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雨势变小了,江平打开窗子,让外面的空气与之对流,他重新坐回钱串串的身旁,抿着唇问了句:“还气呢?”
钱串串并没理会他,站起身向窗台走去,冷风拂面让她微微清醒,之前的那一幕她虽有些气恼,却不得不说有一瞬间自己并不排斥江平。他的温度似乎还停留在自己的唇边,方才若非自己用力的推打,她还不知这件事要持续多久。
“串儿,我们开始吧。”江平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的身后,那低沉而醇厚的声音就回旋在自己的耳边,她的内心也随之掀起一层波澜,感觉很微妙,她说不清是彷徨还是……顾盼。
吻的另一层含义她并非不懂,在校园就有这一说法,相吻了,相恋了。
恋爱一词对即将上高二的人来说不再是一件回避的事了,她虽知江平待她很好,却她更知自己不招李姨的待见,
倘若和江平真有那么一天,不,没那个可能。钱串串不自禁的摇了摇头,赶忙打消了念头,转过身时与身后的江平撞个正着,她感觉一下子就撞到了坚实而温热的胸膛里。可还未及她出声肩膀就被死死的钳住了。
“你不愿意?”江平拧着眉脸上浮现一丝疑惑。
“我们不合适。”钱串串的脸上很平静,淡淡的回了句。
“你骗谁呢!”江平被钱串串的态度惹火了,虽说吻到最后是他有些强制了,可她的眼神骗不了人,甚至他可以肯定,有那么一刻,她是动心了。
钱串串一听这话唇角扬起一丝笑意,冷言:“我有必要骗你么,你是江家的儿子,而我是养女,咱俩在一起,传出去了让别人怎么想?”
江平乍一听错愕的顿了下,“说到底,你还是在意别人的看法?”
“当然。”这话虽然违心,却是目前唯一能拒绝的方法。
钱串串一仰头正对上半眯着眼眸的江平,他目光灼人,气势逼人,有一刻自己竟被他盯的心虚了。
“你以为,我会信你?”江平嘴角浮起一丝嘲讽的笑意,心想险些就被她骗住了,她早不是会在意别人看法的人了。
“这么吧,我也不急着你回答,给你时间考虑,想好了随时可以告诉我。”江平一挑眉很自信的笑了笑,他忽而想到钱串串从不是个主动交代问题的主,“咳,介于钱串串同志……思想不积极,组织上也不打算深究了,嗯,但凡你有那个想法,递给我一个眼神就足够了!”江平摆出一副组织领导找基层同志谈话的模样,一板一眼的倒想那么回事儿。
“噗嗤”钱串串没忍住笑出了声,眼珠子一转,仰头道:“江首长,小女子向来胸无大志,并不想追求什么先进思想,更何况想要提升思想觉悟的同志大有人在,就此,还请首长放弃对小女子的栽培吧!”
江平摇了摇手指,神色淡然道:“不成不成,要求基层同志保持先进思想是我们每个做领导的首要工作,既如此,钱串串同志就列入我的重点培养对象。”他轻声一顿,拍着钱串串的肩膀又说道:“领导肯栽培你,是你的荣幸,就别再谦虚推辞了。”
“不是,我……说”钱串串无奈的叹了口气,看了眼已经阖着眼,躺在毛毯上人,睡没睡着她是不知道,反正人就没给她留机会说不。
江平躺的还挺有技术含量,不多不少刚巧空了一半的位置,钱串串见这情形就特有一脚把他踹出去的心理,只不过一想到后半夜若只剩她一人在这里,还真不愿意了。
她鼓了鼓腮帮,小声嘟囔了两声便侧着身背对着江平躺下了。打小,她就和江平认识,像今天这般躺在一起的次数更是数不胜数,可总有“曾经”那么个说法。那时他们还是只懂九九乘法表的小屁孩,可如今不同了,脑子里装了不少杂七杂八的事,加之那些有名的爱情小说,她早对今天的状况有了一个诠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一想到这儿钱串串脑中又浮现了方才那一幕,那个吻虽浅淡,却把她的心掀了个底儿朝天,她发觉自己脸上烫烫的,可刚一动身就贴到了江平的身体,他的体温正透过衣料传给她,内心的变化已让她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了。
“串儿,你紧张啥?”也许是自己的动作幅度过大,身后的江平竟转过身一脸迷茫的看着她。
完了完了,这也太要命了!自己竟然对从小玩儿到大的人紧张,她想如果现在有地缝,如果她能钻地缝,她一定脑子不大打转儿的钻进去!
