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肇事案
于桥是除了陈六他们之外第一个赶到现场的，那时候葛大光的尸体还没有被任何人移动，正侧着扑倒在雪地里，望上去似乎透射着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气。
他并没有马上跟上去，而是仔细观察了一下地上的脚印，由于下了雪，地上的脚印清晰可见，不过让人失望的是并未发现可疑的脚印存在，远远望去，现场看上去就像是葛大光是自己走到了那里，然后在那里乖乖地吞下了剧毒自杀一样。
不消说，他嘴内吞下的东西就是剪报。
对此，于桥并不觉得意外。
不过，当他探了探葛大光身子的时候，他还是吃了一惊，身子的体温已经很低了，看样子死了有三个小时左右，这虽然与此前两个人的死亡时间基本吻合，却有违陈六他们的观察。要知道，陈六他们一晚上都在这里守着，葛大光怎么可能是三个小时之前死在这里的呢？
而且葛大光的双手虽然看上去紧紧地掐着自己的脖子，却很容易就被他拿开了，明显之前被人移动过。
他回头看了下底面，从留下的痕迹来推测，葛大光应该是被人从某处背负过来的，然后在急忙之下那人又将他的双手搭在了他的脖子处，虽然看上去就像是在这里死亡的，却难免还是露出了破绽。而且，细一看，他的左手中指缝隙里上还夹着一条细细的纤维，看样子是他的指甲没有护理好而产生了尖锐的棱角，并由于和某个东西接触而不小心留下了那点东西。
于桥将葛大光的身体翻了过来，这才看到了他左侧太阳穴处留下的一道伤痕，淤青的一块，现在已经有些发紫，看上去是死前被人用重物敲击了一下。当他贴近仔细查看的时候，他心中那种不好的感觉变得更深了，因为那痕迹与枪把敲击的痕迹十分相似，若葛大光真的是被枪把击打了一下的话，凶手很可能有枪，那这就很好地解释了强壮的刘明山竟然会乖乖地吞下剪报这个让人根本就无法想象的事实。
于桥正欲起身的时候，一个EMS快递从葛大光衣服里滑出一角。
那快递应该是放在了他的针织衫里罩着，下面一部分被裤头压着，这样一来的话，尸体被他被移动的时候快递便会露出来。
他捡起快递的时候身体禁不住颤抖了一下，硬是花了好大力气才回过神来，打开快递一看，果然就如他之前所预料的一样，里面装着的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信封，唯一的不同就是沾血的羽毛成了两片，名字自然也是写着葛大光的名字，依旧是那十一个像是血写就的字母……
。
来自地狱。
信封内只有一张纸条，剪报并不在其中，看样子此时正在葛大光的嘴里，这个事实的真相要等尸检的之后才能弄明白得到证实。
四周都是雪，为何没有留下脚印呢？
于桥一下子陷入了沉思。
地上的脚印并不多，除了陈六他们的之外就只剩下葛大光的脚印了，而葛大光的脚印只出现了约莫十米的距离，恰好消失在树荫下的人行道上，再顺着人行道走就只剩下了人行道两旁雪地上印着的一些凌乱的脚印了。
此时不少的人都已经起来。有的下楼救火，忙得不亦乐乎；有的则站在一旁看着，似乎这场大火只不过是一场无声的闹剧。
葛大光的尸体究竟是如何被送到这里的呢？难道他的尸体一直都在？
他摇了摇头，蹲下身去，然后仔细查看起了葛大光的脚印，再将葛大光的鞋子给脱了下来，然后拿着比对起来，突然他手心一凉，很快便发现葛大光的右脚脚后跟竟然是湿的，隐约还可以看到一丁点儿雪的痕迹。
他难道没有穿鞋？
于桥一惊，几乎让自己贴在了雪地上，细细查看了起来，果然，贴近地面的时候才能发现那鞋印并不只是有一个，而是两个，虽然很难看出这种区别，还是被于桥发现了。
他知道葛大光是如何来到这里的了！
是的，当时凶手背着他的尸体，与他穿了一样的鞋子，却在将他轻轻放在地上的时候不小心让他的鞋子里进了一点雪，凶手并未发现，之后凶手再小心翼翼地退着走了回去。
可是凶手怎么就知道对面会着火，并料定了守在这里的警察会过去？
而且陈六他们前后最多只有十分钟不在这里，目光没注视这里的时间就更短了，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凶手竟然将葛大光的尸体搬到了这里，并且还安全退了回去，这不是显得有些太迅速了吗？
所以，当时凶手肯定在某个地方等着，见陈六他们一离开就开始背着葛大光走过来，过来简单，困难的是退着走回去。
不过，一想到凶手杀人都是经过了周密计划的于桥就并不觉得意外了，而且他几乎可以想象对面那场火都是凶手一手策划的，目的只不过是想把陈六他们给全部吸引过去。
这样一来的话，凶手对他们的行动可谓了如指掌。
想着，于桥叹了口气，一扭头便看到了人行道外的一座围墙，围墙上有着一扇门，围墙后面估计是附近居民们的菜地。
他走了过去，手才一碰到门，那门便吱的一声开了，然后他很快就看到了雪地里留下的脚印，就在他左手边前面约莫十米的地方，两只澄亮的皮鞋正在昏暗的灯光下静静地躺在那里，就像是两个被遗弃的婴儿。
果然，那皮鞋与葛大光脚上穿着的是一模一样的，透着淡淡的香味，很明显不久之前还有人穿过，不过现在已经是冰凉的了。
