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红衣女之死
陈家人被逼无奈,只得又将陈二捆起来,说去来真是恐怖,这陈二砸不了东西,吓唬不了人了就开始自残,什么拿头撞墙,咬自己舌头,双手互掐,现在他两只手臂上全是被指甲挂出来的伤痕,血淋淋的,每个人瞧了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当然,这是听别人转述的,自从那日被陈二母亲赶出来之后,我和奶奶再没去过他家,不过热心的奶奶从不会做事只做一半,这日吃过午饭,奶奶闲来无事,向四姑打听了柏树林的位置,下午带着我出了门。
柏树林的位置正是那日我和表弟躲雨的地方,山不高,层层叠叠的全是柏树。柏树长青,可以寓意生命经久不衰,延绵不断,所以好多墓地,或者坟场都栽种柏树。
其实大家不知道,柏树有另一个作用,那就是辟邪!个中含义,或许大家比我更了解。
柏树林远没有村里人形容的那么恐怖,至少我走进去并没有他们说的那种背脊发凉的感觉,也没有看到不该出现的影子,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平静,还没有上次父亲迷路的那块坟地恐怖。
柏树林里许多凹凸起伏的土包,奶奶说这些应该是很久以前的山坟了,因为下雨被冲刷,又没有人修葺,长久之后就成了这般模样。
奶奶带着我缓缓前行,每走一步都必须先看清楚地下是凸起还是凹下去,奶奶说,尽量不要踩在别人的坟头上,这是对死者的尊敬。
从远处看这座山并不高大,走进去之后才发现里边像迷宫一样,柏树密集,看似杂乱无章,实则井然有序,像等待将军阅览的士兵。好在地上没什么野草,视线还算清晰,才让我和奶奶的步行不至于太难。
我和奶奶沿着崎岖的凹槽前行,每走几步停一会,奶奶大病初愈,身体并不太好,加上山路,并不敢走太快,约莫走了近半个小时左右,原本凹凸不平的地面开始变得平整,我当时想可能这里位置太高,已经没有坟地了,于是走去路来步子迈大了很多,不像之前那般小心翼翼。
奶奶并不过问,随着我慢慢而行,又是近而是分钟左右的行程,我和奶奶停在距离山顶不到十米的一块大岩石上,从上往下俯览,整座山成‘金’字的形状,山顶端是一块大石板,像是被切割过一样,背面异常光滑,除此之外,山的后方有一条河,不大,将整座后山环绕,蜿蜒而过,像一条盘旋在山脚的长龙。
奶奶盯着河看了半响不说话,我不由地问:奶奶,那条河有什么问题吗?
奶奶回神,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只觉得看起来怪怪的。
我说:我也觉得挺怪的,这座山的正面是斜坡,从下往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坟堆,你看它的背面却啥都没有,光秃秃的。
奶奶顿了会说:易娃子,我们去山脚下的河边看看,好不好?
我点头,这正是我所想,扶着奶奶从原路返回,绕着山脚走了四分之一的距离看到一座桥,桥下一条小河,水不深,但是很急,河水打在河边的石头上,溅起高高的水花。
这是一条很普通的河,我和奶奶转了一圈都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于是只有打道回府,往四姑家的方向回去,可是没走出多远,听到有人‘张婆婆,张婆婆’的叫,我和奶奶四处张望,最后在田埂的另一边瞧见陈二之子。
虽然之前在他家闹了些矛盾,但他这个人,我并不怎么反感,于是和奶奶停下来,我替奶奶问:你是在叫我们?
陈二之子小跑到我们身边,头上还抱着孝,弓着腰不停喘着粗气,结结巴巴地说:张婆婆,我到处找你,原来你在这……
你找我们干嘛?我问。
陈二之子说:之前我奶奶说话有些不好听,请你们多多原谅……
一听到他奶奶,我又想起来个满腰子肥肉的女人,顿时提不起兴趣来,打断说:我和奶奶都走一个下午了,现在累得很,只想回家坐会。
陈二之子说:我……我知道。张婆婆,之前的事情实在是对不起,但是这次请你一定要帮我个忙。
我站到奶奶与陈二之子中间,想拒绝陈二之子的帮忙,没想到奶奶快我一步,说:不是我不愿意帮你,那天的事你也知道,当时我就提醒过你们,是你们自己不听,非要把你父亲放开,现在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我也无能为力。
陈二之子满脸尴尬地说:我知道那天是我们不对,我们不应该不听你的劝告,但是当时那种情况,我们也实在没办法啊。张婆婆,我知道你这几天替好几个人治好了病,请你再帮我一次,我全家人都会很感谢你的。
唉!奶奶叹口气,很无奈地说:我已经说过了,不是我不愿意帮你,我也实在是没办法……
话还没说完,陈二之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虽然穿着厚厚的棉裤,我依然听膝盖磕在地面发出的声响,没奶奶一见也有些愣住,忙要扶起:你这是干什么呀,快起来……
陈二之子不动,低着头说:我知道张婆婆你是在生我奶奶的气,所以不愿意帮我这个忙,就算我求你,求求你帮帮我爸好不好?虽然他脾气不好,还经常跟我妈吵架打架,但他始终是我爸。张婆婆,求求你帮帮我……
我不知道奶奶当时是什么心情,不过我看奶奶沉默了几秒,然后拉起陈二之子的衣服,缓缓说:行,你先起来,我想想办法……
陈二之子喜出望外,一连问了几个‘真的吗’,奶奶点头,回道:我尽量!