“哎,你是不是冷了?”江平半支着身子探着头看她,他把手放在钱串串的肩膀时,这丫头正抖的厉害。
“没……不不,就是太冷了!”什么叫语无伦次,这回她也算体会一把了。
“你靠近我,下过雨的天气本就寒冷。”江平拿起他的外罩,盖在他们的身上,手也顺势把她拦在怀里,虽说他能感觉到钱串串的抗拒,可奈何到底拼不过他的力气。
“你别再动了,我没想做别的,睡吧。”他低磁磁的声音正一点点的从她的耳朵里渗透,带着几分奇异的情绪,挣扎了几次便作罢了。他的身体很温暖,她确实不想推开了。
许久,江平才睁开了眼眸,他低眉看着在自己怀里安睡的人,心想若非钱串串办的丢人事让他抓个正着,她还不一定肯愿睡在自己怀里呢。想到这儿他心满意足的笑了笑,凝望了她好一阵子,压低了头在她的额间印下浅浅的一吻。
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把眸子映的晶亮,就如黑夜里璀璨的夜明珠,他想也许他们很快就能在一起了,可他却不知世事难料,哪怕他们的心已经走在一起了。
“你们谁先来说说吧,昨儿晚上都干嘛去了。”李云梅抱着双肩,脸上虽看不出喜怒,却一直绷着脸,一脸的严肃。
江平和钱串串分别站在她的两侧,均耷拉着脑袋不吱声。
沉默了许久,她见两人没说话的意思,朝着他们看了一眼,还别说知道错了就没一人顶嘴,这事儿倒让她稍稍快慰些,若在以往,她说一句,江平能有十句等着她呢。
见状,她也只好自己一人撑起这“批评教育大会”,她沉着脸道:“没的说嘛?昨儿下了那么大的雨,我和你们大伯母几乎把宅子周围大大小小的路都找遍了,就差把这L县给掀个底儿朝天了。你们俩倒好,在哪儿呆了一晚上。”她越想越气,又见俩人还是不吱声,索性怒喝:“若非顾虑到你们的颜面,我早报警了。”
江平一听这话,就知不能再装了,他本想耷拉的脑袋稍稍仰了点,抬着眼眉去看自家母上大人的表情。可这一看不当紧,瞅着她黑着的脸,简直就如见了活生生的黑老包啊。
“说话,少作小动作!”李云梅朝江平的方向一看,正好俩人视线交汇了,她怒瞪了他一眼,只见江平的脑袋立刻缩了回去,她瞅着那神态,没忍住险些笑了场。
“其实,我和江平也没去哪儿,昨天下午见天气稍凉快了,就和他到了宅子后面的那片树林里。”钱串串自知瞒不住了,虽一早时她也江平交代了,尽量别把这木屋的事说出去,可她见李云梅这火多半也是发在她的身上,就想着没必要让江平跟着挨罚。
“树林?你们在树林子里呆着干嘛?”李云梅一听这话也是一怔,这种背光的地方她和江平能做什么。
“也没干嘛,那有个木屋,我和他就在那呆了一下午。可能是今天坐了一上午的汽车,我有些困乏,在那呆了没多久就睡着了。江平以为我累了,就一直没叫醒,等我醒来时就下雨了。”钱串串一五一十的交代着,当然交代问题也得捡着李云梅不担心的事说,若敢全交代了,估计她和江平的好日子也该交代了。
“你说,你们俩在那木屋里呆了……一晚上?”李云梅说到最后几乎没了再力气,她很难想象这一晚到底怎么过的。
“我说妈啊,您到底愁什么呐,昨儿晚上就我们俩,没别人!”江平以为母上大人又以为他带了什么兄弟过去,索性就解释一句。
没别人,就我们俩。李云梅一听这话脑子瞬间懵了,她扶着额头,微微抿唇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妈,您咋了?”江平拧着眉见她似乎不舒服,刚想上前去扶,却被李云梅制止了。
“都该去哪儿去哪儿吧,我需要休息了。”她少气无力的摆了摆手,便把人打发了,江平打前,钱串串随后跟进,可她见钱串串半个身子已经踏出了门边又把人叫了回来。
“钱串儿,你留下。”
钱串串微怔,她眼神复杂的朝李云梅望去,心下更不知她的用意。
“你把门带上,我有些话想问你。”李云梅倚在床边,端起茶杯轻抿了口茶水,见她关了门,又招呼她坐在自己身边。
“李姨,您有什么话要问我吗?”钱串串找了个小凳子坐在她的身旁,眼睛并不看她,不是她不想,而是她害怕看见一张厌弃自己的脸。
“钱串儿,今儿李姨也不跟你绕弯弯了,就问一句,你和平平昨晚到底都做了什么。”李云梅用手按了按太阳穴,眼睛一直看着坐在自己膝下的人,她不得不承认,钱串串有自己乖巧的地方,甚至她是个能让自己省心的丫头,可当她每回凝望钱串串的面容时,内心都会浮起说不出的厌烦。
“李姨,您不信我?”钱串串红着脸可眼眸带泪,咬着唇朝她微微看去。
这一眼对李云梅来说几乎是重重一击,也许……她真的是想多了。
“没,可别这么说,我主要还是担心你,你也知道我那平平的性子,自小就霸道无理,我就怕他……”李云梅话锋变得柔和,她微微含笑的安慰着钱串串,话到最后自然没说彻底,她知道钱串串会明白。
钱串串半阖着眸子,她揪着自己的裙子不松手,看来她还是不讨李云梅的欢喜,哪怕昨晚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想和江平坚持的,可再没那个可能了。若再坚持,就当真是自不量力了。
“那一天,永远不可能。”她的脸上浮现一抹嘲讽的笑意,可很快就被自己隐藏了,虽说有些刻意,可自己不是早就习惯了隐藏么?