可是，凶手去了哪里呢？
他是喝了一罐酒才睡下的，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屋外依旧阴阴沉沉的。
他的头很痛，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敲打一样，老是嗡嗡地响。
于桥抓起手机一看，并未有未接电话，也没有短信，然后他给技术部打了一个电话，询问了一下有关于何晓东的信息，洗漱之后再驱车赶往局里。
大家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样子，看上去身心都很疲惫，于桥也不想多说什么，直接进入到了刘队的办公室里，那时候刘队正在打着哈欠，见于桥推门而入，连忙问：“于桥啊，是不是有什么突破性地进展需要报告啊，我正无聊着呢。”
于桥摇摇头，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然后先倒了一杯开水，将开水放在手心暖着，看了刘队一眼，道：“就如上次我在会上所说的一样，这是一宗报复案，与一年前的肇事案有着必然的关系，而且报复者似乎并不只是一人，就如肇事者一样，现在当年的肇事案基本上已经弄清了，可是肇事者也只剩下了一个人，我压力大呀我！”
“哟，你小子还有压力了你？真是有进步啊！”刘队突然哈哈笑了起来。
没想到于桥的脸色却依旧难看，一改常态。
“所以我决定让大家松开这件事。整件事你也看到了，凶手始终无法浮出水面，昨日明明我找到了线索了，却由于疑犯的死亡而又突然断了，现在肇事者只剩下了一个人，我相信凶手还会继续作案，就当做我们局里对这件事根本就不知道吧，撤掉所有的力量，让我一个人对付凶手就好了，你们只在我身后做好协助的准备。”于桥的语气显得十分沉重，是的，这是他经过了深思之后做出的决定，在他看来，只有这样才能让事态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将何晓东抓获归案是没有用的，这样一来的话凶手就将永远藏起来，原本可能告破的案件就会被雪藏。
他绝不能让事情这样发展。
“所以你让他戴罪立功？”刘队叹了口气，脸上并没有露出笑容，直盯着于桥的双眼，道：“可是，你要争取到他的配合才行，如果没有争取到的话，这件事恐怕难以成功，而且，即使他与你配合，从以往的经验来看，我们这次面对的对手过于狡诈，恐怕还是难以保证万无一失。不过，既然你决定了要这么做的话，我们会全力配合你，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刘队嘴角一扬，忍不住笑了笑，道：“那就是你小子不能有心理负担，那个彭玉玲的死与你无关。为了保证这件事的成功率，我会让陈六跟着你，他给你打打下手还是不错的。”
门外铃声响起的时候，何晓东正在睡觉，不过，他睡得不深，所以铃声才响了五声他就把门打开了，原本以为是他回来了，没想到门外站着的竟然是一个陌生人，何晓东脸上的笑意马上就消失了，却还是警惕地按着门，不耐烦地问：“你找谁？”
站着门口的自然是于桥，只不过是经过了简单易容的于桥，此时他头戴一顶绿色假发，身穿非主流衣服，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流氓。
他踮起脚尖想里面望了望，然后打了个哈欠，道：“你就是何晓东？”
“我就是，你找我有事？”何晓东上下打量着于桥，满脸的疑惑。
是的，他的朋友之中绝没有流氓这样的角色，而站在他面前的于桥浑身上下都流露着流氓气息。
于桥身子向前一探，眨眼间他的半个身子就已经进入到了屋内，双脚却还在门外站着。
屋内依旧凌乱，就像是狗窝一样，兴许别人家的狗窝都比这里要好些，可是，里面的家具摆设什么的却还是无不在诉说着主人原先不同于常人的品味。
“你现在在极度的危险之中，虽然我并不知道危险到底在哪里，但我还是要和你谈谈，怎么样？”于桥一边四下看着，一边若无其事地道。
是的，他当然害怕有人在暗中观察着何晓东，所以他必须谨慎。
“你到底是谁？”何晓东的神色也变得紧张起来，声音尽可能被他压低着。
“一个要救你的人，如果你想继续等待死亡的话，你就把门关上，不想就让我进去，然后我们好好聊聊。”于桥嘴里还嚼着口香糖，一只脚不断地在动着，看上去倒是极像一个收保护费的混混。
屋内乌烟瘴气的，桌上的碗筷看上去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洗了，上面布满了烟灰。
于桥走到窗边，若无其事地看了看对面的楼房里是不是有什么异常，当他确定了对面不可能有人在暗中观察他的时候，他才又转过了身去，然后随便在一张沙发上坐了下来。
“你没有必要再对我有任何的隐瞒了，现在当年的肇事者已经只剩下了你一个人，葛大光同样死在了绿洲大道……”
“他……死了？”何晓东不可思议地望着于桥，脸色一下子成了死灰色，颤抖着又问了一遍，“他真的死了？”
