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父亲的罪孽

狐仙差点惊叫出声。父亲一向最疼爱哥哥，怎么会突然要杀哥哥。不过，她弄出的动静，还是引起了两人的注意。父子俩同时扭头看向狐仙藏身的地方。

狐仙赶紧捂住嘴，瘦小的身子止不住哆哆嗦嗦的颤抖。结果，就在这一瞬间，狐仙看到父亲的眼神一凛，长刀向前一送，直没进哥哥的胸膛，然后猛地将刀拔出来。血水喷溅，瞬时染红哥哥的衣衫。同时喷了父亲一脸。

狐仙瞪大眼睛，大气都不敢喘。刚才那一刀，刀****肉里的声音，很轻，就像捅破了一只盛水的方便袋。声音虽轻，却在她幼小心灵深处，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以至于往后一听到那种声音都会情不自禁的缩到一边。

哥哥喉咙里出发咯咯的声音，血从喉咙里涌出来，他已经无法再说话。下一刻，便捂住胸口仰面倒下去。

这时满身鲜血的父亲朝狐仙那边走了过来。脚步声踩着落叶，沙沙作响。幼小的狐仙赶紧屏住呼吸，神经都快崩断了。

结果还没等父亲靠近，她便大叫着转身就跑。饿了好几天，就算她的体质比人族强上一些，但也是四肢乏力。勉强跑出去几步，就被树枝绊倒。

狐仙赶紧爬起来接着跑。结果又跑出去没过两米，突然身体腾空。转头一看，吓得魂不附体，大脑都陷入一片空白。狐仙父亲单手抓着她的脖子后领，将她提溜到半空中。

“哇，别杀我！”狐仙猛然大哭起来，反反复复地喊着别杀我。不过，等待她的并不是那把锋利的刀。而是一只粗糙的，长满老茧却格外温暖的大手。

手掌拂过她梨花带雨的脸。狐仙的父亲本想为女儿拭去脸蛋上的泪珠。却不料反倒是抹了女儿一脸血。狐仙愣住了，狐仙父亲一把将她搂紧怀里。七尺高的汉子，竟在这一刻留下了眼泪。

他大吼，“过来，都过来！”

一嗓子过去，很快，又有七八个壮汉从树林里钻出来。他们个个满身血污，杀气凛然。但在见到狐仙的那一刻，都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不过，此时的小狐仙只记得父亲杀哥哥的场景，其他人的笑，也被她理解为杀人的前奏。因此，她哭得更伤心了。

“你们几个快四处找找，仙儿不可能一个人找到这儿来，肯定还有其他孩子。落入它们手中就完了！”狐仙的父亲一声令下，众人又重新钻回密林。

不久，狐仙便听到其他孩子的哭声。孩子们被聚集到一起，狐仙想挣脱父亲的怀抱，却被父亲搂地死死的。她用牙咬，用手抓父亲的胳膊，父亲却始终不恼，也不动。却是一直在笑。

林子里的天很快彻底暗下来了。狐仙的父亲将孩子们带到附近一个小峡谷内。众人点燃火堆。狐仙父亲他们每人搂着一个孩子，坐在火堆前，将烤好的肉都递给了孩子。

孩子吃得香甜，不过他们脸色却格外沉重。身边潺潺水声，难以掩盖，密林深处那一声声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嘶吼。“将军，我们失败了。阴人太多了，呆在这里早晚都是死。”一个脑袋上绑着沁血破布的壮汉突然说。

这声音打破了这里的沉闷的气氛。所谓阴人，是他们自己给那些从战场上逃下来，被阴气侵入身体，侵蚀了神智的仙狐。失去神智后，他们只知道杀戮，变得比野兽还凶残。狐仙的父亲和其余几个男人，之所以在死亡之森停止扩张后没有直接返回村里。就是因为，他们一旦离开，大批阴人就会跟着他们杀进村里。现在村子里只有他们的孩子。他们怎么忍心，让自己的孩子在阴人手中惨死。

因此，狐仙的父亲便组织了一些没有被阴气腐蚀神智的人，在这片密林里建立了一道防线，专门猎杀那些试图往村子方向靠近的因阴人。那些阴人中，不乏自己的亲人。但为了村子里孩子的安全，他们只能忍痛，举起刀杀向自己的亲人。

不过，没有被阴气腐蚀神智的人毕竟只是少数。他们已经连续阻拦了五六天，结果，狐仙父亲队伍的人数越来越少，到了今天，还只剩下不到十个人。面对数量众多的阴人，他们已经身心俱疲，再也拦不住了。守护村子，已然成了自不量力的笑话。

“我知道！”狐仙爸爸望了眼正装睡的女儿，还有身边那把染血长刀，说了这三个字，又闭上了嘴。

“将军，我想回家。我孩子还在村里，她还太小，还没化形。我想和她死在一起。”另一个光头壮汉，低着头红着眼道。

“哎我说，老寒，你想回去你回去。反正我现在是孤家寡人，昨晚我才把我老婆送走。我是觉得活着没劲了，正准备出去再砍死几个阴人。我就是死也要死在战场上。”一个年轻男子手里攥着一方手绢。嘴上说生死，手上的动作却是异常温柔。借着火光，可以看见上面绣着两只鸳鸯。就在昨天，他亲手斩杀了自己已经变成了阴人的未婚妻。

