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啊啊啊啊啊啊!出来了出来了!”
各位观众朋友们不要误会,这凄厉的叫声不是发生在产房,而是在电影院。在我旁边这位打扮时髦的小姐是我的室友李仪小姐,刚才的尖叫就是她发出来的,因为一头狂狷乱发的女鬼正在大荧幕里爬来爬去。
“都是假的,叫个什么劲儿。”我捂住她的嘴,还好我俩坐在很靠后的位置不至于引起公愤。
“那么没情调还看什么鬼片。”李仪反驳我。
“明明是你强迫我来陪你看的。”我驳回去。
“追我那小子临时有事来不了嘛,就把票给我了,你不总说浪费是可耻的嘛,就拉你来看了。”李仪撒娇似的靠在我肩膀上,她那一米七的个头想在我一米六五的身高上找到小鸟依人的感觉真不容易。
“对了,昨晚谁给你打的电话,我看你脸都白了,看恐怖片都没看你吓这样。”李仪突然问。
“我爸打来的,让我回老家参加堂姐的婚礼。”
“那你怎么那反应,新郎是你喜欢的人?”
“P呀,你想象力也太丰富了。”
“那怎么?”
“说了你也不明白,好好看你的电影,这会儿功夫都死两个配角了。”
我把李仪的脸转回屏幕的方向,我对老家深厚的排斥感情解释起来太复杂了。我家算是个大家族吧,有没有钱我不知道,人倒是挺多的,亲戚也不是普通亲戚的关系,被分成了嫡系和旁系,顾名思义,嫡系是继承家业的那一队人马,旁系就是被分出去的炮灰,很不幸,大爷我就生在旁系那一边。
旁系,又是个女孩,受点委屈看点脸色都是正常的,这些我都没放在心上,不喜欢回老家主要是因为,咳咳,因为我老家的人都不太正常。
老家地理位置偏僻,我每次都要跋山涉水才能回去,说起来家里有挺多叔叔伯伯看起来都挺有钱的,怎么不带着祖奶奶搬进城里去住,一大家子都挤在穷乡僻壤的地方很有意思?每次回来我都觉得身为旁系也没什么不好,那一大堆破破烂烂的房子继承了也没用。
要结婚的堂姐是嫡系的,似乎还是很讨祖奶奶喜欢的一位,家族里的人都到齐了,还有一大堆我不认识的,应该是新郎那边的。新任堂姐夫是周家嫡系的长子,周家也是个大家族,嫡系配嫡系,长子配长女,酸不溜丢地说一句,还挺登对。我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婚礼很快就要开始,每间院子的大门口都挂着大红灯笼,还真有点电视剧里封建社会的感觉。
家里妇女都风风火火忙活着,我站在哪里都好像是个障碍物,就跑去看堂姐化妆。这位堂姐和我实际上也没见过几次,我从小就跟爸妈搬到很远的城里住,很少回来,但我还是能认出哪个是堂姐,每次大桌吃饭的时候,祖奶奶坐在正席,她都会坐在祖奶奶旁边。
堂姐现在穿着大红的新娘袍,脸上的妆虽然老气,却很好地映衬了她的肤色,和大红色的新娘袍呼应着那样艳丽。看惯了白纱曼妙的西式婚纱,看着一身古典妆扮的堂姐,我有种移不开眼睛的感觉,这大概就是一个女人最美的时刻。
时辰到,堂姐要坐着八人抬的喜轿去礼堂,我徒步走过去反而比她还快些。礼堂是我在村里最讨厌的地方,大人们装神弄鬼的地点总是在这里,现在礼堂里到处挂满了红绳红布条和红灯笼,还点了一圈红蜡烛,喜庆了不少,让我对这里稍微有了点好感。
宾客们早就在这里等着了,堂姐的喜轿要先绕村子一周,晚些时候才能到。我找了个角落坐下,百无聊赖地拿出手机玩,每次回老家都要靠手机陪我熬过无聊的时间,发明手机的大哥,你就是我心中的大英雄。
我正全神贯注地低头用手机玩着贪吃蛇,视野里出现了奇怪的东西。抬头一看,一个白嫩的小男孩正站在我腿边盯着我的手机屏幕看。这孩子我从没见过,应该是周家的。
“小弟弟,要玩么?”我晃了晃手里的手机。
小男孩并没拿我的手机,只眼睛直直地看着我,他的眼睛一眨都不眨,看的我有点发毛,干嘛这么看着我,难道是我脸上的妆画花了?这时我才看见小男孩手里拎着个娃娃,难道是我误会了,这其实是个小女孩?眼睛鼻子嘴都挺小巧玲珑的,确实更像小女孩,糟糕,我光看头发短就管人家叫小弟弟,在无形中就这么伤害了一个孩子幼小的心灵。
我正想给小孩道个歉,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跑过来一把抱住孩子。
“我的小祖宗,再乱跑夫人又要骂我了。”
孩子就像玩偶一样,任由妇人以看起来就很不舒服的姿势抱走,我打了个寒战,我跟这里果然八字不合,每次回老家都很不舒服。
过了一会儿,新郎和新娘到了,礼堂里的人再次熙攘起来,这么原汁原味的中式婚礼我还是第一次参加,大老远来一趟也不容易,我也挤到前面去看他们拜堂。新郎官看着一表人才,胸前戴着朵硕大的大红花,堂姐蒙着盖头站在他旁边,拽着红花顺延出来的红色条带,祖奶奶和周家的当家人坐在他们正前方的椅子上,看着这对新人拜天地拜高堂。
礼毕,大家又熙熙攘攘地出礼堂喝喜酒,这段联姻让两家人都好好地热闹了一把。我跟着吃了几口饭,看他们围着祖奶奶那桌热络地讨论着什么,周家是靠看风水起家的,和我们家那些神神叨叨的神棍神婆们碰在一起那还有好,我拽了一个鸡腿赶紧跑掉。
啃着鸡腿在村里晃悠晃悠,又晃到了礼堂,那圈红蜡烛还没熄灭,彩片的残渣洒了一地,拜堂的大红花也被扔在地上。我也才20出头的年纪,怎么看见结婚就这么心酸呢。我结婚的时候不知道要不要回老家拜堂,不知道新郎会是谁,祖奶奶可能不会管我吧。
我拾起地上的大红花,这是联系新郎和新娘的神圣纽带,怎么就随意在地上糟蹋,想起堂姐穿着新娘服时的娇媚,唉,人家底子好,我肯定穿不出那风味了。把大红花系在腰上,幻想自己身上穿着嫁衣,就好像小时候最喜欢的扮家家酒一样嫁妆自己是喜娘,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玩得正兴起,蜡烛的烛火一晃一晃,吓我一跳,赶紧四处张望,还好不是有人来了,不然可丢人丢大发了。
心里有点心虚,把大红花叠好放回桌子上我就赶紧离开礼堂。走着走着忽然想起,刚才礼堂的门一直是紧闭的,烛火怎么一直像被风吹一样晃来晃去?被我的呼吸弄的?我哪有那么大肺活量,可能是没吃饱眼晕了,赶紧回喜宴再吃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