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门缝后的男人
夏日的傍晚凉风习习,但余温未退,站在高高的楼顶山上,仍然感觉像置身于火炉之上,止不住汗水往下流。我忍不住好奇地问赵叔叔为何接二连三地到这个楼顶来?
赵叔叔的解释是昨日傍晚买烟的时候,已经打听清楚,三个月前的一个早上,有人在这里发现一个女孩子的尸体,女孩最多不超过五岁,被发现的时候身体早已僵硬,估摸着至少死了十几个小时。
我的睡意被赵叔叔这段话惊醒,赵叔叔不停顿,继续讲解:正如昨天我们在楼下碰到的那个大叔所言,这里最近几个月经常出现路人被砸的事情,发生的时间大致集中在傍晚,有时候是一两块泥巴,有时候是竹竿,被西瓜砸的事情也发生过两起,另一个人比吴家老爹运气好些,他避开了楼上掉下去的西瓜。
从发现小孩尸体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三个月,可是听说没有人去认领孩子的尸体,也就是说,这个孩子有可能不是这附近的人,而且有可能是被遗弃的孩子。
在那个年代,其实农村有很重的重男轻女思想,有些人发现生下来的是女儿之后,竟无情地抛弃在草丛,若是孩子运气好能被路人拾,若是运气不佳,就只有命丧黄泉。只是我不知道,城里人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思想,不过不管怎样,赵叔叔说的对,这个孩子一定不是这附近的人。
赵叔叔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所以我们要做的并不是谴责那个时代一些人在处理男女孩时的不公,我们也不是警务人员,没有责任去追查小女孩的家人,我们要做的只是找出吴家老爹被西瓜砸的事情,到底与这个死去的孩子有没有关系,若是没关系,我们当然可以不用过问,若是有关系……为避免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我们只能送走她的阴魂。
乌龟继续悠闲地趴着,趁着空档,赵叔叔拿出碗从一边的水池里盛上半碗水,又将事先准备好的米包拿出来,摆在一边半人高的栏杆上,我知道,赵叔叔这是在做问路的准备。
乌龟在我和赵叔叔聊天的时候,已爬过大半个楼面,太阳西落,天空越渐变暗,有不少的星星爬上半空,这让我们的视线不至于太暗。
傍晚总是令人着迷的,尤其是那缕缕飘荡在空气中的饭菜香味,让没吃晚饭的我更感觉饥肠辘辘,然而比姐更让我难过的是因为赵叔叔要整理需要的东西,所以看乌龟的事就交给了我。
我觉得那真是一个体力活,首先乌龟的移动速度出奇地慢,还走走停停,其次光线太暗,我若是站直的身体,就看不太清楚它的移动,最后是楼顶瓜藤多,一个不留神会让他钻进某些缝隙了,找不着,我只能蹲在地上,随着它的步伐慢慢移动,说实话,那个时候我真以为赵叔叔是在故意整我。
当然,这是我自己内心很小人的想法,赵叔叔也没我想的这么小心眼。
乌龟在楼面上溜达了近半个小时,开始往草丛了钻,我一时慌了神,忙要去捉,可是还没扒开叶子,身后传来赵叔叔的声音:易娃子,等它自己爬,别管它。
我伸出的手忙又缩了回来,虽然心里极不愿意,但对赵叔叔的话我还是言听计从的。只是不让我扒草丛,我该怎么去看它去了哪?