“将军，我听你的，你就发话吧，反正兄弟这条命交给你了。你就是现在叫我抹脖子，我都没话说。”还有一人站起来表态。

“都闭嘴！让我好好想想。”过了半晌，狐仙的父亲才再次开口：“情况大家都心里清楚。我也不再说什么自欺欺人的话。我们横竖是一死，不如在临死前，按照自己的想法活一把。想回家的回家，想战死的战死。不过，我希望，我们能为我们狐仙族留点血脉。”

“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还留血脉！嘿，怎么留，咱们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狐仙父亲手下，一个眼珠子特别亮的中年人很不屑地继续说：“这纯粹是白日梦。”

“梦，做过之后才知道是不是梦。你们几个中，谁愿意带着这几个孩子冲出阴人的地盘，到结界外面去？”

众人再次陷入沉默，带着一群孩子玩穿越敌占区的游戏，就和找死差不多。虽然他们几个都想死，但都想舒舒服服的死，毕竟，他们太累了。

“我去，反正胡乱杀也是杀，带着孩子们杀也是杀。我才不窝窝囊囊的等死呢。”拿手帕的年轻人郑重在手帕上亲了一口，然后重新叠好，放进怀里。

“我不去，我要回家。”头上裹布的老寒，红着脸小声道。

狐仙她爸道：“老寒，你想回家我不反对，请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老寒抬眼问。

“你要让孩子们快活的死。别让他们遭罪！”狐仙爸说完，老寒身子立马一哆嗦，脸色煞白，赶紧急声喊道：“我不回去了，我真不回去了……”

别人不懂将军的话，他们懂。将军是让老寒在阴人闯进村子之前，先把孩子们一刀一个的砍死。刀使得快，孩子根本感觉不到痛苦。总比被阴人撕裂，在临死前被它们一口口咬死好。老寒心软，下不了手。

“那你就和他把孩子们送出去吧。趁着阴人还没彻底把我们包围，活下去的几率大一些。我还需要一个人陪我放把火。一是吸引阴人的注意力，给小伙老寒他们逃出去创造机会。二是，让这群阴人和我们自己一起，葬身火海。”

“将军，那你呢。”众人都觉得将军会和小狐仙一起闯出去，却没想到将军竟然将狐仙递给了老寒。“我会处理好一切的，孩子们要怪，也只能怪我了。”

“为什么？”老寒不解地问。

“我女儿恨我，害怕我，我这样一个父亲，不要也罢。至于刀法，我可比你们的都强。村里的孩子们也能少受点苦。好了，咱们现在就上路吧。”说完狐仙的父亲暗中嘱咐老寒，如果能逃出结界，一定要抹去孩子们的记忆。他们应该有一个没有血腥味的童年。

这就是狐仙被锁住的记忆。狐仙的妹妹，并不是她亲妹妹，而是当初那群孩子中，唯一一个和她一起逃出结界的孩子。至于老寒和小年轻，想必是死在了结界内的某个地方。

沙漠戈壁，其中一半的面积曾经是一片密林，后来被一把火彻底烧光了。祖祠内那唯一站立的骨骸，应该是狐仙的父亲。至于那把刀，便是仙狐族的圣物妖刀圣殇。狐仙告诉胖子，手握妖刀，从刀柄白的那一半度入能量。妖刀斩杀敌人后，敌人的神魂便会被锁进刀柄内。里面自成空间，可以保证神魂万载不灭。

相反，如果从黑的那一半度入能量，启动妖刀后，斩杀敌人，就会让敌人立马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这也就是这把刀的不凡之处。正所谓，一刀地狱，一刀天堂。

狐仙讲完故事，由于忧伤过度，便昏睡过去。胖子叹了口气，将那些骨骸收拢到一起，一把火便将祖祠点着了。当然，至于那把刀，他觉得有点意思，便收进了自己的手中。

做完这一切，胖子背起狐仙，没有停留继续向结界更深处走去。“伤感故事听太多，我都抑郁了。哎，但愿龙族的地盘，不会那么血腥。”

胖子背负狐仙，身后滚滚烈焰烧得茅草屋噼啪作响。火舌随风摇曳，舔噬苍穹。火光映亮的漆黑的夜，也映亮胖子的脸。热浪将胖子额头逼出了细密的汗。

胖子没来得及擦，他不想再在这里停留。他清楚他的仙儿再也承受不了这种刺激。早点离开这承载了她恐惧，无助和歉疚的地方，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

关于龙族的记忆，胖子从金龙王身上得到的并不完整。毕竟金龙王被阴气腐蚀，当鬼当了好几百年。记忆里能剩下的只有对妻子，对未出世的孩子的执念。

凭直觉在黑夜中跋涉了一个晚上后，终于在第二天上午，胖子来到一个峡谷。胖子总算想起来，这个地方在金龙王的记忆中，提到过。这似乎就是进入龙谷的一个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