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爱哭的孩子
杨平带着我们走了好一会,在天变得乌漆漆时,我们停在了阳子奶奶的坟前。
我不懂风水,只知道坟的坐落一般是背靠山,正面临水,可是阳子奶奶的坟有些奇怪,旁边不多远确实有一座不高的山,另一面确实也有水,但它确实横着摆放的。相当于左右两边是山和水,前后是一片庄家。
赵叔叔对着坟看了几分钟,问杨平:是谁为你母亲选的墓?
杨平想也不想说:是我们这边的一个阴阳师。我们这边方圆几十里路就他一个阴阳师。怎么了,赵师傅,是不是我娘的坟不对劲?
赵叔叔说:也没觉得有哪不对劲,不过……
不过啥子?杨平紧张起来。
赵叔叔顿了一下,然后笑笑,摇摇头说:没啥子,算了,今天太晚了,我们明天再来看。
杨平点点头,笑道:要得……要得,走,我们先回去吃夜晚(晚饭),有啥子事明天再说。
杨平还有两个亲弟兄,都住在这个村里,这晚三个家庭加上我和赵叔叔,一共坐了整整两桌人,这一顿晚饭也准备得很是丰盛,席桌上杨平的父子兄弟频频向赵叔叔敬酒,喝多了自然自然话也多了起来,纷纷开始吹牛,当然,这不是今晚上的重点,喝酒最多喝出胃出血,出不了什么更严重,更叫人恐怖的大事。
在一群大人纷纷讲着自己曾经的丰功伟绩是,我们一群孩子也各自玩开。杨平三兄弟一共有五个孩子,阳子是最小的,最大的十一岁,跟我差不多。
虽然以前与阳子几堂兄妹不熟,但孩子只需要简单几句话就能混成铁哥们,所以一顿饭下来,我和最大的阳子堂哥可谓‘称兄道弟’。小孩子有个共性,大的不喜欢带小的一起玩,觉得他们跟不上自己的节奏。阳子大堂哥也是这个心思,在玩乐期间总是不太愿意搭理阳子,而那阳子却又喜欢跟着我们,如此一来二去阳子大堂哥有些恼了,拉着我的衣袖说:走,王天易,我们去院子里玩。
那是冬天,天上没有月亮,仅有几颗不太明亮的星星,院子里借着堂屋里散出来的光,不至于太暗。
我和阳子表哥已一走,后面的几个小朋友跟着追上来,然而在我们一起跑向院子的时候,阳子大堂哥突然一个趔趄,身体猛地往前一跃,踩在楼梯上脚一滑,整个人朝院子里扑了下去,摔得‘咚’一声大响。我顿时蒙了,转头看时发现阳子就站在他大堂哥的位置,很快速地将双手收了回去。
我没看错,是阳子把他大堂哥推下楼梯的,且不管他为何要推他表哥,单单他一个一岁半的孩子竟然将一个十二岁的男孩推下楼梯,他的力气简直不容小觑,而且这还不要紧,要紧的是阳子堂哥还没哭,他自己倒先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妈妈’,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一群大人闻声蜂拥而来,扶起阳子堂哥是才发现他额头上撞出好大一个洞,血不停地往外流,夹杂着菜香的空气里顿时多出一股血腥味。
这一晚很不平静,大家忙活了好些时候才勉强将阳子堂哥额头上的血止住。
晚上我躺在杨平家的床上一直睡不安稳,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什么地方看着我,这让我毛骨悚然,好不容易睡过去又被噩梦惊醒。
梦里我看到阳子提着把菜刀站在距离我大约一米的距离,用他那双明亮的眼睛瞪着我,我问他想干什么,他不回答,只冲我阴森森地一笑,然后提着刀向我砍了下来,我吓得从梦里惊醒,正看眼竟然真的看到阳子站在我床头,用我梦里那种阴冷的眼神看我,我一阵颤栗,瞌睡顿时全醒。
你……你大早的站这干嘛?梦境与现实让我说话都有些发抖。
阳子咧嘴大笑,背在背后的双手微微动了动,我吓得一阵哆嗦,不觉往床里边靠了靠,万一他手里真拿着菜刀怎么办?
事实证明我是我想多了,阳子从背后拿出个熟鸡蛋放在我床边,笑了笑又朝门外跑了出去。
窗外天色蒙蒙亮亮,旁边的赵叔叔不知道去了哪,我快速床上衣服走出门,拿着阳子给我的鸡蛋往村子里跑,没多久看到赵叔叔的身影。
赵叔叔站在阳子奶奶的坟前,对着坟的面向发呆,我喊了一声‘赵叔叔’他竟然没听见,我一时兴起,捡起一块小石头朝他扔了过去,石头在他脚边落下,我看到他轻轻抖了一下,我顿时晓得前俯后仰。
赵叔叔看是我,并没有生气,冲我招了招手,说:易娃子,你过来。
我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以为他要跟我说什么,没想到他却用脚使劲在地上蹬了蹬,说:易娃子,把这个地方的土刨开。
我第一反映是有病吧,叫我来帮你刨坑,早知道躲在阳子家里不出来了。想是想,但我已不自觉地去找棍子,然后在赵叔叔蹬脚的地方开始刨。
为亲人上过坟的人应该都知道,坟整体呈三角形,而坟的正面也是个三角形,三角形前边会特意作一个供放祭品,以及焚烧纸钱所用的,可以暂时称做为‘祭台’的地方,有些是石头做的,有些则是简单将泥土加固,一般用木头等小工具不容易撬开。但是阳子奶奶的坟前很奇怪,三角形两边竟然各有一小堆松散的泥土,像是曾经被人刨开过。赵叔叔让我刨的就是其中一堆。
我一共找了两根手指粗细的棍子在松土上刨了不到一分钟时间,一块红色的布露了出来。布的颜色看起来还较新,应该才被埋下去不久。
赵叔叔接过红不包打开,里面是一颗牙齿,牙齿上还绑着一根红绳,红绳的颜色不太正常,红中范褐,触摸起来生硬,看样子像是曾经浸过血。赵叔叔将狗牙放到鼻子钱嗅了嗅,又仔细翻看一番,得出两个字的结论:狗牙!
