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乡村爱情故事
那日是周末,我趴在院子里的木凳上做作业,远远瞧着老翁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进来,才进院子就冲我笑,问我:王同学,你家赵师傅在哪里?
我以为他们是来感谢赵叔叔的,于是请他们在屋里坐下,自己跑去后山将赵叔叔找回来,然而当我们回家的时候,却看到老翁来回不停地在院子里走动,头望着院子外,双手轻轻摩擦,一副很着急的模样。
赵师傅,你终于回来了!这是老翁看到赵叔叔后说的第一句话,且他当时的表情很难看。
赵叔叔似乎看出了点什么,忙引他到屋里坐,又叫我准备了杯热开水,说外边天气凉,喝点水暖和些,但老翁看也不看一眼我端上的杯子,一把抓住赵叔叔的手,满是急切地说:赵师傅啊,这次还得请你帮帮我的忙啊!说着眼睛里已含上了泪花。
你别急,慢慢说,凡是我能帮你的,我一定会尽力帮忙的!赵叔叔宽慰。
老翁花了好大一会的功夫才勉强屏住哽咽,然后说了一句:我家老婆子她……她快不行了!
我以为老翁是在开玩笑,但是他接下来告诉我们说,在班主任下葬那天晚上,班主任母亲带着两个孙子去坟上给班主任点油灯,之后不知为何突然变得疯疯癫癫。
点油灯是家乡习俗,在人去世后的三日里,不管刮风还是下雨,都必须在死者的坟前准备一盏油灯,每日傍晚点燃,这是为死者点明前行的道路。
那日下午六点左右时,班主任母亲是带着两个孙子出门的,按理说从家里到坟前的那段距离,来回半个小时就已足够,但是到了夜里七点多了,却仍不见班主任母亲回家,老翁有些着急,便沿路去找,哪料到在翻过一个小山坳时听到孩子的哭泣声,老翁忙循声找去,在一棵高大的槐树后边找到了两个孩子,可是班主任的母亲却不见踪迹。
老翁发急,沿着道路去往班主任的坟前,只见那盏煤油灯在夜色下发出淡淡的光晕。老翁试着喊了几声班主任母亲的名字,但除了虫鸣,他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老翁暗叫不妙,忙带着两个孩子回家,随后拿上手电筒,又请了附近几户邻居一起出去找,在夜里十点左右,终于在一个满是杂草,却干涸无水的池子里找到了‘睡着的’班主任的母亲。
说是睡着并不妥当,应该用‘晕过去’形容。老翁在刚看到班主任母亲时,曾试着不停拍打她的面颊,甚至掐她的人中,却都不见她醒过来,最后实在无法的老翁只得将她背回家。
大约当天夜里一两点左右,班主任母亲总算是醒了过来,不过不知道为何却变得疯疯癫癫,胡言乱语,说她看到了长春,还大声吵嚷着说‘长春要来带她一起走’,看样子像是中了邪。
在老翁一边诉说班主任母亲的事情时,我已做为跟屁虫跟着赵叔叔去往老翁的家。在看到班主任母亲时,我总算知道了老翁慌慌张张的原因。
确切地来说,我并没有看到班主任母亲,因为她当时是躲在被褥里的。我所能感觉到的是被子里的人似乎在发抖,偶尔身体一阵阵发抖,时不时地还发出一些怪声音,譬如:走开,别过来,别带我走,长春……等等!
赵师傅,你等一下,我这就去把老婆子的被子掀开!老翁对我们说,然后向床边走了过去,不想他伸出的手才触碰到被褥,被子下的班主任母亲突然一个颤栗,整个人一缩,被褥很快裹成了一团,老翁试着再去拉被子,却传来班主任母亲惊恐的大叫:啊……走开,别过来,别碰我,我不会跟你走的,你走开啊,给我走开……
班主任母亲个子娇小,力气应该并不大,如果老翁强行扯掉她的被褥应该并不是难事,可是他们二人僵持了近十来分钟,我们也没瞧见班主任母亲的脸,最后实在有些郁结的赵叔叔说:要不然你好好跟她说会话,想办法让她自己把被子打开,我和易娃子去外边看看。
老翁有些愧疚,转头看着我们说:老婆子脾气乖张,尤其那件事之后更不见人,你们先等一下,我想办法把她的被子掀开。
赵叔叔点头,将随身带的盒子放在房间的木桌上,嘱咐一句:你不用急,慢慢来,我先去外面看看。说完朝屋外走去,我觉得无趣,跟在赵叔叔身后也没什么事情可做,于是干脆自己走出院子,往后山走去。
老翁膝下有两个儿子,班主任是哥哥,下边还有个弟弟,这里是弟弟的家,不过据说班主任弟弟与弟媳常年在外,所以老翁与老妇人住在这里,一来看着房子,二来也照顾弟弟的孩子。
班主任的家在镇上,他弟弟的房则是在一个僻静的小村庄,房屋后有一片茂盛的竹林,春季天气环流,竹笋初长,让我想起了竹笋虫,那是一种叫人又爱又恨的昆虫,翅硬足锋,通体红褐色,以前总喜欢在雨后到竹林中抓这种虫子,抓到之后折断它们的前足,用一根细长的竹篾穿起来,竹笋虫就会绕着竹篾转圈,算是幼时不可缺少的玩伴。
这片竹林远远比我看着的要大很多,想来是早上下了些雨的缘故,走进去之后地上有些湿漉漉,脚踩在上头沾上满脚的泥巴,偶尔有一阵凉风穿过,并不冷,却让人有些毛骨悚然。自古竹林便是坟的集聚地,这里也一样,极目之下就能看到至少不下于十座的坟墓,只不过大部分已坍塌或者沦陷。
我并没有觉得多可怕,随便在地上捡了一根长长的竹条,轻轻撩着地上的竹叶,漫无目的地在竹林里寻找着猎物。不过那时我并不知道竹笋虫一般在夏季出现,这样的初春是瞧不见的。
大概逛了两三分钟之后,我有些气馁,想要的竹笋虫没瞧见,反倒是隐隐约约地听到一阵很小声的说话声音。我有些奇怪,忙停下脚步仔细听,却又什么声音都没听到。
我想说不定是脚踩在竹叶上发出的声音,让我误以为是说话声,我往四周瞧了瞧,确实没有看到任何的人影,想着不能自己吓自己,于是继续往前走远,边走我还低声哼着一些不健全的歌曲调调。
唱歌可以壮胆,虽然这个时候我并不需要壮胆,但能听到声音也算是心里的一种填充与满足。我继续前行,然而没走几步却再次停了下来,因为我竟然听到一阵脆生生的笑声,这次我可以确定我没有听错,这样的笑声只有小孩子能发出来。
我吃惊,随口对着竹林大吼了一句:谁在笑,刚刚谁在笑?