“我只知道如果你不和我配合的话，恐怕下一个死在那里的就会是你了，到时候等他找上你你就后悔也来不及了。”
何晓东的心一下子凉了，虽然他一直觉得一旦自己成为了最后一个活着的人的时候自己会马上疯掉，没想到当他听到葛大光的死讯的时候竟然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唯一的反应就是他的心咯噔一下凉了，然后内心出现一个强大的声音，那个声音一直在喊着：“你一定要活下去！”
“你是警察？”何晓东脸上的疑虑早已一扫而空，起身一边收拾着桌上的垃圾，一边淡淡地说道：“我早就说了让他们去自首的，可是他们并不听，现在他们都死了，我却还活着。”
是的，他还活着，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觉得幸运还是觉得可悲，四人里面死了三个，唯独自己还活着。
“那你为什么不去自首？”于桥问。
“因为我不会撒谎。一个不会撒谎的人，怎么可能会编出一个虚假的让人觉得真实的故事呢？”何晓东无力地笑了笑。
“哦，那你现在可以把你所知道的都讲出来了。”于桥说着将嘴中的口香糖给吐了出来，目光停留在了何晓东身上。
“你等一等，我要去为你拿点东西，给我五分钟，好吗？”何晓东笑着，还未等于桥点头他就已经端着桌上的碗筷走开了。
于桥当然不在乎这么五分钟，他四下看了看屋内的具体布置。
此时在他的正前方摆着的是何晓东与他妻子的结婚照，那个女人的身材不错，脸却有些太圆了，是标准的婴儿肥，而在左边墙壁上则挂着很多宝宝的相册，每一张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就在他准备站起来再看看别的什么的时候，何晓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个包裹，外面包的是一张报纸，看样子里面包了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他怀揣着的时候双手竟然在微微颤抖着，看上去就像是怀揣着一个惊世的秘密一样。
何晓东来到了于桥跟前，却并没有坐下，而是站在了那里，身体明显在颤抖着，抬头一看，他眼眶里竟然已经满是泪水，正在打转。
“这是当日受害者的东西，他们根本就没有注意，我想，他们始终连受害者是谁都不知道。”何晓东说着将包裹给了于桥。
那东西其实不重，可是当他将它拿在手中的时候，他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仿佛突然之间就有一座大山压在了他肩上一样。
于桥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将报纸打开了，一个黑色的钱包出现在他面前。
这是一个黑得发亮的钱包，他隐约间似乎还可以闻到当年的血腥味。
钱包打开，里面的东西不多，卡夹里面只有两样东西，一样是身份证，另一样则是一张纸片一样的东西。再一看，里面还有些钱，不多，总共才看到一张一百的。
于桥先将身份证给抽了出来，当他看到身份证上的名字的时候，他几乎被吓呆了，好像他一下子就看到了一个鬼一样。
身份证上的名字是马威，和他之前感兴趣的那个快递员的名字一样，身份证上的照片看上去就像是正在对着他笑一样，显得异常诡异。
“他叫马威？是一个邮递员，在邮政局工作？”于桥扭过头去疾声问。
于桥的话犹如晴天霹雳一样在何晓东的耳边回响着，他一脸骇然，顿时也像是见了鬼，脸色大变，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身体比之前颤抖地还要厉害了，喃喃道：“你都已经知道了？”
是的，他绝没想过警方所了解到的情况竟然会如此之多，不单找到了自己，而且还知道了受害者的身份。
“不，我并不知道受害者就是他，只是我今天看到他的资料的时候觉得可能就是他。”于桥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道：“你们当日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何晓东沉默不语，只一个劲的摇着头。
屋内的空气眨眼间就低了几十度一样，两人的背部都感觉凉飕飕的，总觉的身边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于桥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将身份证下面那张纸片一样的东西给抽了出来。
当他的手接触到那张纸片的时候他便感受到了一股刺骨的凉意瞬间透过他指尖传入了他的身体。
那下面竟然还藏着几个隽秀的行楷小字……
“不离不弃”。
这是一张照片！
他不禁吞了一把口水，心跳变得更快了，脑海中满是对照片上内容的猜测，不过，虽然他在心中有过不下一百种猜测，到他看到照片内容的时候还是瞬间奔溃了，而整件事也一下子也变得理所当然起来。