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互相偎依的人们
完全机械化的操作，如同毫无情感的机器人，凯文的右手完全不属于他自己，仿佛来自别的世界。
“过来！魔族！我需要你……”
凯文向蒂尔伸出右手。
瞳孔中毫无生气，如同操作自己的死尸……
“你……你……你别过来！”
蒂尔向后退去一步，双手抱肩，红瞳中充满漠然，似乎眼前寻求帮助的，不是名为剑士的凯文，而是别的什么怪物。
如此机械化的对待自己身体，如此冷漠的看待自己与他人，对所有的事情漠不关心，几乎等同于没有实感的机器。
蒂尔面前的凯文正是那么一种冷血的动物，正是如同野兽般的存在。
在少女眼里，真正畏惧的并非凯文本身，而是少年冰冷的情感。
透过血液与肌肤，刺痛神经与心脏的冷漠。
蒂尔知道自己言语过重，满脸愧疚。
“我……我……我不是故意说的，剑士。”
凯文垂下手臂，目光中满是黯淡，随即嘴角微翘。
“看来……你没有见过真正的地狱呢……魔族。”
“地狱……？！”
“生存在地狱的人们天天对未来抱有希望，而又天天失望，如此不断反复，直到生命终结的那一时刻。”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么……？不知道就算了，我也没指望你能听懂。”
从最初相遇开始，蒂尔就对凯文有种莫名的不协调感，这种感觉带着愤怒、带着冷漠、又带着阵阵暴虐。
直到现在蒂尔才似乎有稍许感触，少年话语中附带灵魂的呐喊，这不是漠然，不是痛斥，也不是呐喊。
仅仅是无以明之的哀怨，如同所有的一切都在承受痛苦。
这种感觉迫人心魄，蒂尔难以理解，也无法理解，凯文的一言一行似乎总能令她感到无比的怜悯。
野狼在受伤之余总会寻求无人之处轻舔伤口，而如今的少年正是那么一只受伤的野狼，只在勉力逞强，不愿随意表示出口而已。
“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别碰我！魔族！任何人都不能在我受伤的时候碰我！”
“你是……不相信我么？怕我会伤害你么？”
蒂尔柔声问道，目光中满是怜悯。
“不……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谁也不信！！”
凯文厉声的回答响彻整片丛林，回声久久无法散去。
…………
沉默，沉默，久久的沉默充满整个空间
蒂尔抓紧胸口，稳下揪心的疼痛，默默低下头，肩头微微发颤。
晶莹的泪花悄然滴下，在草丛中溅起点点水花。
“你……在哭什么？魔族！在可怜我么？”
“为什么？剑士？难道在你的世界中只有自己才是可以信任的吗？”
凯文沉默稍许，语气趋于缓和。
“……不错，身为猎人只能自己相信自己，仅此而已。”
“这就是你的生存方式么？”
“……不错。”
少女卷起衣袖，擦拭泪痕，跪坐草坪，撕下裙摆一角，单手抓起凯文胳膊。
“我说过不要……！”
毫不理会凯文的怒喊，蒂尔在凯文手臂伤口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站起身，微笑着背着手。
“看吧……要相信别人是非常简单的事情吧……嘿嘿。”
“…………”
如此简单的道理被蒂尔一语道破，凯文愣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算了，我说的是你身上的气味令人难受，离我远点……”
“我身上……？”
说着，小魔术师向身上嗅去，奔跑中汗流浃背，似乎体味残留不少，但似乎并不存在所谓异味。
“你先休息一会，如果遇到什么情况我就叫醒你，好么……凯……？”
未等话语完毕，凯文目光中已有些朦胧，昏昏欲睡。
“借你身上……靠一下，魔族……”
“哇……！！”
少年浑身无力，背靠蒂尔浑身酥麻，头枕着蒂尔腿部，应声倒下。
小魔术师暗暗吃惊，但并未拒绝，背靠树根，缓缓躺下。
少年呼吸渐渐平息，仍有些微弱气息吐出。
蒂尔眉间微动，苦笑漂浮于脸颊之上。
“你不是说……我身上的味道难闻……么？”
也不知少年是否已陷入沉睡，只听见口中微弱语句吐出：
“笨……谎话都听不出么……”
少女微微一笑，打个呵欠。
脑海中强烈的睡意袭来，操纵回路是极耗费精神的。
微微清风拂过树海枝头，“沙沙”声音作响，带着梦的解析，悄悄经过互相偎依的少年们。
平静安详，唯有草丛中小虫静谧的鸣叫与风的喘息回荡四周。
…………
待得时间过至半晚，森林间的霜气令凯文打个冷颤，从睡眠中醒来，身旁的蒂尔微缩成一团，抱紧披风。
手臂上麻木已好上许多，这时正是适合行动的时间。
手上力道轻推蒂尔，待得稍许，少女揉揉眼睛。
夜晚是妖兽们活动最为频繁时段，若长久待在原地，势必会受到夜晚觅食兽群围攻。
少年二人朝向密林深处默默急行，步行过得一阵，密林深处传出暗暗回音，听声音到像女人哭泣，又像是妖兽们低沉的鸣叫。
蒂尔眼前忽显一亮，指向前方，脸显喜色。
“你看……那有个洞穴。”
凯文顺指向望去，前方密林烟雾缭绕，漆黑深处透着莹色的白光，隐约中可见一岩层山洞。
“今天晚上我们可有地方落脚了！”
蒂尔嘴角含笑，就要朝山洞走去。
“你现在就过去……魔族？”
凯文话中略带讽刺。
“怎么了？说不定索菲娅姐姐她们也在里面也说不定呢。”
“是啊……说不定里面有大批猫妖正在啃食她们的尸体。”
凯文声音冷淡如冰。
小魔术师脸色一凛，微微一怔，这才回过神来。
这附近盘踞着大量猫妖，而这一阵子他们一直在森林里徘徊，却没发现猫妖巢穴，面前如此得天独厚的岩洞若不是猫妖巢穴，那会是什么呢？
“那……该怎么办？不进去么？”
“进！当然进！有这么好的休息场所干嘛不进去。”
“那……你是什么意思？”
凯文没有回答，抬头向天空望去，见此时天际开阔，星海繁多，硕大圆月升过树梢，嘴角微微翘起，径直向山洞方向走去。
蒂尔颇感奇怪，但也紧跟其后。
剑士蹲在洞穴出口处，左右观望，伸手在洞穴前晃晃，待得稍许，忽听洞穴内声如雷动，如有大批妖兽从远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