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慕乐乐从来都不明白这是什么——狄南给她带来的冲击力就像涨潮的海水，一浪高过一浪，汹涌澎湃地向她袭来，那种高高在上的彪悍气势，轻而易举把她拍倒在沙滩上。
慕乐乐正襟危坐，一撇头，努力平复紧张的情绪，可刚刚稍微调试好心态，慕妈扒拉女儿后脑勺一下：“摆什么造型啊，还不快给你老公倒茶去。”
说着，慕妈请狄南就坐，与慕乐乐同坐一张沙发。
慕乐乐随着妈妈的手中力道向前倾身，视线急转瓷砖地板。“……”
她尴尬地站起身，拉了拉超短的迷你裙，拿起茶杯去厨房捏茶叶。
狄南在慕家父母面前保持一贯的微笑。慕妈有日子没见到女婿，不免拉着女婿问东问西，慕爸则随便寒暄两句，夹着报纸蹲厕所去了。
“女婿啊，最近都在忙什么？”
狄南笑了笑，将一个时装袋推到慕妈面前，慕妈打开一看，袋中装了几条漂亮的丝巾，不禁喜笑颜开地说：“哟，手感真不错，样式也好看，是真丝的吧？”
狄南额首：“合作商送给的，我是借花献佛，希望您喜欢。”
慕妈围在肩前比划，满意地点头：“喜欢喜欢，女婿的眼光向来比乐乐她爸强百倍，哈哈，下次空手来就行，别这么客气哟。”
厨房的慕乐乐与蹲坑的慕爸双双嘴角一抽。
慕乐乐腹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铺垫离婚的事呢吧？
慕爸腹诽：一山不容二虎，狄南竟敢公然挑战他的山头？！
慕妈则是越看女婿越顺眼，仪表堂堂出手阔绰，男人就该这样嘛，唯一缺点就是难以亲近。
“乐乐啊，是不是找不到茶叶筒啊？”慕妈也不知跟女婿聊什么，边问边走向厨房。
进了厨房，慕妈见女儿握着空茶杯发呆，拱了乐乐脊背一下，善解人意地说：“你们也很久不见了，妈妈知道你想老公，去吧，带你老公回卧室聊天去吧，走走走……”
“……”慕乐乐下意识抓住柜橱把手：“回什么卧室啊，有话在客厅说就行……”
慕妈以为女儿害羞，所以“推波助澜”一把，朝客厅扬声一喊：“女婿啊，乐乐有私房话跟你说。你们去卧室聊吧。”说着，慕妈先将女儿推推搡搡塞进她的小卧室。
狄南应了声，提起公事包从容地走近。
慕乐乐环视生活了二十年的私人小领土，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属于她的所有物品原封不动摆放着，她望向床头的大毛绒熊，差点泪流满面。
狄南坐在她的书桌前，打量她这身火辣的装扮，眉头拧了拧。
慕乐乐从一进门就背对狄南站立，主要两人共处的室内气氛相当压抑。
她调适了十分钟，终于，缓缓转过身，以一种不温不火的神态正视狄南。
“我刚到家，暂时不想跟你谈私事。”她不苟言笑。
“我也没打算跟你谈私事。”狄南的态度也很冷淡。
“那请回吧，慕家并不欢迎你。”慕乐乐拉开房门，下达逐客令。
狄南似乎对慕乐乐的一言一行并不感到讶异，他抿了口茶，说：“我以下所讲的话题如果你希望被你父母听到话，大可敞开房门。”
慕乐乐鼓足勇气瞪了他一眼，砰……稍加用力地关上房门。
她踩着七寸高的皮鞋走到狄南正对面的位置，双手环胸，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态度。
“有话快说，我的时间很宝贵。”
狄南笑了笑，从公事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放在书桌前：“先看，看不懂再问我。”
慕乐乐不明所以，拾起文件夹翻开，刚看到标题，已是问号聚头。
“你什么意思，这是一份《劳务合同》。”
“如你所见，拓锐集团出资培养你，各类开销约合人民币58万，你如今学成归国，当然要加入拓锐集团工作。”狄南恢复一派老板的威严。
“……”慕乐乐木讷地眨眨眼，她的终极目标就是潜入拓锐集团折磨狄南，像眼前花似地烦死他，可是可是，她还没开口，他却先发制人，而且她不过出国两年，竟然用掉58万？！
“毕业证呢，拿过来。”
“哦……”慕乐乐言听计从地走到客厅，很快取来毕业证书。毕恭毕敬递给狄南。
狄南双腿叠落，捏起毕业证看了看，又随手放在书桌前：“很好，成绩优良。签合同。”
慕乐乐双眼放空，接过他手中的签字笔，弯身站在书桌前，刚要下笔，又忽然觉醒，她合起笔帽，摊开一只手：“你说58万就是58万？我要核对账目。”
“你认为我会坑你？”狄南抬眸一笑，笑得寒光四射。
