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学校的石墩
做完这一切,钱爷爷走近小女孩,对着她拍了拍手,说来也怪,原本这般大小的孩子大多认生,尤其在哭过之后更是会排挤陌生人的,可是小女孩却丝毫没有不喜欢钱爷爷的迹象,还朝钱爷爷伸出了双手,任由钱爷爷抱在怀里,除了我惊得说不出话来,连年轻男子也愣住,一时也忘了把小女孩抱回去。
我不知道当时年轻男子心里是在做怎样的思想斗争,但最后当小女孩在钱爷爷怀里笑的时候,我终于还是看到了年轻男子脸上一记浅浅的笑容,当天晚上我们被请到他家里做客,尽管沿路上的人均投给年轻男子不解的目光,但他丝毫不介意,请我们吃了一顿还算丰盛的晚餐。
餐桌上年轻男子及他父母告诉我们说:小女孩自打出生以来,身体一直不好,而且似乎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从她会说话开始,总说黄角树下有一个白头发、白胡子、白衣衫的爷爷,每次都冲她招手,冲她笑。
曾经有两次因为大人没有照顾周到,小女孩自己冲到黄角树下受了伤。一次是从黄角树的树根上摔下去,撞在石头的棱角上,缝了近十针,而另一次则是不知道为何小女孩的脚卡在黄角树的树根中间,怎么也拿不出来,后来有人提议锯断树根,结果人是救出来了,可小女孩整整发了十几天的烧,最后还是请了附近的一位神婆才给治好。从那以后,小女孩的父母便不再让她去黄角树下,并告诉她那里有会吃小孩子的树仙。
我们在小女孩家只呆了几个小时的时间,晚餐过后赵叔叔让小女孩的父母亲准备了一根柳枝,几片艾草叶,放在一盆干净的水里浸泡半个小时,让女孩用水洗脸和手脚。而钱爷爷则用白纸简单做了个木偶,在纸人的背后写上小女孩的生辰八字,再找了把很大的剪刀,刀刃上用黄纸裹起来,连同纸人一起交给小女孩的父母,让他们放在小女孩枕头底下四十九天,再取出来扔到黄角树下的井里。
事情做到这一步,小女孩的事算是大致解决,在离开的时候,钱爷爷吩咐小女孩的父母:这段时间千万别留下孩子单独一个人,无论是在家还是在外边。
小女孩的父母千恩万谢,早没有刚刚见到我们时的刻意摒弃,临行时还让小女孩对我们说‘再见,下次再来玩’。我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不是心里话,不过听着倒是挺开心的,虽然我不知道这里的人为何都排斥外来人,但我相信只要用心交流,人与人之间定能和睦共处。
我们终究还是不知道这个镇里曾经发生过怎样的事情,也不清楚黄角树的故事,以及黄角树下被封堵水井的因缘,最终年轻男子将我们送出镇子,分别前告诉我们:在十多天以前他确实见过余欣洁照片上的女孩,不过他并不知道小女孩从哪里来,之后又去了哪。女孩当时很脏,头发乱糟糟,衣服上有被树枝刮破的痕迹,且很多泥,冲进邮局便说请他帮忙把一封信寄出去,而女孩身上并没有钱,邮票钱还是他帮忙垫付的,所以他对女孩的记忆还算深刻。
除此之外,年轻男子还说上午他在刚见到我们的时候,并不告诉我们他见过女孩,是担心我们是坏人,因为女孩当时看起来实在很可怜,像是好几天没有吃饭,他给了些吃的和钱给那女孩,但女孩只拿了吃的,钱一分没要,这让他打心眼里觉得女孩朴实,这样的女孩是不应该遭那样的罪的。
年轻男子虽然告诉我们说他并没有看到蒋慧灵从何而来,又去了什么地方,但是根据余欣洁的记忆,蒋慧灵曾说过,以前那位姓林的婆婆将蒋慧灵带去过一座寺庙。
根据这样的线索,我们向年轻男子询问了附近寺庙的消息,最后得知在石瑶镇周围有三座寺庙,当中一座就在石瑶镇里,一座在距离这里不到一公里外的半山腰,而最后一座相对而言距离较远,却是三座寺庙里最大、最著名的一座,距离石瑶镇大概三公里左右,沿路多是崎岖的小路,想要步行进去几乎难如登天,不过幸运的是从石瑶镇过去有一条贯通的河流,若是乘坐小舟,倒是要不了多长的时间。
我们在年轻男子的帮助下,分别找到了三座寺庙所在的位置,第一、二座都是普通的寺庙,尤其第二座,因为坐落在一座较高的山上,无法扩建,东西更是很难运输上去,所以平日里那座寺庙基本上是荒废的,恐怕只有等到菩萨的圣诞才会有人想起上来朝贺一番。
至于第三座,年轻男子并没有将我们带到目的地,而是替我们找了艘小船,大致指引了道路之后便折转回了家,我们一行五人在蜿蜒的水路漂泊了近一个小时,终于在一个山坳里瞧见一座仿古式的建筑。的确如年轻男子所言,那是一座很大的庙宇,可与其说是寺庙,我觉得它更像是一所宅院,古代四合院般的建筑,院子里甚至有假山和流水,只是每一个大堂里都有且只摆着一尊威严的菩萨。
打小跟着奶奶混迹于各种寺庙里的我,不免对这所寺庙产生了疑惑与浓厚的兴趣,只是这座寺庙虽美,里边的人却似乎不太友善,尤其守门的一位老太太,穿一件藏青色的长袍,手里拄着拐杖,眼睛像睡着了般合成一条缝隙,我以为她是盲人,可是她走路时却又同正常人一样,甚至过独立的小桥也健步如飞。
除了守门的老奶奶,寺庙里还有七八个年龄很大的奶奶和爷爷,每个人都是满头的银发,一笑露出寥寥几颗的牙齿,且他们每个人都是穿的长袍,颜色大多以藏青、黑色为主,像是几十年前清朝末年的装扮。
我们不敢妄自去揣度这些老爷爷老奶奶为何这般打扮住在这所奇怪的寺庙里,只是猜测这里很久很久以前,是不是曾住着一户有钱的人家?或许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这家人没落了,又或者离开了这所宅院,因此院子闲置下来,被后来人开发,做成了寺庙。
