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的心情，你明白么？
这是云外第二次来Z市，坐了两个小时的车，景物还是和上次一样，没怎么变化。只是，这次有陈异在身边。
“你不是说要去探望朋友吗？那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
“你有地方要去吗？”陈异好奇。
“没，我就……”忽然想到这两天陈异的借口，笑了笑：“四处逛逛。”
“那就和我一起去吧。”没等云外回答，拿过她手中的小小的旅行袋，拉着她，往外走。
“你的旅行袋还真轻。”陈异掂了掂。
“没什么东西，本只打算来几天。你探望朋友，我去不太好吧。”
“不会。”陈异笑着：“带我的…”他顿了一下：“朋友去，她会很开心的。”
反正没什么目的地，云外也就同意了。任由陈异拉着她上公车，转车，东拐西绕，看来他对这里不是一般的熟悉。被他牵着手，在前面领着路，心里不再像上次那么彷徨迷茫。只是，为什么有点害怕这种感觉，假装不经意地把手轻轻地从陈异手心抽出，抽掉不该有的感觉。
陈异来到一花店前，买了一束百合。继续走着。心情仿佛有些激动，再次牵起云外的手，紧紧地握着。
云外越走越觉得奇怪。陈异领着她走进一片墓园，慢慢地，走到一座墓前。墓被打扫得很干净，还有一束百合。墓碑上写着：“爱妻 余蕊之墓”。黑白照片中的女人，很漂亮。
陈异轻轻地把花放上去，温柔地说：“妈，我来看你了。”
云外心下忽地一惊。想不到，这位年轻的少妇竟是陈异的母亲。曾强烈忽略的疑问被勾起，陈异为什么只有一个人住，为什么只是一间简单的屋子，他的家里人呢。这些云外从不想多了解。
“妈，这是肖云外。我……”陈异牵紧云外的手：“朋友。”
抽出手，云外深深地躹一躬。
陈异坐在墓前干净的阶梯上，看看原先摆在墓前的百合，苦涩地笑了笑：“看来，我慢了一步。没赶在爸和……”他顿了一顿，艰难地吐出：“那个人之前来。”
云外在陈异身旁坐下。墓园很大，没什么人，密密麻麻地尽是一排排整齐的墓碑，在烈日下反着苍白的光芒。第一次感觉到炎夏的冰凉。
两人默然地坐了许久，陈异看了看她：“云外，你都没有话想问我吗？”
不是不想问，只是害怕。害怕了解越多，牵扯越多，她就越难抽身离去。
见云外叹口气，他语气平淡：“妈提出和爸离婚后一年不到，就郁郁而终。临终前，还笑着告诉我她从不后悔。当时，我不懂，既然这样，为什么要离婚？为什么要选择离开？不过，现在，我明白了。”陈异深深地吸一口气，仰头看着远方湛蓝的天空：“你明白吗？这世上就是有这么死心眼的人，要么不爱，一旦爱了，就是一辈子，只要对方幸福，即便要……孤单一辈子，也愿意。”
望着陈异，淡淡的微笑，掩不住眼眸深处那一抹细心埋藏的悲伤。这，是第一次与陈异这么近距离的交谈，心灵的交谈。原来，他有这样的经历。怎么会不明白呢？肖彦对姚若，又何尝不是？有刹那忍不住想伸手抹去他眼中的伤痛，始终抬不起沉沉的手。她无奈，她没有资格。她的欢乐不够，她的信心不够，她的爱--不够。
“我明白。”万千心绪，只化为几个无力的字眼。就这样吧，他会找到瓦解心中冰霜的人，但应该不是她--肖云外。
晚上云外仍住上次的招待所。本来陈异可以去他爸家的，可他不想去，也不想让他爸知道他来过。于是就在云外住的招待所里另找了个房间住下来。
第二天一早云外就出了门。她始终认为还是自己去逛比较自在，而且她又不是去玩。穿行在大街小巷中，尽量往人多的地方走，脚酸了就找个地方坐一下。路旁刚好有一地摊，罗列着许多可爱的小玩意。她一眼就看到挂着的一串晴天娃娃钥匙扣，那可爱的笑脸好像在向她招手。突然想起辰磊，希望他能开开心心地，于是微笑着挑了两个，把其中一个扣在挎包上，看着，心情就变得很好。
逛了一天，回到招待所，远远地就看见陈异正站在门口，好像脸色不太好。
“肖云外，你就那么喜欢单独行动？！”果然，心情不佳。
“我以为你有事做。”云外边走边说。
“明天你要再这样，我就睡在你房门口！”陈异愤愤地说，眼睛看到她扣在挎包的拉链扣：“这是什么？”
“在路边买的……”
没待云外说完，他便一把解下来，扣在自己的钥匙串上。
“你，你也喜欢这个？”云外有些意外，以为这些路边的小玩意，他不会看上眼的。
“很可爱。”修长的手指勾起小小的晴天娃娃，笑着。
“你确定？”云外还是不相信。
“确定！”陈异笑着。
“这个可是在路边摊买的，做工粗糙，质量很次。”云外解释着。
“肖云外！”陈异敲了敲她呆呆的脑袋。
“真的喜欢就好。送你吧。”云外抚抚头，转身上楼。
