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杂乱无章
空气里一片死寂，房内的温度早已低得让于桥的牙齿打颤，他双手剧烈抖动，却没人知道他并不是冷，而是因为自己太激动了。
对于一名警察来说，最激动的时刻莫过于自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线索的时候，虽然他现在还只是看到了材料的封面，却已经感受到了材料之中自己一直在寻找的某些线索的呼唤。
材料主要由三部分构成，一部分是刘明山的家庭背景什么的，第二部分是刘明山的尸检报告，第三部分则是是对于快递的调查报告。
于桥最感兴趣的当然是后面两部分，所以他准备先跳过第一部分的背景材料，直接看第二部分的尸检报告。
他早已在现场看出了刘明山是死于剧毒，当看到他竟然是死于氰化物的时候于桥不禁还是狠狠吃了一惊，要知道，那东西可是极度危险的物品，成人的致死量只在50……100毫克，也就是说一克氰化物完全可以将一大家人给毒死，而且还绰绰有余！
既然凶手可以用氰化物杀死刘明山的话，他必然也可以用同样的物质杀死别人。
如此一来，这件事就不只是一件抢劫杀人案那么简单了，性质要恶劣得多。
法医尸检的时候在刘明山的喉咙里发现了一张尚未吞下去的剪报，经过检验，氰化物便是被安置在了剪报里，估计是剪报被凶手用氰化物的溶液浸泡过，受害者在并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剪报吞了下去，还未吞下便已经毒发身亡了，估计死亡时间是晚上十二点左右，由于气温的缘故，误差在半小时之内。
之所以法医获得剪报是刘明山自己吞下去的这个结论，完全是因为现场并无打斗的痕迹，而且死者刘明山身上并没有任何明显挣扎的痕迹，内部脏器同样完好无损，若是凶手用武力强迫刘明山吞下剪报的话，刘明山必定会反抗，而他嘴巴难免会留下伤害，可是，法医在他身上没有找到任何伤害，更别说那显而易见的嘴巴了。
于桥马上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凶手手中抓着某种致命性的武器，而刘明山他本人并不知道自己手中的剪报远比凶手手中的武器更可怕，那种武器很可能是枪，又或者是弓弩，不过，枪的可能性要大得多了。
要制服刘明山这么一个一米八的大汉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柄弓弩恐怕难以达到预期的效果。
他心中的担忧变得越发深刻了起来，就像是有千万只蚂蚁一同向他的心脏集结而去一样，那种恐惧一瞬间成了一种煎熬。
他的目光继续向下移去，惊奇地发现那剪报虽然已经被刘明山给弄坏了些，却还是清楚地可以看到那是一张图片，图片的正中央是一滩血，血旁边有一个花坛，花坛边上还有积雪，很明显是雪天马路边的一滩血。剪报的另一面有一篇不完整的文章。看到这里，于桥知道自己可以查到那张剪报到底来自哪里，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已。而且，他此时已经深刻地意识到了那张剪报必然向刘明山传递了某种极其重要的信息。
很快之后的材料便证明了他的猜测。
验尸官在刘明山衣服内发现了一张纸，上面只写着一句话……
“那图片你应该熟悉，带上你的诚意，晚上十一点半，就在这个地方见面。”
看来是有人用那张剪报提醒了他一些什么事情，然后勒索他钱，他们当时应该就是在图片那个地点见的面，极有可能那个找他要诚意的人就是凶手。
纸上有着好几枚指纹，除了刘明山的之外，还有至少一个人的，而那个人很可能是凶手，当然，也可能来自某个知情人。
这样一来的话，于桥至少可以确定刘明山当时是带着那些钱去见一个人的，而事情的经过从目前来看很可能就是他在试图用钱封住那人嘴巴的时候，被对方杀死了。
可是，疑问马上又出现了。
那人既然只是为了钱的话，为何要将刘明山杀死？
勒索事小，杀人事大。
这个道理还是人人都懂的，而且既然那人手中掌握着刘明山的某个把柄，他定然不舍得马上就把他给杀掉。这显然矛盾了，于桥马上意识到凶手和索要诚意的人很可能并不是同一个人！
破案便是在所掌握的线索的前提下经过推理提出种种假设，然后不断地求证，并在求证中逐步完善假设，最终找出真相的一个过程。
房内的温度已经比雪地的温度还要低了，空气里满是飘在空中的冷气，淡淡的，地上悬着一层，就像是舞台上的二氧化碳气体一样，只不过现在的情况更容易让人想到地狱这么一个词去。