李云梅迟迟没再接话,方才钱串串的神色她是尽收眼底,虽看出了他们之间的微妙,可今天谈话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成了,厨房里有为你们俩专门熬的姜汤,喝完以后你回去再休息会儿吧。”她没在要求钱串串保证什么,那句话已经足够了。
钱串串不动声色的走出了房间,带上门时仰着头朝着阳光的方向望了眼,阳光虽灼人眼球,却不得不说也同样安她心境。
她照着李云梅的说的喝完了姜汤就独自回房了,刚踏进门口就见江平斜歪在她的床上。钱串串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回你屋去,我要睡觉了。”
“串儿,我妈和你说啥了,咋转脸就变了个人?”江平见她这态度猛地跳下床,一脸疑惑的望着她。
“怎么现在就嫌我态度不好了?那你大可以转身走人不理我啊。”钱串串的视线一直看向别处,她生怕对上江平的视线时,这话就说的没这么狠了。
“你们俩到底说的什么,干嘛不肯告诉我?”江平被她的狠话几乎刺的心疼,他拧着眉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江平,你是我什么人啊,我有必要告诉你吗?”钱串串鼓足勇气迎上他的视线,面不改色的说了句,这一幕她永远忘不了,她把江平伤到了,这世上唯一肯真心待她的人。
“你跟我说这个是吗?好,好,算我犯贱!”江平自嘲的笑了笑,瞬间眸光暗淡,脸上的肌肉僵硬的抽动了下。他失望了,他付出的那些钱串串一样没看见,甚至她毫不犹豫的在践踏。
等江平夺门而出的时候,钱串串整个人都瘫软在地面上,江家祖宅的房屋夏日多阴凉,当丝丝的凉意顺着衣料渗透在皮肤里时,她却仍旧麻木的坐在那,因为,相较于内心,身体算是暖的了。
“对不起,瓶子,这次我没得选了。”
再接下来的日子就变得平淡无味,江平再没和钱串串说过一句话,哪怕当着家人的面。钱串串忘了这样的冷战到底持续了多久,她再没上回冷战时的安逸自得,这一次她明显不习惯了。
钱串串一人趴在床上看书,这几日她再没去过木屋,书上的内容虽吸引,可她还是会走神,脑子里总想着七七八八的琐事,不同的是这些琐事总和江平有关,一样不差。
江平就站在门外,隔着一张门板,屋内静悄悄的,连续十几天不和她说一句话,其实江平心里也憋屈,忍到今天,他就有些……坚持不住了。
“笃笃笃”几声门响,打断了钱串串的思路,她仰着头朝门口探去,“谁啊。”
这一声出去几乎是石沉大海,没人回应。她疑惑的下了床,穿上鞋子去开门。
江平听见里里面的动静,他突然不知该怎么说了,就在他转身想要离开的时候,门却被打开了。
四目相对,久久无话。
“你还……”
“你来……”
两人几乎开口说话,又止了口。
“我来看看你。”最终还是江平先开口说了。
“哦,这么客套干嘛,进屋说吧。”钱串串抿唇浅笑,稍稍挪了位置让出空地让他进来。
江平望屋里探去,并没有太多变化,他腹诽怎么一大老爷们竟也有怯场的时候。
“我不进去了,过来就是想说一声,那里我没再去过,你经常看书,去那清净点。”好几天了钱串串一直呆在自己屋里,他知道那是在回避自己,他想了想又道:“再过几日就是你生日了,十六岁的生日,总要好好过才是。”
钱串串微怔,庆生这种事自她来了江家就没再过过,当然即便她记得也不会提,前两年总是到了那天江平和她都会消失在大人的视线里,那一天江平总是安排的满满的,让她过得愉悦。
“那……你想好去哪儿了?”她抿着唇轻声问着。
“等到了那天我再告诉你,你回屋吧,我先……去忙了。”
“你还神秘兮兮的,那成吧,反正你总没让我失望过。”钱串串抿唇一笑,刚好对上他的视线,望着江平的眼眸,她甚至看懂了他的意思,她心想,再给我几天时间吧,到了那天,我会告诉你一个答案的。
“哈,这么看得起我啊,那我还真得卖个关子了。”江平含着笑意,其实他早想好怎么庆生了,只不过话到了嘴边又被他抑制了,他想再过几日说也不迟,可谁料,到了那天他才知道什么叫迟了。
钱串串生日的那天,终于到了。江平满心欢喜的去敲钱串串的房门,几声过后却仍没人回应,他心下疑惑,以为她会在木屋里等着自己。可当江平找遍了他和钱串串在L县呆过的所有地方时,他才意识到,钱串串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