沉默,回答我的除了风声,再无其他的声音,我不觉有些害怕,眼光不停在竹林里徘徊,边看边加大些声音再次吼了一句:哦……我看到你了,就是你,不准动,我现在就过来,你不准动……
嘴里这么喊着,心里却有些发虚,愣在原地脑海里不住盘旋着‘是继续往竹林深处走去’,还是‘转身拔腿开逃’这两个想法。
呵呵……哥哥……哥哥……竹林中第三次传来稚嫩的声音,这次我不仅可以确定没有听错,还明显听出来声音的源头。距离我最多不出二十米处有一块凸起的石头,声音就是从石头后边传来的。
我捏着棍子的手上一紧,直直盯着那块石头看了又看,不难看出那是一块经过打磨过的石板,面对着我的一面光滑平整,朝天的一面有两个四四方方的角,兴许是因为风吹和日晒,棱角磨损,形成了两个小小的,不规则的的弧度。
我又在地上找了块石头拽在手里,一步一步向着石头走去,越是走近,心跳得越是迅猛,真怕从石头后边钻出一个什么奇形怪状的生物,那么我手里的石头和木头棍子是否能与其抗衡?
哥哥……哥哥你去哪……哥哥等我……声音继续在我耳边响起,我觉得全身的每一个毛孔似乎都在不住地往外直涌冷汗,脚上的步伐也变得有些吃力,尤其在靠近石板之后,有片刻的时间我想要后退,但又实在是好奇石板后面到底是番怎样的景象,于是我一咬牙,看准方向又紧了紧手里的石头和木头棍子,嘴里用拉长的音大吼了一句‘啊’,猛地往前一跳……
石板后头哪里有什么怪物,而是坐着一个孩子。
没错,真的坐着一个孩子,正是班主任弟弟留在家的孩子,才两岁多,想必是被突然跳出的我吓到,抬头看了我一眼之后‘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我吓得不行,忙丢掉手里的石头和棍子上去劝他,但孩子似乎并不愿意理我,看到我靠近之后反而哭得越发厉害,像是被扯破了喉咙一样哭得声嘶力竭。
孩子的大哭声很快将不远处的赵叔叔引了过来,低声问了一句:易娃子,你干嘛?
言外之意似乎是我惹得孩子哭泣,虽然他的确是被我吓哭的,但是一个三岁不到的孩子,没事跑到这种满是坟的竹林里来做什么?而且刚才他还一个人低低发笑,我没有隔得远远的对他扔石头已经算是他的幸运。
我不是故意的!许多话在脑子里过了一边,最终我还是选择道歉,赵叔叔并没再说什么,蹲下伸出手想抱起小男孩,谁知道那孩子竟是倔脾气,不仅不让赵叔叔抱,还扭动着身体站起来,踩着并不太稳的脚步向着另一个方向走过去,嘴里除了哽咽声,我还听到另外一个词:哥哥……哥哥……
哥哥?刚才我的确听到孩子叫哥哥,我忙朝着孩子所走的方向看了看,视线之下是层层叠叠的竹林,我又看看四周,除了我们三人之外,这里根本就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那么,这个孩子在叫谁?刚刚又是在冲着谁笑?
赵叔叔应该也明白了其中的诡异,对我叮嘱了一句:易娃子,把他带回去。说完向着孩子所走的方向跑了过去。
我觉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也不管孩子是否反抗,拦腰抱起便往老翁的家里冲,跑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孩子在不停地挣扎,嘴里继续喊着:哥哥……哥哥……
回到家时房间里多了两个人,一个是师娘,一个是师娘的小女儿,在看到我抱着小男孩似乎落荒而逃地跑回来之后一阵惊讶,尤其师娘的小女儿,一把从我手里将小男孩抢了过去,嘴里还小声嘀咕,估计在骂我。
我并不理她,礼貌性地喊了声‘师娘’之后,弯着腰不住喘着粗气,然后听小女孩不停劝着小男孩,而小男孩在闹腾了一会后慢慢止住哭泣,然后说了一句叫我吃惊的话。
他说:姐姐,我刚刚又看到那个哥哥了,那天晚上穿黑衣服的哥哥!
小女孩像是挺吃惊的,急忙反问:在哪看到的?
小男友脸上挂着泪,却冲小女孩笑,说:就在后边竹林……
哥哥……什么穿黑衣服的哥哥?那个人长什么模样,你们是在哪看到的?我发急,不知道为什么,瞪着小女孩急问。现在只要一听到‘黑衣服’三个字,我第一想到的就是那个让我永远无法忘记的黑色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