于桥嘴角一撇，喃喃道：“我就不信那封信真的来自地狱。”
他继续往下看，发现刘明山死前似乎和人打过架，不过似乎他占有压倒性优势，因为只是他的右手上面有着某些细微的伤痕而已。
于桥当然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早就想到了这件事很可能发生的，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他唯一没有算准的便是还有一个人要要刘明山的命。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刘明山之后又和那个小流氓碰了头，只不过这次流氓成了一群，而非之前的一个，但是结果依旧是让人失望的，小流氓一伙被打得落荒而逃。他之前所想的便是希望小流氓没有被刘明山打怕，而是继续跟着他，这样的话，他很可能就是整件事的直接目击者！
一旦有了目击者，整件事要解决起来就显得简单地多了！
抓疑犯，然后逐个认人，确定凶手之后再找出他犯罪的证据，交给法庭，最后等待结案。
尸检结果看完之后，于桥觉得自己收获颇多。而且，他意识到这材料里面肯定还有更多的线索在等着自己。
第三部分是对于信封的检测。信封内部检测到氰化物的痕迹，由此结合之前刘明山喉管里的剪报和那张纸条来看，那两张东西正是装在信封里面的东西，而这恰好与于桥之前的推测相吻合，两张纸根本就不会对信封造成什么压迫，所以无法留下肉眼可以看到的印痕。
信封里面装有两张纸，经检测却并不是两张都含有大量的氰化物，也就是说只有一张被氰化物溶液浸泡过，不消说，就是那张剪报。
这不禁又让于桥陷入了困惑之中。
如果只有一张纸有毒的话，他怎么可能料定了那张纸会被刘明山带在身上？然后又料定了他会乖乖吞下那张纸？难道凶手早就计划好要刘明山吞下那张纸？
于桥不禁瞪大眼睛，呼吸一下子变得紊乱了起来。
他抬头慢慢地扫视了房内一眼，除了漆黑还是漆黑，房内只有空调转动和自己呼吸的声音。他突然感受到自己的头皮都是麻麻的，一阵刺骨的凉意正在背脊上盘旋着，好像有千万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自己，而且每一双眼睛背后都带着一把枪，枪口一律对准了他的心脏！
于桥已经获得了太多的线索，然而全部的线索却都交织在了一起，让他怎么都无法理出一个头绪来。
显然这次的案件与此前他所接触到的任何一个案件都要复杂。
虽然现在还只是他自己的猜测而已，他的第六感却从未错过。
他觉得还会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现在他所能做的便是尽可能快地将线索给灌入到自己的脑袋里，然后从中理出一个思路，再沿着那个思路慢慢地接近事情的真相。
他再一次闭上眼睛，竭力让自己的呼吸变得更匀畅，过了三分钟才又睁开了眼来。
此时他已经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了，他的世界里除了那本材料之外，就只剩下他自己。
他将材料倒翻了一页，很快那个白色信封的照片便出现在了他面前。他再次将那些照片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直到自己将上面的全部细节都给记下了……四片沾着血的白色羽毛，十一个字母，还有刘明山的名字。
信封很明显是特制的，但是根本就无法找到制作地点，看样子是凶手特意那么做的，只不过是想向受害者传递某种信息，“FROMTHEHELL”这十一个字母就像是用血写的一样，正在灯光下发出诡异的光芒。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记下这些细节，然后从中找出某种规律。这是有预谋的犯罪，作案者头脑清晰，不留下任何可以追查到他的线索，看样子是一个高智商罪犯，他必须小心谨慎，不能错过任何一个可能成为有用线索的地方。
于桥终于明白了刘队到底是什么意思，这真的就像是一部小说一样，他同样从里面看到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再向后翻了几页，于桥看到了关于EMS那个快递的调查报告。