陈异跟上：“现在还早，咱再逛一下夜市要不？”
“不了，逛了一天。”云外开门。
“夜市，很热闹，人很多。”陈异的笑透着淡淡的诱惑。
云外手停了一下：“明天吧，今天累了。”
陈异看向房内：“那…能聊会天吗？”
云外犹豫一会，侧身，待陈异进去后任门大开着。
陈异向四周望望，和他那个房间差不多，云外也没有什么东西，除了床头柜上一本书。
“喝水？”
“好。云外，你今天上哪逛？”
“就在市区广场那边逛。” 递水给他，转身从挎包里拿出随身水壶，也想倒水来喝，不料另一个晴天娃娃的钥匙扣掉了出来。
“咦……”云外没来得及反应，陈异便捡起来，看了看和他那个一样。
一把抢回：“这个是给辰磊的。”
“辰磊？”
云外看着手中的晴天娃娃，不禁一笑：“看到它我就觉得很开心，想送个给辰磊，希望他开开心心的。本来只想买一个，最后挑来挑去，也不知为何挑了两个。”瞪了陈异一眼：“做人可不能贪心！”然后小心地把它放进旅行包的内袋里，生怕又被陈异拿去。
陈异面无表情，沉默了一会才走出去：“早点休息。”
奇怪。本来答应和陈异一起来，就已很奇怪。还带着她去拜祭他母亲，更奇怪。云外赶紧整理好情绪，什么都不想，梳洗完躺在床上不一会便沉沉睡去。
隔天早上起来准备出门，竟有些害怕开门，怕开门便看到陈异站在门口。吸了一口气，才慢慢地开了门，没人。呼口气。那要不要去告诉他，她要出门了？想了好一会，感觉那样做很奇怪。算了，就在门口等他好了。
“又想一个人行动？”关上门，才看到陈异靠墙站着，得意地笑着。
云外忽然有种犯晕的感觉。
陈异晃晃手里拎着的东西：“我买了早餐。”一看，是馒头和豆浆。
“好吃吗？”坐在房间的椅子上，云外看着陈异大口大口咬的样子，觉得很有趣。
“还行。”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其实他是担心云外又以为他不爱吃。想到什么，从口袋拿出个东西塞在云外手里：“这个，”顿一下：“给辰磊。”
云外望着手心这个精致可爱的笑脸钥匙扣，是那种调皮的笑，一看到就想起辰磊。
见云外呆呆地，陈异赶紧补一句：“你那个不适合他。相信我！”
云外放下手中的馒头，拿出昨天那个晴天娃娃，对比了一下，的确，她那个更适合女孩子。轻轻地叹了口气，塞回他手里：“不行，那个是我送的，不一样。”
陈异差点呛着。一把抢过云外手中的晴天娃娃：“现在就一样了。”
“你不是已经有一个了吗？”云外不理解。
“我还想要一个。”见云外还要说什么，忙走到房外：“快吃，我等你。”
昨天云外去了东区，今天陈异便带着她在西区逛。一会是公园，一会是商业街，一会是老街市。要不是特熟悉这里，有些本地人常去的地方，她还真不知道。频频听到陈异感叹，几年没逛，变得他都认不得了。那么是谁那天晚上说她比较熟悉这里的。云外无奈。大热天满街跑，汗湿了的手还被陈异紧紧地牵着。假装无意地抽开，不一会又被牵紧。
眼看假期就要结束，两人才坐车回了学校。Z市有火车直达陈异学校那里，但他却说有东西落在H大了，一定要跟云外回来。
两人吃完午饭，在学校的一处草坪上坐了下来，借着大树乘凉。慢慢地等待分别，此刻只有沉默。
过了许久，陈异才说：“把你的钥匙拿出来。”
云外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从包里掏出给他。
陈异拿出那个晴天娃娃，仔细地把它扣在云外的钥匙上。
“陈异，你这是干吗？”云外忙阻止。
“这个送给你！希望我们天天都开心。”陈异拿出自己的钥匙扣，两个晴天娃娃，正好凑成一对。
“这样好吗？”云外呆呆地看着手中的晴天娃娃。
陈异轻轻地在她额头吻了一下，温柔地说：“很好。”
云外猛地跳起来。迅速转身想离开，他忙从背后抱紧她，颤抖的嘴唇，却吐不出一个字。
云外挣脱他：“时间不早了，快去买票吧。”
“云外，找个时间来我学校看看……辰磊。”离别的愁绪在心头凝结成淡淡的乌云，纵是炎夏的烈日，也驱赶不散。
“再说吧。路上小心！”
“好。”强烈日光下，云外的身影有些单薄，莫明一阵心疼。何时才能把她拥入怀中，不需任何借口，没有任何担忧，只要能抱紧她，守候着她。想起一句诗：“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不自觉地握握手中的晴天娃娃，嘲讽地笑了，想来那只是古人对现实一种无奈的自我安慰吧，而此刻也只是他对自己一厢情愿的安慰罢了。已经没有自信，随时都害怕云外会突然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