我不知道是陈二之子跪在地上的动作打动了奶奶,还是他最后的一席话叫奶奶动摇,又或者,其实奶奶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拒绝。不管怎样,奶奶既然答应了,就算赴汤蹈火,她也一定会帮到底。
随后我们跟着陈二之子去了陈家一趟,原本停在堂屋的陈二之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下葬,院子里乱七八糟,房间里也不整齐,隐约还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陈二在堂屋靠左的第一间房间里,一进门就看到他被绑在一条很宽很长的板凳上,板凳的四角又分别用很粗的绳子分别套在四块大石头上,就算他如何挣扎,恐怕这次也挣脱不开。
这个房间是之前我和奶奶见过的,只是房间里里的摆设完全变了样,除了绑在陈二身上的板凳,和凳子脚边的石头,房间里再也找不出其他的东西。
陈二的母亲在看到我和奶奶后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忙把眼神转开,根本不看她。奶奶也并不想与她费口舌,直接走到陈二身边,问:他现在怎么样了?
疯疯癫癫,不认人,见东西就抓,见人就挠,所以只能绑着。陈二之子说。
我在距离陈二一米开外的地方停下来,不是我不想走过去,是他的样子实在是太吓人,如果放在现在,一定会有人说他是外星人。几天不见,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睛深陷,露出深深的眼窝,脸颊上只剩一张皮,包着高高凸起来的颧骨,嘴唇乌黑,头发掉得能看到头皮。
这个样子的陈二,要是让小孩子瞧见,一定当场就能给吓哭了,还好那个时候的我,心里素质还是蛮高的。
除了我和奶奶,房间里一共还站了五个人,陈二父母,陈二之子,还有两个年轻的男女,都和陈二长得颇为相似,应该是其兄弟姐妹。
陈二的父亲看起来较为老实,将陈二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其实大多数我和奶奶都听过,无非是陈二吓人、砸东西,撞墙、咬舌自残等,只不过比我们听来的要仔细些。
在这其中,我们倒是听到了一点细节,那就是陈二刚醒过来的时候不明所以地‘哈哈’大笑,那笑声浑厚有力,根本不像是陈二发出的。还有,以前陈二虽然有点力气,但从不至于徒手就能将木头柜子砸一个大骷髅出来。言外之意,现在的‘陈二’绝不是以前那个陈二。
奶奶对陈二父亲的话不置可否,简单说了几句话叫我陪着回了趟家,陈二母亲见我们要走,顿时开始紧张起来,用她宽大的身体挡在门口,皮笑肉不笑地说:大姐,你看我家陈二他还是疯疯癫癫的,你怎么能这个时候走呢?要不你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让睡一会,他都三四天没合过眼了,我们也跟着他不睡觉,大家都快被他折磨垮了。
我一听就来气,冲到她面前说:你啥子意思啊?是你那天又吵又闹非要把绑在他身上的绳子取下来,还说要他醒过来吃点东西,现在又想让他睡觉了,我奶奶又不是活神仙,想怎样就能怎样。
陈二母亲的脸一阵涨红,愣了会说:那天确实是我不对,大姐,我给你道歉嘛,你看你要是现在走了,我家陈二可就完了,就麻烦你就想个办法让他睡一会……要不然让他晕过去也行啊!说话的时候用衣袖擦了擦眼角,像是在擦眼泪,但我并没看到她眼角有晶莹的水珠流出来,我堵着一口气回道:想让他晕还不容易,你随便找块石头往他脑袋上砸下去不就行了!
易娃子!身后传来奶奶严厉的声音,我忙闭了嘴,听奶奶客客气气地说:妹儿,你放心,我既然答应帮忙就一定会帮到底,我先回家准备一些东西,明天早过来。你们再幸苦一晚,好好照顾好陈二。另外,你们今天也抽空准备些东西,没有的去赶紧街上买。
什么东西?陈二母亲像是看到了希望,忙问。
奶奶回道:多准备些香,点燃烧成粉末,两对红烛,黄纸也准备些,另外还有一个篾竹篓,黄纸铺满篾竹篓底部,最重要的是桃树枝,不管上哪去找,这个必须要有。
香蜡纸钱是奶奶每次做事的必备物,桃树枝也可以理解,因为驱邪,前几天奶奶还曾对我和表弟用过,至于篾竹篓……我没怎么明白。
回去的路上,我感觉奶奶的步伐很沉重,到现在我们只知道陈二中了邪,他是如何中的邪,又冲撞了谁,还是有谁想要害他我们一概不知。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们连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还不清楚,又该如何去想对策。
和奶奶回到四姑家已经傍晚,当我嘴快地将奶奶要帮陈二忙的时说出来时,四姑顿时从板凳上站了起来,很气愤地说:妈,你身体才刚好,怎么又答应去帮别人?那个陈二和他家人平时怎样我们暂且不说,就拿年前你生病的事情讲,不就是因为陈二才引起来的,而且这次的事肯定不简单。大家都在说陈二一定是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东西,那东西一直要闹得他家鸡犬不宁,妻离子散,你年纪这么大了,这件事就别去管了,明天我就去跟陈家人说,你身体不好,叫他们另请高人。
我从没见四姑这么大声地对奶奶说过话,或许就算是什么也不懂的她,也看出来陈二的事情不简单。那么一瞬间,我突然想,要是赵叔叔在的话,他会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