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困惑(2)
在我们未到之前,院门是敞开的,别墅里只有老眼昏花的蒋师傅和准备茶点的小贾,在这时候,凶手偷偷进入别墅并不是没有可能。
Johnson和张助理在院子里喝酒,他们没有发现凶手,之后蒋师傅带领我们参观别墅时,也没有看到凶手。他当时躲在哪呢?露台里中通道或者屋顶,也只有这两个地方可以躲避客人们的目光。
于是,在我们到达别墅的那一刻起,谋杀计划已经开始。
第一步,张助理利用某种手段令Johnson醉酒(也许只是巧合,张助理不是同犯)。第二步,段新宇走进书房拿到蒋师傅外衣兜里的钥匙,然后他从窗户跳出去打开院门。第三步,段新宇若无其事地从书房里走出来,进厨房拿了几瓶啤酒,顺便邀白秀清上楼喝酒。为什么要叫上白秀清,也许段新宇需要一个人证,或者一个被嫁祸的人。
段新宇和另一个凶手可能有个时间上的默契,在某个时间他与凶手在走廊里会面,然后他们敲开1号房间的门,将酩酊大醉的Johnson勒死,最后把尸体拖入4号房,段新宇的床下。
这个假设中出现了两个新问题:第一,如果Johnson一切正常,他一定会在大厅里聊天,或者把我叫到房间里谈日后的合作,若是如此,段新宇完全没有机会下手。所以Johnson的醉酒是行凶计划的关键,也就是说,张助理必是同谋;第二,将Johnson的尸体拖入4号房,那时白秀清在干吗?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段新宇和一个陌生人拖着一具死尸进屋吧,当然,段新宇也不可能当着白秀清的面将尸体拖进房间。
答案只有一个:Johnson的尸体并没有拖进4号房间,而是塞进了露台中的通道。段新宇床下的呕吐物是他故意放进去的,目的是陷害白秀清。
这个推测有个前提条件,那就是段新宇或者那个凶手来过这栋别墅,知道露台上有条通向屋顶的通道。
柳飞云接着往下想:在发现Johnson失踪后,段新宇也加入了搜寻队伍,当然他知道一定是没有结果的寻找。在一番辛苦地搜寻后,大家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待白秀清熟睡后,段新宇悄悄离开了房间,他与藏在露台里的凶手一起将Johnson的尸体抬下楼。就在这时,我无意中拨通了Johnson口袋里的电话,
可以想象,当时的情景是何等的恐怖,死人的电话突然响了。于是,他们心惊胆战地将尸体抬回到原处,匆忙间,手机掉到了楼梯口。然后就出现了李晓峰检到电话的那一幕。
在那之后我去了书房,段新宇和凶手重新将尸体抬出别墅,在抛尸的地点留下了白秀清的扣子。白秀清一直在睡觉,拿到他的扣子并非难事。
抛尸完毕后,凶手并没有返回,他的车可能藏在树林里。在段新宇回到别墅时我刚好从书房里出来,那个黑影就是他,因为我们之间有段距离,所以当我追到二楼时只听见了关门声。
一个完美的密室谋杀就是这样完成的。不过有一个情况出乎段新宇的意料——
小贾的出现。
小贾的慌乱和无措引起了段新宇的怀疑,他万没想到自己天衣无缝的谋杀计划居然被人无意中发现了。于是,他暗中观察小贾,他发现小贾竟然上楼敲2号房门,想将真相告诉我,段新宇当机立断从房间里走出来,小贾看到他后自然惊慌失措地跑下楼,段新宇立刻回到房间,这就是我打开门后看见对面走廊的声控灯还亮着的原因。
至此为止,段新宇决定杀人灭口,他在午餐后的某个时间害死了小贾,然后他趁我和李晓峰去书房的时间将小贾的尸体放进了2号房的衣柜里,为了更加谨慎,他将李哓峰的烟盒放到了露台的通道里,这是嫁祸他人的第二个目标。
想到这里,柳飞云猛然从台阶上站起来,他顾不上拍去身上的尘土,像箭一样冲向屋内,他要把真相告诉张警官。
张警官坐在电脑前查看各个文档,他抬起头不解地看着柳飞云,问他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事。柳飞云便将刚才推测的情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张警官,后者拿出笔记本耐心地听着,不时做一下纪录。
随后是一阵沉默,张警官说:“这个可能性我已经想到了,留在别墅里的同事对蒋师傅做了详细的笔录,在你们未到别墅之前,院门一直是锁着的,蒋师傅出去接你们的时候,小贾在大厅里,也就是说另一个凶手潜入别墅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张警官简短的话击碎了柳飞云的推测。
柳飞云没再说什么,他打手势让张警官继续他未完的工作,自己无意识地走进里面的工作室。柳飞云现在的脑子很乱,他感觉已经接近了真相,可他搞不清究竟该从哪里入手,谁才是主攻方向。
这间工作室很大,地上铺装着专业滑轨,几台摄像机正对着背景墙,从墙面上到屋顶遍布着各种各样的灯具,估计拍摄电影也不过如此。摄影师和助理坐在背景墙的前面。
两个人看到他后立刻站了起来,柳飞云摆摆手,让他们坐下,客气地说:“平时订单多不多?”