“……”慕乐乐不自觉地卷曲手指，缓了缓情绪，决定先谈条件：“去贵公司上班没问题，但我想知道每月薪水是多少。”
“所以我才让先看合同。”狄南又把问题还给慕乐乐。
“……”慕乐乐提起一口气，厚厚一叠《劳务合同》她现在怎么看得下去，这是胁迫，这是奸商的表现！
她将合同丢在桌前，再次轰赶：“那等我看完了再签，请问还有事吗？”
狄南含而不露地一笑：“慕小姐以优异成绩毕业于哈佛大学，如今已成为国内设计行业中的热门人物，我作为拓锐集团的主要负责人，不可能给你选择的时间。慢慢看，我可以等。”
“……”慕乐乐暗自攥拳，狄南现在给她的感觉就是一位老板，公式化的口吻还真是可恶！
她知道自己非常不冷静，但确实冷静不下来，匆匆扫了一眼之后，怒气冲冲签了劳务合同，不爽地摔下笔。
狄南审核签名，又从文件夹里取出一份《劳务合同》。
“这又是什么？！”慕乐乐只想挠死狄南。
“你签的是LELEMU，我需要中文署名，那份合同作废。”
“……”慕乐乐被他气到无力，看都没看一眼，再次抓起笔，直接在最后一页签署姓名。但她的手还有点僵，写出来的汉子也是歪七扭八，因为在美国学习期间几乎用不到中文，自然而言养成了习惯，一时间还真改不过来。
狄南确认无误之后，这才稍显满意地收起合同。
“既然慕小姐匆忙签署合同，想必对本公司各项条款不甚了解，需要我大致讲一下吗？”
“说说说！”慕乐乐一屁股坐在床边。
“首先，慕小姐就职前三个月的薪水，按试用期标准结算，每个月4500元。三个月之后如果表现突出，薪水翻倍。一年之后，如果保持良好，薪水在原始基础上翻两倍，年终奖金按本年度创收业绩比例分红。”
慕乐乐这次是大大方方瞪了他一眼：“奸商！美国X广告公司开出的试用期价码就是贵公司转正一年后的价格，你也太欺负人了，我欠你五十多万，难道要我给你工作七、八年？”
狄南欣然接受她的各种鄙视，两手一摊慢条斯理地说：“慕小姐真是聪明人，《劳务合同》上写得很清楚，时限五年。在此期间离职或跳槽，本公司有权起诉慕小姐，并要求慕小姐返还深造资助费及赔偿本公司所受到名誉的损失。”
“？！”……慕乐乐跳起身，形象什么的都不要了，扑向狄南的公事包抢合同。
狄南早就把公事包垫在脊背后，更料到她会失控。
“这不是合同，这是卖身契，鄙视你讨厌你！马上还给我！”
慕乐乐拽着狄南手腕向前拉，狄南则稳坐如泰山，可恶又优雅地笑着。
咚咚咚！……房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乐乐，嚷嚷什么啊？别一回家就和老公吵架！你这孩子真是不懂事！”慕妈教训道。
“……”慕乐乐立刻停止拉扯的动作，气鼓鼓地坐回床边，愤怒地轻声说：“算了算了，我认了！还有事没？没事快走。”
狄南保持微笑，半命令道：“还有一件小事，你先站起来。”
慕乐乐沉了沉气，想反抗又抵不过他的控制，不悦地站起身。
狄南一肘搭在书桌前，态度微转，仿佛坐在办公桌前的严厉教师。
他收敛笑容，肃然地说：“本公司对员工穿着有一定的限制。高跟鞋不允许超过三寸；裙尾长度必须超过膝盖；上衣领口最多开到锁骨以下四指横向并拢的位置；禁止染发，黑、棕色除外。指甲油及妆容尽量避免使用过于张扬的色彩，当然，公干或社交场合除外。至于惩处条例，合同中表述得很详细。如果慕小姐不打算再签署第二份五年制劳务合同，望谨慎配合。”
“？！”……慕乐乐望向自己一身完全不符合标准的装扮，又伸出五指看向红色的水晶指甲，唯一过关的就是头发颜色。那什么，这处罚条款制定的时候所用的负面教材就是她吧？
当慕乐乐以为狄南已经残忍到极点时，他居然还没有讲到重头戏……
“慕小姐因身份特殊，所以本公司在合同中附加一项……”狄南抬起一根手指，说：“慕小姐在未还清学费之前，每月薪水会直接打回公司账户。”
“？！”……慕乐乐一口黑血堵在嗓子眼：“一点都不给我吗？那我怎么生活？”
狄南缓慢地眨眨眼，还没开口，慕妈敲门叫两个人出来吃饭。
狄南应了声，从公事包里又取出一份文件放在桌边：“这份是你当初寄回的《离婚协议书》，签名也是汉语拼音，所以至今未能处理。在正式离婚之前继续执行婚内拟定条款，每月五号，我会向你的薪水账户中打入2000元生活费。”
说完，狄南打开房门，正巧接过慕妈说中的炒菜，两人就这么面带微笑地走了。
“……”慕乐乐踉跄两步瘫软在地，茫然地望向日光灯管，这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