事情的真相如何我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们唯一想弄清楚的是:蒋慧灵是不是在这里,或者曾经在这里,所以我们暂时在这里住下,借着参佛的由头,暗地里寻找蒋慧灵。可是有些事情,有些人,当我们越是急于想去寻找的时候,会发现他们离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我们几乎将庙里每一个房间都瞧了个遍,都未能找到有关蒋慧灵的任何蛛丝马迹,甚至有关她家人的事情,也一点没有打听到。余欣洁还拿着蒋慧灵的照片在寺庙里见人便问,但最终无论是香客,还是住在寺庙里的那些老者,并没有一个见过蒋慧灵。
我们在寺庙里呆了一天,原本并没有事情发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半夜里我总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我,而且是从上往下俯视我,看得我全身炙热,像是裸露着全身站在别人面前一般,这种感觉让我很不安,以至于后来我根本不敢睡觉,不得不点着蜡烛,坐在床头等着天亮。
当天晚上我是和赵叔叔睡一间屋子,余霜和余欣洁在隔壁,不知道夜里几点,突然从隔壁传来一声尖叫,我当时正在想着半梦半醒间那些盯着我看的眼睛,猛然受惊,身体忍不住一阵打颤,竟从床上一个翻身摔到了地面上。
我忍着痛从地上站起来,想看看有没有吵到赵叔叔,可之前还躺在我身边的赵叔叔,不知道什么时候却消失不见了。我的心‘咯噔’一下,一时也顾不得其他,忙朝隔壁房间冲过去。
余欣洁,余霜姐你们在哪?回答我……我大声喊,房间里虽然点着一只蜡烛,但光线很暗,才从外头进来的我一时并不能适应。
余欣洁,刚刚是不是你在大叫,回答我……我对着黑漆漆的房间里再次喊了一句,话音刚落,我明显感觉上身被人抱住,同时传来余欣洁略带哭泣的声音:易娃子……
待我视线稍微适应了一点之后,我看清楚余欣洁将头靠在我肩膀上,身体一阵一阵发抖,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我忙轻轻拍着余欣洁的后背,左一句‘好了好了’,右一句‘没事了没事了’,好一会才劝住余欣洁,使其稍微止住了些颤抖,但她似乎并不想从我肩头离开,抽噎着小声说:刚刚……刚刚我看到有人在门口偷看……
偷看!我往门的方向看了看,房间门大大敞开着,远远地可以看到外头走廊上点着的红烛,与此同时,我突然感觉身上一阵颤栗,如果我没记错,刚刚我从我所在的房间出来,到打开余欣洁所在的房间,一直是畅通无主的,也就是说两个房间都并没有上锁。
好了,有我在,没事了!我强作镇定地安慰,又朝房间里望望,问:余霜姐呢,她不是和你睡在一起的,她人去哪了?
余欣洁这才放开我的手,眼睛往整个房间看了看,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渐渐变得煞白:啊……余霜姐呢,刚刚还在的,余霜姐……
这么一吓,我和余欣洁的注意力瞬间从‘偷看’转移到‘寻找余欣洁’上,心里更是变得忐忑不安,这大半夜的赵叔叔不在,余霜又消失,我看到许多双眼睛,余欣洁看到有人在门外偷看……这座寺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先别担心,我们先去外边找找!我对余欣洁安慰,然而当我们冲出房间准备出去寻找时,却见走廊下赵叔叔、余霜和钱爷爷三人并排着走过来,余欣洁当时没忍住,忙朝余霜扑了过去,抱着她大哭:余霜姐,你刚刚去哪了?吓死我了!
是啊,你们去哪了,怎么也不告诉我和余欣洁一声?我说。
余霜推开余欣洁,看了看赵叔叔和钱爷爷,说:哦,睡不不着出来走走,正好看到赵叔叔和钱爷爷也没睡,所以就一起在院子里走走,顺便看看有没有蒋慧灵同学的消息。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余霜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有什么隐瞒,连赵叔叔和钱爷爷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当我还想问点什么时,钱爷爷说:好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大家再回去睡一会,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我不得不跟着赵叔叔回了屋,在进门前我再次看了看余霜,在泛黄的烛火下,她的脸比受到惊吓后的余欣洁的脸还要惨白许多,是因为她本身皮肤就白皙,还是……
我终究是不愿去想后者,我宁愿相信她原本皮肤就比常人白出许多。我想正是因为这件事,我们一时竟忘记了余欣洁曾看到有人在门外偷看的事。
在寺庙里呆了一天一夜,将想到的地方都一一寻了个遍,犹如大海捞针般,我们并没有得到半点有关蒋慧灵的消息,于是我们不得不做回家的打算,然而离开之前,我猛然记起了另一个地方,那个记录在黄皮子家谱里的一个地址:卢关镇黄瑶村七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