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被附身的赵叔叔
当天晚上,这个村子被一阵浓烈的悲伤气愤所笼罩,我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一个人坐在耿大爷家的大门口,望着远处虎子的家,那里灯火阑珊,人进人出,不时还有一阵阵悲切的哀号声传来。
赵叔叔也是在那一晚回来的,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老头,老头看起来六十岁左右,头发花白,穿的中山装,看起来非常严肃,赵叔叔告诉我,这个人姓石。我一直觉得他的姓很贴切,他的性格就跟石头一样硬,当面我亲切地叫他石爷爷,背地里却偷偷叫他石老头。
对于虎子的死,赵叔叔感到很意外,当然,他和村里的那些大人不一样,赵叔叔他相信我,相信虎子的死和阳子有关。
赵叔叔先带石老头在耿大爷的房间里看了看,没说什么,之后辗转去到虎子家。
虎子早夭,又是死在外头,所以在他家院子外头搭了个小帐篷,暂时停放虎子的尸体。我跟着赵叔叔进去看时,只看到一张类似床单一样的白布盖在尸体上,尸体下是一扇木头门。
这是家乡的规矩,有人突然去世,若是没有棺材,可以拆家里的门暂时放尸体用。
村里的人一看到赵叔叔,顿时像见到了救星,纷纷围了过来,尤其虎子的爹妈,更是对赵叔叔下跪,哭着请赵叔叔帮忙,让虎子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好一点。
赵叔叔不是阎罗王,这样的事,就算求恐怕也求不来,但赵叔叔表面上做得过去,不停点头应和,说着诸如‘你们放心,我一定我想办法的,你们别难过……’等等安慰的话。
当然,我和赵叔叔得到的待遇完全不一样,他们每个人看到我都是一副我借了他们米,却还了他们糠的表情,如果不是看在赵叔叔的面子上,恐怕早撒丫子赶我滚蛋了。这样也好,他们不理我,我倒乐得清闲,一个人四处闲逛,竟遇上了同样在闲逛的石老头,只是他的‘闲逛’和我不一样,他手里拿着一个罗盘,神情凝重地盯着一个方向,那个方向就是虎子葬身那片竹林的方向。
刚开始我不知道石老头的脾气,对他少不了有些好奇,于是凑上去讨好地问:石爷爷,你这是在看什么啊?
石老头并不搭理我,继续迈着小碎步前进。
我不甘心,再问:石爷爷,你和赵叔叔是怎么认识的啊,你们什么关系啊?你住哪啊,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等等一系列问题忍不住脱口而出,但是还没有等到我将盘旋在心里的所有问题问出口,石老头已变了脸色,冷冷瞪着我喝道:小娃子家家的,问那么干嘛,走开,别妨碍我做事!
我吓得一阵哆嗦,忙后退一步,第一次感觉到石老头的恐怖,就这么一句简短的话就让我毛骨悚然,比那些阴魂可怕多了。
和石老头的第一次接触只让我体会到了他的凶狠,到第二天才真正见识到他的本事,因为第二天,赵叔叔和石老头在我的眼前救活了耿大爷。
不过眨眼的功夫,我们到杨平的村子已经有五天,那日已经是农历的腊月二十五,也就是再出五天就是新年。
家乡的习俗是,春节若是家中停放尸体,会触动霉头,接下来一年、两年,甚至一辈子家里都会倒霉,所以虎子父母找了块地,草草挖了个坑将虎子的尸身埋掉。
与此同时,赵叔叔和石头老也显得紧张起来,同样的,我们必须在年前将村子里的所有事情解决妥帖,如若不然,一定会影响到来年的运势。这是石头老土说的,他注重规矩,也就是俗话说的古板,凡事讲究按规矩和章程办事。
赵叔叔和石头老最先的决定还是从耿大爷入手,他们相信,只要救活了他,很多事就会迎刃而解,不过在此之前,赵叔叔先做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用红绳,绑了一颗狗牙挂在阳子的脖子上,并嘱咐杨平看着,不能叫阳子把狗牙取下来。
,是日下午,石头老在耿大爷的大门和窗户上各挂上两只很小巧的铃铛,又在房间门口放上一个装水的碗,碗上面摆上一双木头筷子,筷子与门槛呈‘十’字形,而赵叔叔则在耿大爷的床下点上一盏煤油灯,并撤掉绑在床上的红绳,最后将耿大爷的上半身扶起来,用绳子固定,相当于是让他坐在床上。
下午四点过后,随着大门口一阵微弱的铃铛声传来,躺在床上的耿大爷又出现之前嘟嘴的症状,同时,床底下的煤油灯开始变暗,并慢慢趋于熄灭。
石老头见状快速将放在耿大爷房间门槛上的‘十’字形换了个方向。原来两只筷子分别是垂直和平行门槛的,换了之后则是与门槛分别呈四十五度的角,两只筷子所形成的九十度夹角一个向着堂屋的方向,另一个面向院子。赵叔叔后来告诉我,其实这是种迷惑阴魂的法子,将他们暂时封锁在耿大爷的家中出不去。在后来的日子里,我常用这样的方法来做事。
说到用筷子将阴魂锁在家中,那就说明耿大爷房间里真的有鬼,这不免让我的心为止一颤,要说赵叔叔离开的这两天,我可以说是天天都待在耿大爷家中,这也难怪赵叔叔临走之前要给我一把米了,以防万一了。恐怕赵叔叔早就看出了耿大爷的端倪,苦于自己一个人没法完成,所以去找石老头这个帮手回来。
言归正传,在石老头换筷子方向的时候,赵叔叔准备了一张不大的红布,轻轻盖在耿大爷的脸上。这时候石老头也走了过来,和赵叔叔点了点头,赵叔叔双手盖在耿大爷的脸上,而是老头从包里抽出一根二三十厘米长的绳子不停地抽打耿大爷的后背,且力气之大,像是古代狱卒在拷打死刑犯。
约莫三四分钟之后,我似乎听到了一声女子的凄婉叫声,随着是老头又是两鞭子的抽打,赵叔叔双手一收,将红布收拢,同时将一根红绳牢牢捆在红布上。
再看耿大爷时,他的面容似乎憔悴了几分,尤其嘴唇泛白,远远没了之前的红润,我正想问点什么,但赵叔叔根本不给我机会,顺手将红布交到我手中,吩咐一句‘易娃子,拿好’,和耿大爷一起走出门去。
我通过房间的窗户望出去,见石老头手里拿着个罗盘,不停在耿大爷的院子里转圈,而赵叔叔则从耿大爷的厨房里扛出一把锄头来,站在远处静静等候。
耿大爷家的院子里各种着一颗不大的梨树和樱桃树,最终石老头在梨树下停了下来,用脚蹬了蹬地面,沉声说:就是这个地方!