摄影师回答:“不算多,不过公司就我们两个人干活,有时候也得加班。”
柳飞云问:“客户都是Johnson联系的?”
摄影师道:“都是Johnson的老客户,我在交片子的时候能与他们接触,不过对方验收的人基本上不是负责人。”
柳飞云点点头,又问:“除了些拍广告片外,平面做不做?”
摄影师道:“平面的利润太低,我们基本不做,即使做也是纯帮忙,不收费用。”
柳飞云想了想,继续问道:“你们不外拍吗?”
“偶尔外拍,那些客户都是Johnson的朋友。”摄影师回答。
柳飞云若有所思地回到了办公大厅,张警官坐在沙发上查阅着客户资料,看样子他没找到新的线索。
柳飞云从墙角的饮水机里给张警官倒了杯冰水,张警官并没有抬头,手上的纸张沙沙作响。
“是不是失去信心?”柳飞云心里所想居然被他看透了。
“如果这样查下去,到明天早上也不会有结果。”柳飞云从兜里拿出烟盒,“从现在看Johnson开办公司与他的死亡似乎没什么关系。”
张警官拿起水杯喝了口水,然后抬头看着柳飞云。“这里肯定是一条线索。”张警官肯定地说,“也许我们之前漏掉了一些细节。”
柳飞云低头想了一会,说:“就连潜在的线索我们都找到了,不可能漏掉什么,我想是不是调查的方向错了,凶手另有其人?”
“不,凶手就在别墅里。”张警官坚定地说,“广告片里或许会有新的发现。”
张警官走到桌旁,轻轻地拍了拍柳飞云的肩膀,说:“我以前遇到的很多案子都有一筹莫展毫无头绪的时候,但只要坚持,一定会找到新的线索,也许正是这条线索为你引出最终的真相。办案如此,人生也是如此,一切贵在坚持。”
的确,坚持未必能够成功,但不坚持必定失败。
柳飞云明白对方的意思,他猛然掐灭了烟头,然后埋头在电脑里寻找着可能会派上用场的图片。
时间在无声地流逝着,张警官翻看着笔记本,柳飞云拨动着鼠标。
大院很静。也很闷。干燥的空气好像凝固在一起,似乎用一根火柴就可以将它点燃,燃烧起整个夜空。然而,火柴在哪里?答案又在哪里?
人的一生总会遇到些挫折。其实,只要你咬咬牙,一切都会过去。世上没有解不开的扣,也从没有打不开的锁。
柳飞云能不能闯过眼前的难关?答案是:能。柳飞云发现了线索。一个足以解开谜底的关键线索!
柳飞云对张警官说:“你来看这张图片,眼熟吗?”
张警官久久地盯住电脑屏幕,说:“我们今天好像去过这里。”
“我们的确去过,因为这里是林梅的健身中心。”柳飞云直截了当地说,言语中蕴藏着兴奋之情。
张警官面带笑容说:“Johnson的公司里居然有林梅健身中心的图片,看来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张警官把那位摄影师叫过来,问他电脑里的图片是怎么回事,摄影师看了半天才想起来,说这家健身中心在国展附近,Johnson年初前让他去拍一组反转片,洗出来的片子已经交给Johnson了,为了防止丢失或损坏,他将照完的片子扫描进电脑里,这是摄影师平时养成的习惯。
“你见到这家健身中心的老板了?”张警官问。
“没有,是一个姓张的领班接待的我。”
张警官继续问:“Johnson没对你说为什么要拍这组照片?”
