藏藏匿的地点。但是他们没想到他们的粗鲁举动引起了族人的反抗，这大概是谁也没想到的。当时执行这个命令的日本军人，是一个脾气极其暴躁的人，当他看到族人们的激烈反抗的时候，断然下令将全部族人都杀光，所以便导致了这场惨剧……”刘明明神色悲伤不已。
“那么你爷爷呢？他怎么样了？”
“爷爷他……他被一柄刺刀从额头上划过，但是幸运的是，他居然活了下来，原因是当时的一位长老将身体挡住了致命的一刀，并且将他压在身体下，日本人以为这样一个小孩一定活不了多久，便很快撤离了。唯一存活下来的，只有爷爷一人！”刘明明神色黯淡，“从此他便一直活在深深的内疚之中……因此，他自己制作了那张铁床，在某些时候会躺在上面，以此来惩罚自己……”
崔丽丽心中哀伤不已，一行热泪流了下来，忽然那她抬起头来：“那么，那个风长老呢？是不是他出卖了你的家族？”
刘明明摇摇头：“不知道，他原本也是在这所房子里的，但是很奇怪，这场大屠杀过后，他的尸体没人见到过，也没有人在外面见到过他，他就像是融化在了空气里一样，失去了踪影！”
“那么也就是说，这一场的屠杀，完全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阴谋，有人想要将你爷爷和那些长老全都消灭？”
“所以，我爷爷一直在想，这一场的屠杀的原因完全在他，如果不是他这土司的位置，也不会让那位风长老出卖他并最终导致了这场屠杀。”
崔丽丽叹一口气，人间的悲剧大多来自个人的欲望，权力的渴望会让人变成魔鬼！
刘明明久久地没有说话，眼神里充满了悲痛。
“都是那个宝库惹出的祸端！”
“宝库？”崔丽丽心中的疑问很多，她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那片白茫茫的墓群，“但……为什么……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墓碑？”
“那不过是我们的祖先为了掩人耳目的一种方式，起初的时候故意将把埋藏宝藏的地方建盖起一些空的墓穴。后来年代一久，天门镇的后人也开始将那里作为真正的墓地，这样一来便倒也真的吓住了那些企图挖掘宝藏的人，加上天门镇那个神秘的传说，几乎没有什么盗墓者会去光顾那里……”
“但既然是传说……为什么凡是去过那里的人，会真的遭遇不幸？”崔丽丽忽然想起自己遭遇的那场车祸，浑身不寒而栗，“既然是你们族人想出来的一个传说，但为何现在还是那么地令人心生恐怖？”
刘明明的目光闪烁了一会儿，低下头：“因为……那里依旧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崔丽丽心里咯噔了一下：“不是宝藏吗？”
“宝藏？”刘明明冷笑不已，“根本没有宝藏，我们的老祖宗和我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你说什么？”崔丽丽心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怎又出来一个玄机？
“就在去年，有人将那片‘禁地’掘地三尺，都未能找到半根金条！”刘明明冷笑道
崔丽丽有点糊涂了：“那这与那个什么传说诅咒有关系吗？那些出事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没有半点关系！”刘明明忽然用一种陌生的眼光看着她，“那不过是有些好管闲事的人！都是冲着传说中的宝藏去的！鸟为食亡，人为财死！”
崔丽丽怔怔地看着他，声音忽然颤抖起来：“我……”
刘明明的脸色又变得沉重不已：“你最好不要再多问天门镇的事，这一切与你无关！”说完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崔丽丽心中的疑问仍然很深，但是看到刘明明悲伤的面容，她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那么……那个‘天门镇’的博客就是你建立的？”崔丽丽一想到此事，心里不免有些懊恼。
刘明明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应该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崔丽丽声音提高了。她被蒙在鼓里这么久，心里还是有些憋气的。
“因为最初那个博客是我建立的，但是现在，管理那个博客的人却是另外的人！”刘明明面带愧疚地看着她，“不好意思，本想最初就告诉你的，但是有些事情，我暂时无法处理的，所以……”
“另外的人？那两个黑衣男人？”崔丽丽想到了那两张诡异的面孔。
刘明明望她一眼，稍稍停顿一下：“不……不是他们……而是……”他没有说下去，眉头深锁，“算了，这些事你知道了无济于事……”
“但是……‘黑幽灵’是不是你？”
“是我没错……”刘明明点点头。
“你为什么要发那些恐怖的话来吓唬我？”崔丽丽哀怨地看着他。
“那不是我的本意……”刘明明抬起头来，拉着她的手，“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那么……”崔丽丽低下头，松开了刘明明的手，“你在博客上记录的那些事件都是真的？闯入禁地者，将都会遭到报应？单单只为了传说中子虚乌有的宝藏？那么我呢？我也是个像偷盗你们家族宝藏的强盗？所以就应该受到你的恐吓？”她的口气里充满了嘲讽，不知为何，从刚才开始她已经开始不太愿意相信刘明明那个牵强的解释了。
“你听我说……”
“不！你先听我说！”崔丽丽的神色渐渐惧厉起来，她再次打断了刘明明的话，“换句话说，你成了阎王爷的小吏，专管这些犯过错误的人的生死？”她冷笑起来。
“崔丽丽……”刘明明眉头紧蹙，“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如果唯心一点说，那是这些人的命运，但是如果不是那样呢……”崔丽丽忽然停住了话头，站起身来，眼神怪异地望着他。
“你想说什么？”刘明明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渐渐僵硬起来。
“我？哼……我可不知道……”崔丽丽忽然自嘲道，“你不是在QQ上还对我说，我应该是一个死人了，不是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刘明明沉默下来，低头思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