我一时没太明白石老头这句话的意思,只看到赵叔叔快速走了过去,朝着石老头指的位置一锄一锄刨开泥土,不多会一个红布包显现出来。
赵叔叔惊讶地说了一句:找到了!
我顿时来了兴趣,跟着跑了出去,然而在我走出大门时,远远看到阳子母亲的身影在竹林里闪了一下,因为速度太快,我没看清楚,只觉得身形像阳子的母亲,却未瞧见她的脸的。我没在意,继续往赵叔叔的方向而去。
耿大爷的院子和普通农家院子没什么区别,不过是用大石板堆砌的。梨树和桃树分别在大门正对的两边,我走近的时候赵叔叔和石老头已经将红布打开,我才望了一眼,就觉得无比恶心。
如果我没看错,里面包着的是一只死狗,时间应该不长,最多不超过一个月,因为尸体还没有完全腐化。空气里很快被这具尸体熏得奇丑无比,那是比一般死尸更臭上几倍十几倍的味道。
耿大爷为什么要在自己院子里埋上一只死狗?我捏着鼻子小声问。
赵叔叔摇摇头表示不知,石老头则捡了跟棍子在尸体上来回不停地翻,我不知道他在找什么,只觉得他每翻动一次尸体,空气里的臭味就更明显一分。我很想问石老头在找什么,但是我怕他像昨晚一样吼我,所以干脆后退两步,远远地看着。心里不停地翻滚这一句话:石老头真是个变态,将然对一只死去多日的狗都这么有兴趣!
事实证明,石老头做事有他自己的分寸,就算我以为他是变态他在瞎搞,但他依然一手捂着鼻子,一手不停的翻那具尸体,表情出奇地认真。在近十来分钟之后,他终于有所突破,那是一个用塑料袋子包着的小包,打开之后我们看到了一些细小的指甲,还有头发。
这些东西实在死狗的肚子里找到的,赵叔叔和石老头看到之时,二人同时变了脸色。
我当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后来赵叔叔告诉我,这其实是一种咒,用人的毛发和指甲做的咒,轻者让人昏迷不醒,重者可以直接要了人的命,不用想这些毛发和指甲定是出自于耿大爷的。
这样一个小村庄,没有神棍神婆,没有阴阳师,更没有茅山道士,不知道是什么人能下如此重的咒,分明是要置耿大爷于死地。
到底是什么人要这么做?
很显然,赵叔叔和石老头也跟我有同样的疑问,但是他们并不过多追究,找了个地方挖个坑,将狗的尸体、指甲、毛发,和先前赵叔叔用红绳捆住的红布一起放在里边,又加上些干柴火一起烧,噼里啪啦烧了近半个小时,直到空气里的腐臭味被尘烟的味道覆盖之后,用泥土将坑埋起来,再使劲剁平。
做完这一切,天已经完全暗下来,赵叔叔用纸钱和米化了碗水给耿大爷喝下,然后大吼一声,并用一根桃木枝重重敲在他的后脖颈上。说来也怪,耿大爷竟慢悠悠地转醒。
耿大爷的苏醒,无疑给这个充满悲剧甚至绝望的村子带来了一线生机,尽管之前杨平曾告诉过我们耿大爷有多么不受村子中人的喜欢,但大家还是为他高兴,除了一个人,那就是阳子的母亲。
这个村子较小,但人很热情,第二天当大家都知道耿大爷醒过来之后,纷纷带着家里的一些年货过来看望,同样,杨平一家也在,只是阳子母亲从一进门开始就显得很拘谨,似乎对耿大爷的苏醒没什么喜悦之情,一直一副很忧心的模样。
那天中午在杨平家中吃饭时,不知道赵叔叔是有意还是无心,将耿大爷被人下了咒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说那个下咒之人简直丧心病狂,若是查出来是何人所做,定要将他带去派出所判刑。
那个时候坐牢简直是一家人的耻辱,恐怕没有谁愿意和派出所扯上任何的关系。
当时阳子母亲原本端着碗烫从厨房走进来,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这句话,手上一滑,烫竟然落地,倒得满地都是。这般打翻还不够,在接下来的一顿饭她也吃得心不在焉,无论谁和她说话,她都会好一阵子才反映过来,尤其每当一提到‘耿大爷’三个字,更是令她惊慌失措。
这样的状况,就算是我这个小孩子也看出了端倪,何况赵叔叔那般老奸巨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