“健身中心要制作一本宣传画册。对方很客气,完事还请我打了几局羽毛球。”
“哦?”张警官有点意外,“他们付完款还请你打球?”
“不,我的图片是免费的,他们可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实这也没什么,底片和路费都是老板的,与我没半点关系……”摄影师说。
“你先等等。”张警官打断了他的话,“图片为什么是免费的?”
摄影师说:“我不知道,不过听那个领班说他们老板和Johnson有生意上的往来,而且关系相当不错。”
张警官似乎微微地点了点下头,他让摄影师留下联系电话和地址,对他说近几天不要关机。
摄影师离开后,张警官对旁边一直在静静聆听的柳飞云说:“你怎么看?”
柳飞云简短地说:“有人在撒谎。”
张警官说:“去健身中心。”
在驶向健身房的途中,局里鉴定科通知张警官,Johnson在美国那张照片的鉴定结果,旋转木马的中轴圆形镜子里,手拿照相机的人是段新宇前妻。
张警官告诉柳飞云这个消息,两个人会心地笑了笑。
由于天气闷热,街上散步的人很多,大家拿着扇子三三两两地走在一起,悠闲地交流着各类奇闻逸事。空驶的的士在道路上毫无目的地穿梭着,司机们疲惫地环视四周,期望着下一个打车人能早早出现。草坪里不时传出几声狗叫和狗主人的训斥声,在狗的世界里它们有时天生就是敌人,一见面就会进行殊死搏斗,狗的主人通常会很奇怪,它们之间本没有冤仇,其实,人类又何尝不是如此?
健身中心灯火通明,墙上的电视里那位健身小姐还在激情四溢地迈着热辣的舞步。张警官与柳飞云走进大门,接待小姐热情相迎,张警官向她描述了下午那位服务生的相貌,让接待小姐立即将他找来。
没过多久,那位服务生一脸苍白的从里面走出来,三个人进了旁边的接待室,张警官回手把门关上,然后冷峻地盯着服务生的脸,对方显然很不自在,他没有勇气与警察对视,在不经意间,他微微垂下头。
张警官终于发问了:“你在这里工作多长时间了?”
服务生回答的声音很低:“一年多吧。”
“算是老员工了。”张警官话题忽然一转,“你下午没说实话。”
服务生一惊,连忙解释说:“我说得都是实情。”
“实情?”张警官冷冷地说,“你下午说不认识Johnson,也不知道他,对吧?”
服务生倔强地回答:“是我说的,我本来就不认识他。”
张警官加重了语气说:“几个月前Johnson公司的一个摄影师免费给你们拍了一组照片,这事怎么解释?”
服务生忽然语塞,像被一个不明物堵住了喉咙,面颊有些发红,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外,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张警官用同样的声调接着说:“这是一宗凶手案,你知道知情不报和包庇犯罪是什么罪过吗?”
服务生彻底低下头,一言不发。
柳飞云语重心长地说:“小伙子,你年纪轻轻的千万别做傻事,其实很多情况我们都已经很清楚了。”
说完,柳飞云离开了房间,对于问话,张警官比自己更有经验。他坐在门口的沙发上,与一位工作人员闲谈。大约十五分钟后,张警官从房间里走出来,柳飞云知道他已经得到了有价值的信息。
离开健身中心,张警官坐在警车里说:“幸亏那个服务生还算是老实本分之人,否则的话恐怕得审讯一夜。”
柳飞云点头同意,他此时的心情舒畅了许多。
就在这时,张警官接到一个电话,是一位警员的调查结果,Johnson那家公司的法人代表是林泉的亲戚,注册资金是现金而非实物。
张警官说:“看来可以结案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柳飞云说:“行凶的过程我还差一个环节没想清楚,不过答案就在别墅里。”
警车一路向别墅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