这时赵叔叔走了过来,递给我一对红烛,让我拿在手里,看到乌龟有奇怪举动时就将红烛插在那个地方。我起先有些疑惑,但还是听了他的吩咐,借着红烛微弱的光看着乌龟继续前行。
说来也怪,按理说乌龟是喜欢钻石缝的,可是这只小乌龟在爬到小栅栏边上的时候,丝毫没有钻缝的迹象,而是艰难地翻过栅栏,往茂密的葡萄腾里钻,我想也没想,立马蜷缩着身体跟着钻了进去。
想必大家都见过搭在竹架上的葡萄藤,它们不比人工建成的藤木架,整理,有规律,人走在下边如过大路。这里的葡萄藤搭建得只能用一个字形容,就是‘乱’,竹条不规则不说,藤条也交错叠加地生长,就算我身子小小的,走在里面也是一件非常费力的事,况且我还要时刻注意脚下的乌龟,生怕一个不小心跟丢了,刚走进时勉强能弓着身体前行,后来缩着脖子蹲着走,到最后演变成只能爬着走。
好在葡萄架并不长,没过多久便到了尽头,我正想可以松口气时,乌龟像是发现了什么,原本蜷缩着的脖子忽然伸长,尾巴翘起,四条腿也开始抽搐,像疯了一样乱动,我吓一跳,大吼一句:赵叔叔,乌龟抽风了。
把红烛插在土里!赵叔叔的声音传来。
我照做,之后又听赵叔叔大吼一句:易娃子,躲开!
我还没来的的回神,感觉一把米从背后洒了过来,一些落在地上,有些掉在我头上,我一个猛翻身,快速朝一边滚下去。身体还没落定,我感觉有水泼了过来,再回头时,乌龟不知为何已四角朝天,四肢抖动得更厉害,脖子像被什么扯着不停地伸长再伸长。
周叔叔纵身朝葡萄藤里扑了进来,一手抓着乌龟的后背,另一只手将一条红绳捆在乌龟身上,尤其脖子上,来来回回捆绕了三个圈,最后打上一个死结,那乌龟的动作先前还不停扭动的身子竟缓缓停了下来,到后来像是晕了过去,半点动弹没有,连脖子也长长地掉在外头,没有缩回壳里去。
做完这一切,插在葡萄藤中的红烛不仅丝毫不见有影响,反而燃得更加旺,我不禁暗暗叫奇,看着红烛上的红油化开,滴到地面上,像血一样。
赵叔叔将捉到的乌龟往碗里一放,上面封上一张红布,对我招了招手示意我离开,今晚的事似乎就这样圆满完成,然而我们刚准备下楼时,楼下传来一阵叮叮咚咚的声音,伴随着一个女人的尖叫声:哪个在楼顶上,是不是偷我的西瓜?
我悠悠地往身后看了看,虽然红烛已被赵叔叔熄灭,天上也没有月亮,但我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些被我和赵叔叔扑到的葡萄架,除了一个‘惨’字,我再找不出其他的形容词,直立高耸的葡萄架被全部压倒,上边原本还有些待熟的葡萄,此时也尽数掉落,赶紧的楼顶面被泥土和藤条弄得乱七八糟。
此番景象,就算再明事理的人看着,恐怕也会说我和赵叔叔是来偷瓜,搞破坏的吧?可是天地良心,我们明明是来抓鬼的,天,怎么解释得清楚?