上面的信息全部为打印的，而且那个快递根本就是没有寄出，极有可能是某个人冒充EMS的人交给刘明山的，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凶手，只不过到目前为止警方还没有确认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上面只有一个EMS投递员的联系方式和姓名，于桥马上掏出手机将那人的联系方式给记了下来，一拨，竟然是关机。
不过，他并没有觉得失望，倒是佩服目前警方的办案力度与速度，竟然在几个小时之内就已经提交了一份如此厚的材料，不得不让他对那些辛勤劳作在一线而顾不上回家过年的工作人员发出了由衷的敬佩。
只要找到那个投递员，他肯定就可以获得更多的线索。想着，于桥嘴角终于又露出了一丝久违的笑意。
如今刘明山的尸检报告和快递检测报告他都已经看完了，不介意间他又翻到了第一面，然后静静地看了下去。关于他的社会背景什么的他可是一点都不在意的，可是，为了保险起见，他不得不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
里面还有他近期的通话记录。这个东西于桥老早就想看了，他的通话记录让于桥一下子又激动了起来，从中他发现刘明山打的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他妻子的，而他在离家之前竟然联系了葛大光，而葛大光于桥之前已经通过丁秀丽了解到了是一名建筑公司的老总，刘明山遇到难处了找他也是可以可以理解的，而且，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刘明山的钱很可能就是向葛大光借的，葛大光对他的事情肯定是知情的。
他很快便发现了一个疑点，那就是早上七点多的时候葛大光打了他电话，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于桥都觉得自己有必要和他见一面。
不过，看到再上一个电话的时候，于桥又猛地发现自己刚刚的推测是错的。刘明山三点四十分的时候接到了那个EMS投递员的电话，也就是说EMS是投递员亲自给他的，这样一来的话，投递员有了重大的嫌疑。
于桥觉得事情并不会这么简单，既然这是有预谋的犯罪，投递员就绝不会是罪犯，因为这要找到他太容易了，只是他想不通，为何EMS里面会凭空多了一个没有经过邮局的快递？
他决定暂时放下这个问题，先不去考虑，即使凶手真的是邮递员，他也绝可能就这样跑掉。
接下来是刘明山银行卡的消费情况。记录显示他昨晚十一点整在工商银行自动提款机上取了两万元。这让于桥吃了一惊，要知道，他当时身上可是有十万元的。
为何他还要再取两万元？难道那时候刘明山的钱被人抢了？还是说他原本就准备取下自己全部的积蓄来证明自己的诚意？
他记得自己与刘明山分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半左右了，酒吧在绿洲广场下面，步行走到对面的工商银行需要五分钟，他记得刘明山当时可是没有开车的，于桥亲眼看着他直穿绿洲广场下面的商城，这样一来的话，他中间还有二十五分钟跑到哪里去了？
勒索者是十一点半约了他在剪报上的那个地方见面，他应该不会迟到，而从工商银行那边到尸体出现的地方刚好也就差不多十一点半的样子，若是按照十一点他在工商银行取了钱的话，这一切都说得过去了。于桥已经明白了那二十五分钟到底是为何消失的了，而且，他隐约感觉到自己刚才的推测错了。
刘明山的十万元被小流氓抢了，然后为了赶时间他自己再到取了自己的两万元积蓄。
于桥想着，继续往下看去，现在看来找到小流氓才是问题的关键。
他还是有些想不通，刘明山本来就是一个很好的人，为何会有把柄抓在别人手中？
那张剪报到底又传递了一些怎样的信息？
他摇了摇头，打了一个哈欠，然后站了起来，端起桌上的材料便往门口走去。
门才一打开他便看到不少的人已经围在了他门外，正一脸茫然地望着他，其中站在最前面的要数陈六了。
“于老大，”陈六打了一个冷颤，指了指屋内，不可思议地问道：“你成仙了？”
于桥脸上很快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微笑，一把拉住陈六，高声道：“我有新的发现，麻烦你们谁帮我把里面的空调给关了，现在我和六毛去印证一下我刚刚的新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