趁着赵叔叔看狗牙的空档,我将坟另一边的松土也刨开,同样在里边找出这样个红布包。除此之外,在十几分钟后,我们坟的尾部还挖出一个更大的红布包,里边除了狗牙、红绳,还有个石头雕的很粗糙的乌龟,我拿着看了一大会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赵叔叔从我手里夺过石头乌龟慢慢端详,越看脸色越沉重,我不由地小声问:赵叔叔,你咋了?
赵叔叔将石龟翻了个面,指着肚子上一块褐色印记说:这个石龟被人下了咒。
我一惊,忙咽了口口水,吞吞吐吐地问:啥……啥咒?
赵叔叔说,如果我猜得没错,这个石龟腹部被滴过狗血,加上这些狗牙和红绳,是有人要把阳子奶奶魂魄破锁在这座坟墓里。魂魄一旦出不来就没办法投胎转世,只能永远呆在小小四角坟墓中,连亲人烧的香火都收不到。
我再次惊愕,继续无知地问:什么人这么坏,要把阳子奶奶的魂魄锁起来?
赵叔叔摇摇头,脸上也写满了疑惑。
吃早饭的时候赵叔叔将我们在坟前找到的东西给了杨平一家人看,问他们是否知道是谁将其埋在坟里的。杨平一家人均是一脸的茫然,看来什么也不知道。
赵叔叔说,现在不知道是什么人要故意害阳子奶奶,但阳子奶奶的魂魄不能永远被困在坟里,所以赵叔叔让杨平准备了香蜡纸钱,准备用他自己的办法帮阳子奶奶带路。
这里指的‘带路’当然不是我们平时说的有人问路时,带别人到目的地,而是为为阴魂指引方向。
前面说过,人在去世的头七便会转世,过了这个期限的则会沦为孤魂野鬼,这样的野鬼若是极恶又凶残,且做过害人之事的,一般都是‘打散’这一条路,但是若是遇上修为较高,又慈悲为怀的人,也可以耗部分功力为其‘带路’。
带路只是一个说法,其实说到底真的会被带去哪,谁也不知道,或许运气嘉,有再转世的可能,若是运气不行,恐怕也会被打入轮回,这个讲究的就是个运气。
带路的说法是赵叔叔告诉杨家兄弟的,因为赵叔叔觉得阳子奶奶生前并非恶人,死后也从未害过人,还被人锁在坟中,错过了转世的机会,因此将‘带路’和‘打散’两种法子告知杨平几兄弟,叫他们自己拿决定。
对于这样的问题,恐怕大部分的人都会选择‘带路’,哪怕只有五成的机会转世,至少也比灰飞烟灭的强。
带路的过程不必细说,就像当初奶奶下阴一样,我看不到过程,赵叔叔只让我手捧一盏煤油灯背对着阳子奶奶坟的方向而战,杨平家中除了杨家老父亲以外,全数跪在坟前,低头小声默念‘请好走’等语言。赵叔叔拿着一袋糯米,站在杨平等人前面,一边朝众人撒糯米,一边念着小声念着阳子奶奶的姓名及其简单一生的简介,最后拿着写着阳子奶奶生辰八字的孔明灯在我手中的煤油灯上点燃,轻轻抛向空中。
我记得那天是个阴天,赵叔叔将带路的时间选在中午。正午十二点是一天当中阴气最重的,当孔明灯离开赵叔叔手时,正好一阵微风拂过,孔明灯随风而上,到高空之后不知什么原因,竟突然燃了起来,之后化作一阵青烟,消失无踪。
送走阳子奶奶,我们要做的事情没有得到半点解决,所以整整一个下午,我们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照看耿大爷。
说是照看,其实是赵叔叔在找耿大爷卧病不起的原因,赵叔叔说耿大爷的状况很奇怪,至少他以前从没见过。按理说一般卧病的人都是脸色苍白,呼吸迟缓且厚重,可耿大爷完全就是跟睡着了一样啊,尤其那红润的脸色,怎么也叫人想不通原因。
可是经过一天的观察下来,我们发现下午四点多以后耿大爷有些奇怪,怎么奇怪呢?他的嘴会似有似无地嘟起来,感觉像是在吸什么东西,如果不仔细看,不容易看出来。
耿大爷这种状况,赵叔叔当然也看在眼里,但是他没说什么,第二天吃过午饭,赵叔叔在耿大爷的房间门口放上一拐弯装半碗水的碗,又点上一堆红烛,再找过几个年轻力壮的人将耿大爷的床往外挪了些,让靠墙的两面的缝隙可以容下一个,然后带着我坐在房间的一个角落上,静静地等着。
我不知道赵叔叔坐做这些有什么用意,但我不会问为什么,就安静地坐着,等着赵叔叔的吩咐。大约四点钟以后,我感觉门口的红烛有片刻的闪烁,不多会恢复正常,与此同时,床上的耿大爷开始变得不正常,又开始嘟嘴,赵叔叔快速站起来走到耿大爷的床前,将事先准备好的红绳围着床的四个脚缠起来,然而在红绳闭合的那么一瞬间,耿大爷嘟嘴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与此同时门口红烛火焰开始不停地闪烁,再过一会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