不多会一个水桶腰女人站到我们面前,在看清楚眼前的不堪入目的葡萄架后‘嗷’一声尖叫,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我和招数苏骂得唾沫四溅,口如悬河,可怜赵叔叔一个四十几岁的男人,被一个同样年纪的女人骂得连连点头。事后每每响起这件事,我都觉得心里一阵好笑,却又气得不行。
这件事最后的解决方案是赵叔叔赔了女人一些钱,好在钱是万能的,女人骂骂咧咧几句倒没惹出更严重的事情来。
之后赵叔叔连夜带着我去到一条很少有人经过的河边,现在地上铺上一张黄纸,然后将乌龟背朝下放在黄纸之上,又在乌龟的上面再放上三张黄纸。
这三张黄纸的放法不是普通的随便仍在乌龟肚皮上,而是蓬起来,下大上小,内部形成金字塔形状的空间,将乌龟捆在空间里,然后叔叔从最上边点燃黄纸,看着黄纸由上往下慢慢烧下去,到最后时点燃露在外头的红绳,不多会捆在乌龟身上的红绳被烧出一个缺口,并慢慢从乌龟身上脱落,只留下脖子上一段。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赵叔叔将乌龟从地上拾起来,轻轻拍掉它身上的灰尘,并取下红绳,只留下脖子上的三圈,之后放到旁边的河里。那乌龟也奇怪,沾水后突然活了过来,猛地甩了甩脖子和尾巴,四条腿缓缓划着水游开了。
事后赵叔叔告诉我,在我用红烛跟着乌龟往葡萄藤里钻的时候,他用水和米已经查出有阴魂出现的迹象,所以借用乌龟之力将其擒获,再用红绳将他捆住,之后烧黄纸是为了将阴魂从乌龟身上抽离并指引,让她离开这个原本就不属于她的世界。
赵叔叔教我的每一个方法我都用心记着,可是到我们离开这座城市时,我们也没弄清楚这个女孩是哪家的孩子?为什么会死在楼顶?她的父母亲是谁?在她身上又曾发生过什么故事,为何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打砸路上行人?是想唤起别人的注意,纯粹贪玩,还是存心作恶?
和赵叔叔返回吴辉家时,已经是晚上的十一点过后,他家里按照赵叔叔走之前的吩咐,准备两只乌龟,放在吴家老爹房间的门口,另外还有两盏写着吴家老爹生辰的红灯笼,一盏吴辉提在手中,另一盏挂吴辉家的大门上。
因为已经是接近半夜的时候,吴家老爹已躺在床上安详地睡着,吴辉告诉我们,今天他爹已经不像昨天那样像个孩子,思维恢复了些,也能认人,只是吃不下饭,偶尔还会说胡话,说他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找不着回家的路。
这晚我们重复昨晚的事情,替吴家老爹找回他游离在外的魂魄。赵叔叔先用几根红绳将吴家老爹捆住,刺破吴辉右手中指,取了一滴血在他提着的灯笼上,然后带着吴辉出门,留下我在家里看着。
出门之前,赵叔叔在吴家老爹的床边上放上了一盏煤油灯,让我好好看着油灯,若是油灯闪烁得太快,太奇怪,甚至有熄灭的迹象时,就将乌龟从碗里放出来,并且用艾草抽吴家老爹的身体。赵叔叔说,今晚的招魂和昨晚不一样,有可能会引来一些好事或者陌生人的魂,若是这些生魂进入吴老爹的身体,会让无老爹身体的负担加重。
我谨记赵叔叔的话,在他们离开后找了跟凳子坐在吴家老爹的门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床边上的煤油灯。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渐渐感觉身体渐倦,眼皮子也不停地往下垂,感觉一阵阵睡意席上身时,突然感觉一阵凉风吹过来,我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回头看竟见门口站着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
我吓得从凳子一屁股滑到地上,胸口扑通扑通跳得厉害,难道见鬼了?
我脑海飞速运转,不停回忆赵叔叔告诉的那些驱邪咒语,可是在我还没想出一句合适的咒语之前,耳边穿来一声男人的声音:小弟弟,你没事吧?
我刚用手支起的身体陡然间又坐回了地上。
小弟弟,你咋了,快起来!身边再次传来声音,同时感觉手背人扶起来,我这才敢抬头,身边那是什么鬼,无论声音还是碰到我手臂给我的触感,都清楚地昭示着他是个活生生的人。
我由之前的惊吓变成愤怒,从地上站起来后指着男人大骂:大半夜的你站在别人门口干嘛啊?你不晓得人吓人吓死人啊?
不好意思,小兄弟,我就住在隔壁,刚回来看到老吴家的大门开着,就想进来看看,没想到吓到你了,不好意思小弟弟。男人看起来挺年轻的,估计不超过二十岁,性格还不错,对我的责骂不停地表示了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